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龙劫》江汶作

44、玄海界湮灭

　　江琉璃白皙的手掌稳稳贴合在那层流转着迷离光晕、却又散发着不祥死寂气息的结界之上。

　　她的指尖甫一接触，那看似坚固的结界便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挣扎、无声嘶嚎的亡魂虚影，如同被封禁在巨大琥珀里的幽灵虫豸。

　　“你这是要干什么？”青悟的声音骤然响起，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前倾，目光紧紧锁定在江琉璃那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刺目光芒的手掌上。

　　他的反应并非恐惧，而是这结界内景象的惨烈和他瞬间联想到的某种可能让他心头一跳。他下意识地踏前半步，目光紧紧锁定在她开始散发微光的手掌上。

　　江琉璃闻声，微微侧过头，唇角勾起一抹混合着狡黠、疯狂和理所当然的弧度：

　　“你说呢？”她尾音轻扬，带着一种“你懂的”的意味，“既然狱界缺亡灵，这里正好囤积了如此丰厚的‘资源’。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这幻界湮灭前的‘馈赠’。”

　　“亡灵？”青悟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是说，这结界里面，竟然跟狱界一般……都是由亡灵形成的？”他虽修为不弱，却从未踏足过幻界，更不知晓狱界那看似无穷无尽的亡灵洪流，其源头竟是无数个像眼前这样走向湮灭的幻界残骸。

　　这颠覆性的认知让他一时有些发懵。

　　“正是！”一旁的幻倾城早已听明白了江琉璃的意图，一双美眸瞬间亮得惊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狱界亡灵乃是力量的基石，增加“人口”对她而言是天大的好事！眼见青悟似乎一脸震惊、身体前倾，幻倾城毫不犹豫地一步跨出，曼妙的身形如一道坚固的屏障，稳稳挡在了青悟与江琉璃之间。试图要阻止青悟的阻拦。

　　她微微扬起下巴，对着江琉璃的方向，用清晰而带着催促的语气道：“琉璃，你只管放手施为！这小子，”她偏头斜睨了青悟一眼，语气带着点警告和“包在我身上”的笃定，“我给你看着，保证不让他碍事！”那姿态，活像护崽的母兽，坚决不让任何人打扰江琉璃的“收割”大业。

　　被幻倾城这突如其来的“保护”姿态挡住，青悟先是愕然，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差点笑出声。

　　他哪是要阻止啊？他纯粹是被这大手笔和江琉璃的疯狂想法给惊到了，想看得更清楚点！看着幻倾城那副严防死守、如临大敌的样子，青悟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但面上却故意绷着，甚至还配合地做出一个“被拦住很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对着江琉璃的方向眨了眨眼，那意思分明是：你看，她想拦我，我“被迫”看热闹咯！

　　江琉璃将幻倾城的维护和青悟那无声的“告状”尽收眼底，眼底的笑意更深。

　　她不再多言，心念一动，体内浩瀚精纯的灵力再无保留，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自掌心喷薄而出！

　　轰——！

　　那本就因未完成而显得脆弱不稳的幻界结界，在江琉璃这蓄满万物之灵本源力量的轰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碎裂！

　　无数道刺目的光芒穿透结界碎片，照亮了内部那令人心悸的景象——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亡灵如同被惊扰的蜂群，瞬间从破碎的牢笼中四散迸射而出！

　　其中一些亡灵还维持着生前的模糊人形，眼神空洞茫然；另一些则已与幻界残留的能量融合，化作了半透明的、扭曲的傀儡之躯，散发着腐朽与怨憎的气息。

　　此刻，它们统统被江琉璃霸道的力量从蛰伏状态中强行唤醒、剥离、驱赶了出来！

　　光！纯粹而浩瀚的光！

　　江琉璃周身被磅礴的灵光笼罩，虽然此刻她手中并无“万物之灵”这件神器，但她本身所修习、所驱动的，就是最本源、最接近万物之灵本质的创生与净化之力！

　　这股力量对于亡灵而言，既是恐怖的驱逐，亦是通往归宿的指引。

　　“归途已开，万魂听令！”江琉璃清叱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威严。

　　她双手虚引，磅礴的灵力化作无形的巨大罗网，又似指引迷途的灯塔。

　　刹那间，令人震撼的景象出现了！

　　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自江琉璃身前拔地而起，直冲云霄！这光柱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道精纯的灵力丝线交织而成，散发着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吸引力。

