《掌灯人》沾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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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旭再露面已是两个月落日之后，幸芝在店中等他。

　　“你如何认识那祖孙二人的？”

　　孙旭许是知道自己没干好事，耷拉着灰扑扑的脑袋道：“我新死那会儿，无处可去，偶然闯进一处山洞中，他们就在山洞里。”

　　“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野鬼见过他们。”

　　“应该没有，当时他们瞧见我还吓了一跳，说世上竟还有活人，之后我实在无聊便和他们攀谈起来，不过我真不知道他们生前干了那种事，否则我绝对不会将人带到您跟前。”

　　一旦有鬼在阿娑婆面前烙印，必定是有未解心愿。

　　“说说你吧。”

　　孙旭打小就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读小学时放学就奔家里，除了学校的作业之外还自己给自己找了辅导书自学，小学三年级时就已经学完整个小学课程，初一被少年班破格录取。

　　而且他还不是那种死读书的孩子，体育也好，小时候打乒乓球在校队拿过奖，读少年班时又爱上打篮球，在一众还没完全发育的小孩中，孙旭大高个，永远是特殊那个。

　　爱打游戏，打了也有兴趣，开发了一种随点随玩不用下载的游戏程序，爬在各种单一程序网站上，像蚀骨虫一样甩不脱。

　　毕业后，孙旭并未进军工单位或者国企，他的叛逆期好像这时候才出现。他婉拒了所有抛出来的橄榄枝，搬了个板凳到公园里坐了半天，决定自己单干。

　　家里肯定支持，七大姑八大姨凑了些钱让他做启动资金。

　　孙旭用这些钱给自己买了辆奔驰，又置办了两身像样的衣服去拉投资了。他的第一家游戏公司很快开业，接着是第二家智能数码，第三家飞行智能……

　　在这期间，他结婚成家，并在婚后第二年有了个女儿。

　　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应酬不接待，准点下班回家陪妻子和女儿，即便有时候出差，也会在同一个酒店安排妻子和女儿的食宿。

　　他自认为无论是经济还是情感上，他对妻子和孩子可谓是百分之百投入。

　　直到她妻子忽然提议，说女儿一个人太孤单，计划再生一个小孩。他断然拒绝，甚至反问妻子这个太孤单具体所指。他给孩子安排了全科教师二十四小时贴身陪读，家里的保姆和帮佣随叫随到，他不理解为什么妻子会觉得女儿孤独。

　　孙旭和妻子杨金是孙旭的母亲从中牵线，阿姨们在一起跳广场舞，熟悉之后说说家常，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一合计让两个孩子见见面看看能不能成。

　　那时候，孙旭的公司已经有些规模，但在孙旭母亲眼中，只要他一日没结婚成家，买卖做得再大又有什么用呢，回家连口热乎饭也吃不上的孤家寡人罢了。

　　杨金一眼就认出孙旭，毕竟是上过财经热点的男人，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自己妈妈这样的资源从哪里搞来的。

　　杨金妈妈跟孙旭妈妈不同，她把杨金养得那么好，又送出国去见世面，可不是为了将来随便找个人结婚的。她宁可自己的女儿单着，也不想她步入婚姻备受磋磨。她了解过孙家，家风算得上端正，不过孙旭走到今天自己的福分大些，靠他那对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父母，他孙旭是走不长远的。

　　杨金妈妈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女儿动了心。

　　动心没事，动感情那就要缓一缓，毕竟孙旭那边还没有怎么表示。

　　孙旭这个人吧，你说他一点情商没有那也不可能，毕竟是自己创业出身的，但对男女情事这些，可谓是一窍不通。

　　也可能是一开始就不上心。

　　他对杨金这个人，没什么可以或不可以的。

　　今天这人换作王金李金赵金钱金都成，找个人结婚而已，如果金钱可以缩短这条时间线，他乐意多付出一些。

　　之后的约会倒是顺利很多，花是助理定的，电影票是助理选的，吃饭的餐厅还有喝什么红酒，都是助理定的，甚至有时候杨金联系孙旭也是助理回复的。

　　杨金能理解他忙，毕竟那时候企业转型期。

　　从一个全网嘲讽的牛皮复制公司到实业化运作，比起婚姻，这时候的孙旭更多注意应该留给事业。

　　所以，杨金从一开始就扮演起贤肋助，甚至到最后，孙旭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并非自幼长在笼中的金丝雀。她有自己的思想主见意识和判断。

　　所以，当杨金意识到大女儿完全占据孙旭的全部时，她觉得有必要再获得一个孩子，完全属于她的孩子，并且依照她的意识成长和发展的孩子。

　　他们也算不上闪婚，认识快八个月时，有次孙旭开完新品发布会，在人潮熙攘的宴会厅，忽然靠近杨金的耳边问：“要不要结婚？”