　　那些刚刚脱离幻界束缚、还在混乱漂浮的亡灵们，如同被无形的洪流裹挟，又像是扑火的飞蛾找到了真正的归宿，化作数万、数十万道灰白色的流光，发出凄厉又似解脱的无声尖啸，汇成一条汹涌澎湃的亡灵之河，浩浩荡荡地朝着光柱指引的方向——那遥远而森冷的狱界入口——奔腾而去！

　　光柱璀璨，亡灵如潮。

　　破碎的幻界碎片在亡灵洪流卷过的狂风中打着旋儿飘散湮灭。江琉璃立于光柱源头，衣袂翻飞，长发狂舞，宛如掌控生死轮回的女神。

　　幻倾城看着这壮观的“移民”景象，心满意足，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发了发了！这下俺们狱界可热闹了！”

　　而被幻倾城“严密保护”在身后的青悟，此刻早已收起了那点假装的无奈，正兴致勃勃地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惊叹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光芒，小声嘀咕了一句：“啧啧，这排场……下次再有这种‘热闹’，可得存点留影石保存住啊！”

　　幻倾城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到青悟那副兴致勃勃看戏的模样，撇着嘴道：“喂！你这家伙！原来你不是要阻止啊？害俺白紧张半天！” 。

　　“你可是想多了，”青悟摇着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被强行抽离的魂潮，“琉璃啊琉璃，你这哪是‘借用’？这分明是连锅端啊！人家辛辛苦苦收集、还没捂热乎的‘建筑材料’，眨眼就被你打包快递送到隔壁去了。这效率，这手段……”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冲着光柱中心那道清冷身影喊道，“——够霸道！够壮观！”

　　随着他的话音，这片尚未定型的幻界，崩溃正在加速。

　　狱界

　　银笑刀那柄门板似的暗沉巨刀“噌”地一声杵在地上，坚硬的冥石地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双目赤红，周身翻涌着狂暴的戾气，死死盯着挡在殿门前的闫狱。

　　“老大！”银笑刀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江琉璃把倾城拐跑了？！她什么来历？手段那么邪性！倾城心思单纯，本性纯善，跟那种浑身都是心眼子的女人待在一起，被卖了还得帮她数钱！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不行，我这就去把倾城带回来！就算带不回来，我也得跟着！谁知道那破鸟不拉屎的地方藏着什么腌臜东西！”他越说越激动，作势就要绕过闫狱往外冲。

　　闫狱身形未动，如山岳般沉稳。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更深层次的算计。江琉璃的身份和万物之灵的真正归属，他已然知晓。强行阻拦？别说他未必拦得住一个能操控本源之力的存在，就算能，代价也绝非狱界能承受。
　　更何况，江琉璃此举，名义上只是“借用”他手下一员大将，实则…他目光扫过广场尽头隐约可见的、象征狱界本源枯竭的灰败气息。

　　当务之急，是安抚眼前这头暴怒的雄狮。

　　“笑刀，”闫狱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冷静。倾城的安危，我岂会不挂心？但江琉璃其人…非比寻常。强留或强夺，只会适得其反。”他刻意顿了顿，加重语气，“倾城并非易与之辈，她自有判断。你此刻冲动行事，反可能陷她于险境。”

　　“险境？留在这里看她被带坏才是险境！”银笑刀梗着脖子，刀尖又往地里扎深了几分，显然闫狱的话并未完全说服他。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老大！老大！不得了了！快出来看啊！”金丛林那标志性的金毛头发、及那带着卷音的咋呼声由远及近，像一阵旋风般卷了过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金色的短发根根竖起，脸上是混合着狂喜和惊骇的复杂表情，冲到近前差点被银笑刀的刀绊倒。

　　“丛…丛林！慌什么！天塌了？”闫狱皱眉呵斥，心中却是一动。

　　“天…天没塌！但…但比天塌了还稀奇！”金丛林拍着胸口，努力顺气，手指颤抖地指向广场另一侧连接着“引魂台”的方向，“亡灵！好多…好多亡灵！像下饺子一样！不！像天河决堤一样！源源不断！引魂塔的光柱都快撑爆了！您…您快去看看！”

　　“亡灵？大量亡灵？”闫狱瞳孔猛地一缩，脑中瞬间闪过江琉璃离开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想你要准备准备拓展一下你的界域了。”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在他心底轰然爆发！难道……？！

　　他不再理会还在原地喘粗气的金丛林和怒气未消的银笑刀，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广场边缘的高台上。

　　几乎是同时，幻倾世的身影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这位幻倾城的孪生弟弟，气质沉静如水，俊美的脸上此刻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和…了然的微笑。他对着闫狱微微颔首，侧身让开视野。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狱界风浪的闫狱也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高耸入云的引魂塔，此刻正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道庞大到令人心悸的纯白光柱贯通天地，其直径远超往日十倍不止！

　　光柱之中，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灰白色亡灵如同奔腾的洪流，又似倾泻的星河瀑布，带着凄厉又解脱的无声尖啸，浩浩荡荡地从光柱顶端汹涌灌入！

　　引魂塔周围的能量场剧烈波动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塔身铭刻的古老符文疯狂闪烁，全力运转以容纳这史无前例的“移民潮”。

　　整个广场，乃至更远处的狱界空间，都因为这磅礴灵魂之力的注入而微微震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魂能量和一丝…属于万物之灵的、奇异的净化气息。

　　“嘶……”饶是闫狱心志坚如磐石，此刻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是激动，而是需要巨大的意志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昏头脑的狂喜！这数量…何止十万百万！

　　江琉璃，她竟真的做到了！

　　她从哪里寻来如此海量的、似乎还经过初步净化的亡灵？！这简直是为枯竭的狱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不，是换血重生！

　　“扩界…真的需要扩界了…”闫狱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充满了对力量与疆域的强烈渴望。狱界往后会在昼神宇宙界域的排名…前二十？不！前十！甚至更高！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疯狂燃烧。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跟过来的银笑刀、金丛林、幻倾世，以及不知何时也悄然出现在阴影处的杨紫目。

　　“笑刀！”闫狱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指银笑刀，“我知道你心系倾城！但现在，狱界迎来了万载难逢的机遇！我需要你！需要你们所有人！”

　　他指向那仍在疯狂涌入亡灵的引魂塔光柱，语气斩钉截铁：“看到这些‘新血’了吗？这是狱界崛起的关键！但新魂初至，必有躁动！我需要最锋利的刀，去震慑、去梳理、去将这些力量化为己用！你，银笑刀，你的刀锋，就是此刻狱界最需要的秩序！”

　　银笑刀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和闫狱掷地有声的命令震住了。他看看那汹涌的亡灵洪流，再看看闫狱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属于上位者的野心和期许，又想起幻倾城。他脸上的愤怒稍缓，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职责、力量带来的兴奋，以及对妻子安危更深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倾世！”闫狱转向幻倾世，“你通晓灵魂净化安抚之术，引魂塔负荷已至极限，我需要你立刻前往塔顶核心，稳定魂流，梳理驳杂怨念，确保新魂顺利融入轮回！你的力量，是稳定之基！”

　　幻倾世微微躬身，脸上那了然的微笑化为凝重：“遵命，狱主。”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引魂塔顶。