　　杨金热泪盈眶，点了点头。

　　等待中的求婚或者宣布并未出现，她大概以为这场终究是新品发布，不能喧宾夺主。但之后，等待中的求婚仍旧没有出现，倒是花每天一束不重样的往她的工作单位送。

　　只是，之前是匿名，如今落款是孙旭。

　　很快财经新闻报道孙旭喜事将近，大大的头版上，杨金走在孙旭身边，郎才女貌俊男靓女十分养眼。

　　杨金身边朋友纷纷道贺，也有人打趣她一不小心钓了个新贵。

　　其实杨金自己也不差，海归身份，机关单位就职，她的薪资完全可以让她在东市过得很好。

　　孙旭的身份已经让她将这些全部抛之脑后。

　　换句话说，如果孙旭只是个普通人，也许两人谈了几年，在房子和彩礼之间推拉几次，她仍是会嫁给孙旭，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女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没有结婚前，俨然成为孙旭的一部分。

　　某天，孙旭的助理联系杨金，说孙总目前正在地下停车场等她，有份协议需要她在婚前了解清楚。

　　杨金知道婚前协议的意义，她并不在乎，作为孙旭的妻子，即便有婚前协议她的日子也会过得顺风顺水。

　　一共两份协议。

　　一份是婚前协议，还有一份是婚前赠予。

　　孙旭将自己最早创立的游戏公司以彩礼的形式赠予杨金。另外还有张卡，每年会打进去两千万作为杨金的零花钱和一些必要的生活开支。至于婚房，目前滨江别墅已经装修完，孙旭希望杨金在软装方面提供些意见。

　　这一切，在杨金看来，自己已经进入孙旭的生活。

　　哪怕对方一直这么的高高在上。

　　杨金签下那份放弃公司股份和分红持有的婚前协议，开始忙着别墅的软装。

　　当她得知，公婆并不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时，她欢喜不已，将屋子的角角落落安全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小到餐桌餐椅，大到帷幔窗帘瓷器花瓶……

　　杨金第一次走进这个新家时，眉心直跳，仿佛自己置身白鸟环绕的原始丛林。

　　但他什么也没说，那栋别墅，他一共住了三晚。

　　新婚后的三天。

　　他带着杨金住进他位于市中心的平层，这里布满各种灰色，深灰色浅灰色不灰不黑的灰色，那时候杨金完全沉迷新婚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发现孙旭这个人那么的冷。

　　杨金仍在科学岛的机关单位上班，只是某一天，直属领导忽然请她到办公室，说既然有这个资源，希望下个月的科技论坛她能邀请孙旭过来剪彩。

　　孙旭来了。

　　不过之后又一而再再而三，只要杨金开口，孙旭总会答应。

　　直到那一次，大领导听闻孙旭的制造工厂要重新选址，他们把这个任务交给杨金。绕是杨金也知道，科学岛绝不是智能化工厂的合理选址地。

　　这一次，杨金拒绝了，大领导虽然没说什么，但杨金察觉出了不同往常的气氛。

　　所以，杨金发现自己怀孕后，果然离职。

　　她孕初期很辛苦，几乎从早吐到晚，眼睛一睁就趴在马桶上，吃什么吐什么，孙旭还算体贴，请了医生和保育员在家中照顾，又将杨金的母亲接过来。

　　直到女儿出生，杨金完全忘记了怀孕期间的辛苦。

　　但孙旭记得，所以当杨金提出想生二胎时，他断然拒绝。他的理由很充足，拥有妹宝这样的女儿已经足够了，他完全没有再养育一个孩子的心理准备。

　　但杨金还是怀孕了。

　　他们夫妻没有什么必然不可调解矛盾的情况下，每周都会同房一次，每一次孙旭都会做足安全措施，不分女方是否为安全期，也从不采取体外这种容易出问题的避孕方式。

　　他本本分分勤勤恳恳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孙旭带着女儿离家出走。

　　尽管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也仅仅只是出了个差耗时七天。七天后，孙旭带着妹宝回家，原本热闹的房子冷冷清清，照顾妹宝的阿姨也不见踪影。

　　只有杨金一个人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背脊挺直面容憔悴。

　　“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前她最疼爱女儿，可当妹宝过去靠近她时，她猛地将妹宝推开，大声呵斥让她不要靠过来。在此之前，她从未对妹宝大声说话过，一次也没有。她怀着二胎，放弃了妹宝。整个人神经兮兮，不睡觉随意在房间走动。家里的阿姨说有次半夜杨金忽然出现在她房中，说要找吃的，那间阿姨房在家中最右侧，厨房在最左侧。”

　　孙旭抱着头，似乎回忆让他很痛苦。

　　“你说是她杀了你？”

　　幸芝问道。

　　孙旭点头道：“我发现她开始密切跟我的助理来往，他们甚至将我的车子送去检修，就那一次，我独自开车外出，车子侧翻坠崖，那辆车子我开了三四年，从来没有出过事故，除了她们也没有人接触过那辆车。”

　　“所以你想找她报仇？”

　　孙旭一愣，他重复了一遍幸芝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