　　“丛林！”闫狱看向金丛林，语气急促，“你负责外围疏导！启动所有备用引魂法阵，开辟临时魂域！协调各处接引使者，务必保证魂流畅通，不得有丝毫堵塞！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得令！”金丛林兴奋地一蹦三尺高，浑身金光闪闪，“老大您瞧好吧！保证让这些新来的‘兄弟’宾至如归！”他化作一道金线，风风火火地冲向远方调度。

　　最后，闫狱的目光落在那片阴影处：“紫目。”

　　阴影中，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袍、面容苍白阴柔的女子无声浮现，她的眼睛是奇异的双瞳，一黑一紫，仿佛能洞穿灵魂最深处。“狱主。”杨紫目的声音沉着冷静。

　　“你，监察全局。”闫狱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冷酷，“如此大规模的魂潮涌入，难保没有‘异物’混杂其中，或是某些‘老朋友’趁机作祟。你的‘幽冥之瞳’，给我盯紧了！发现任何异常…格杀勿论！”

　　杨紫目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弧度，双瞳中幽光一闪：“如您所愿。”她再次无声地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安排完一切，闫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激荡。他再次看向那引魂光柱，眼中只剩下冰冷的计算和炽热的野心。他缓缓抬起右手，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力量自他体内爆发！那是来自万物之灵本源的、被闫狱炼化掌控的浩瀚灵力！

　　“界域…开！”随着他一声低沉的敕令，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宏大的力量波纹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狱界四面八方汹涌扩散！所过之处，灰暗死寂的边界发出隆隆巨响，如同巨兽苏醒伸展躯体，原本模糊混沌的虚空被强行撕裂、拓展、稳固！新的疆土在灵力的轰鸣中诞生，等待着新魂的填充与塑造！

　　银笑刀看着闫狱那仿佛与整个狱界融为一体的伟岸身影，感受着脚下大地因界域扩张传来的震动，再望向那依旧汹涌的亡灵洪流，终于将巨刀从地上拔起，扛在肩上。他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对力量的渴望取代。

　　他闷声对闫狱道：“狱主，待此间事了……”

　　闫狱没有回头，专注地操控着界域扩张，声音却清晰地传来：“放心，笑刀。待此间事了，我亲自为你打开通往江琉璃所在之地的通道。届时，无论你是去接倾城，还是去找那位‘奸诈’的江姑娘‘理论’…我绝不阻拦。”他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银笑刀重重地“嗯”了一声，扛着大刀，大步流星地朝着亡灵洪流最汹涌、也是骚动初现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充满了即将宣泄力量的狂暴气息。

　　狱界，迎来了一个喧嚣而充满希望的纪元，而这庞大的“新血”，正是江琉璃“借用”幻倾城所支付的、远超任何人想象的“利息”。

　　引魂塔那通天彻地的纯白光柱，在持续了仿佛一个纪元般漫长的时间后，终于开始缓缓黯淡、收束。

　　塔身铭刻的古老符文光芒渐次熄灭，只留下一种能量过载后特有的、低沉的嗡鸣余韵在空气中震颤。

　　银笑刀如同磐石般矗立在亡灵洪流冲击最猛烈的区域边缘。当洪流断绝，原本被光柱强大牵引力暂时压制的混乱瞬间爆发！

　　数以万计初至狱界、尚未被规则烙印、还残留着幻界湮灭时无尽恐惧与怨憎的新魂，如同挣脱了缰绳的疯马，化作无数道灰黑色的、充满负面能量的灵魂风暴，尖啸着、冲撞着，试图撕碎引魂塔外围的秩序结界，本能地想要逃离这死寂之地！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孤魂野鬼！”银笑刀眼中戾气暴涨，那柄门板似的暗沉巨刀被他单手抡起，划出一道撕裂空间的沉重弧线！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凝聚了狱界杀伐规则的力量！

　　“都给老子——安静点！”

　　轰——！

　　巨刀并未斩向某个具体亡灵，而是狠狠劈在面前翻滚的魂潮风暴之上！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猩红血煞之气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炸开！狂暴的魂潮被这股蛮横无匹的力量硬生生撞散、压平！无数弱小的新魂发出凄厉的呜咽，被震得魂体不稳，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一些较为凝实、凶戾的亡灵则被彻底激怒，裹挟着更浓郁的怨念，化作狰狞鬼影扑向银笑刀！

　　银笑刀不惊反喜，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长啸：“来得好！”他巨刀挥舞，大开大合，每一刀都裹挟着狱界特有的、对亡灵具有天然压制力的法则气息。

　　刀锋所过之处，扑来的凶魂厉魄如同雪遇骄阳，纷纷被斩碎、净化，化作精纯的魂力逸散，又被狱界本能地吸收。

　　他像一尊狂暴的战神，硬生生在这混乱的魂潮中劈开了一条暂时的通道，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宣告着狱界不容挑衅的铁律！他扛着大刀，一步步向前推进，所过之处，魂潮退避三舍，留下一条由破碎魂体和恐惧铺就的“道路”。

　　在更外围，金丛林彻底化身为一座高速运转的“灵魂交通枢纽”。他浑身金光闪耀，速度快到拉出无数道残影，在辽阔的、刚刚被闫狱强行拓展出来的灰暗疆土上穿梭。

　　“左翼三号通道！能量过载！快！启动第七、第九辅助分流阵盘！”

　　“接引使！接引使都死哪去了？！东区‘新魂安置点’满了？满了就给我往刚扩出来的‘沉渊荒地’引！别堵着！快！”

　　“那个谁！对，就是你！愣着干嘛？用安魂幡！引导那些瑟瑟发抖的小可怜去‘静息之池’！那边有净化怨念的弱水！”

　　他的声音如同爆豆子般密集响起，通过特殊的灵魂传讯瞬间下达给遍布各处的接引使者和法阵节点。随着他的指挥，原本因为亡灵数量过于庞大而显得拥堵不堪的引魂通道迅速被疏通，一道道灰白色的魂流被有序地分流、引导向狱界不同的区域：凶戾好斗的被引向靠近“炼魂狱”的试炼区；迷茫弱小的被送往蕴含微弱净化之力的“静息之池”；一些形态特异、能量驳杂的则被暂时安置在新开拓的、规则尚未完全稳固的“沉渊荒地”，等待后续处理。金丛林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指挥家，用金色的光芒和急促的指令，将混乱的亡灵交响乐强行纳入秩序的节奏。

　　引魂塔顶，幻倾世盘膝悬浮于塔尖核心之上。

　　他的身体散发出一种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圣洁白光，如同灯塔，与下方塔身内部汹涌澎湃、夹杂着无数痛苦嘶嚎和怨毒诅咒的污浊魂流形成鲜明对比。他的双手十指翻飞，结出无数玄奥的印诀，一道道纯净的净化符文如同雪花般飘落，融入下方奔腾的魂河。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数量太大了！而且这些亡灵经历了幻界的扭曲与湮灭，灵魂深处烙印的负面情绪远比普通亡灵更加驳杂、顽固。他的净化之力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虽能暂时中和一部分怨念，但更多的污秽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盘踞在魂流深处，甚至隐隐有汇聚成更恐怖存在的趋势。

　　就在这时，他心神猛地一震！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心灵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灵魂深处泛起涟漪。

　　是姐姐！幻倾城！这股波动一闪而逝，带着一丝关切和…某种奇异的力量共鸣？幻倾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了然，但此刻他无暇细究，只能将这股来自血脉的感应化为更强的意志力，咬牙催动更多的净化之光，努力梳理着塔内狂暴的魂流，防止其彻底失控反噬塔身。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在魂潮涌动的阴影里，杨紫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时隐时现。她那双奇异的双瞳——一黑一紫——此刻完全睁开，闪烁着冰冷而洞彻的光芒。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一片片混乱的魂潮，扫过新开拓的、还弥漫着混沌气息的疆域，甚至扫过引魂塔外壁上那些因超负荷而微微开裂的符文缝隙。

　　突然，她那几乎毫无血色的薄唇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在他的“幽冥之瞳”视野中，几处看似普通的魂潮涌动下，隐藏着几缕极其隐晦、与普通亡灵怨念截然不同的“杂质”。

　　它们像狡猾的寄生虫，附着在强大的凶魂体内，或者伪装成弱小的新魂，试图随着魂流潜入狱界更深层。其中一股“杂质”，更是带着一丝让他感到极其厌恶的、属于昼神宇宙某个被禁锢区域的独特气息波动…

　　“老鼠…终于忍不住钻出来了？”杨紫目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一处魂流湍急的阴影交汇点。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对着阴影中某个看似空无一物的点，轻轻一点。

　　“啵…”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一道扭曲的、试图融入魂流的淡灰色虚影瞬间凝固，随即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无声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杨紫目的双瞳中幽光流转，如同狩猎的毒蛇，继续在混乱的背景下，无声地搜寻着下一个目标。他的存在，是闫狱布下的一张无形暗网，确保这场“盛宴”不会被不速之客污染。

　　闫狱凌空立于狱界不断拓展、轰鸣的边界之上。他的双手虚按，浩瀚的万物之灵本源力量如同他肢体的延伸，持续不断地注入狱界的根基。

　　大地在轰鸣中延伸，灰暗的天空在法则的编织下变得更加辽阔深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海量亡灵的能量注入和新疆域的开拓，整个狱界的本源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凝实！

　　一种掌控更强大力量、俯瞰更广阔疆域的野望，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银笑刀在魂潮中劈波斩浪，金丛林如金色流星般调度四方，引魂塔顶圣光与污浊激烈对抗，阴影中致命的猎杀无声进行。

　　这一切都在他的意志下运转，一切都为了狱界的崛起。

　　当他的目光掠过银笑刀那狂暴却无比高效的背影时，闫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更深沉的算计。

　　他嘴唇微动，一道只有银笑刀能听见的、带着承诺与力量回响的传音，精准地送入对方耳中：

　　“笑刀，做得很好。这片新魂之海，便是你通往倾城的‘船票’。待此间尘埃落定，界域稳固，我允诺的通道…定会为你敞开。无论是接她回来，还是去找那位‘送礼’的江姑娘‘道谢’…随你心意。”

　　正在挥刀劈碎一个巨大怨念聚合体的银笑刀，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那柄染满魂屑的巨刀，挥砍得更加势大力沉，仿佛要将所有的憋闷和期待，都倾泻在这无边的亡灵之潮中。

　　他低吼一声，刀光更盛，如同在混乱的魂海中开辟出一条通往承诺的道路。

　　而这，仅仅是江琉璃那份“大礼”引发的连锁反应的开端。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堂内显得格外刺耳。玖埭手中那只温润如玉、盛着琥珀色琼浆的琉璃杯，失手跌落，在地面坚硬如星辰碎片的黑曜石上摔得粉身碎骨。

　　酒液四溅，如同碎裂的泪痕。

　　玖埭整个人僵在原地，维持着正要起身的姿势，仿佛一尊骤然被冻结的雕像。她那向来带着几分慵懒与掌控一切神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呆滞的裂痕。一股源自宇宙本源规则的细微震颤，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她的脊背——新的幻界…又湮灭了！

　　“主人？”侍立一旁的薛菡萏敏锐地捕捉到了玖埭瞬间的失态，以及空气中那转瞬即逝的、属于一个界域彻底消亡时逸散出的独特“死亡波纹”。她的心猛地一沉，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您也感受到了是吗？那股…湮灭的气息？”

　　玖埭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她没有去看地上的狼藉，也没有回应薛菡萏的询问。她只是慢慢地、一点点地攥紧了拳头。

　　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根根暴起，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仿佛要将指骨捏碎。一股压抑到极致、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翻腾、冲撞。

　　“江——琉——璃！”三个字，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淬炼而出，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咬牙切齿的怨毒，被她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间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空气里。“好…好得很！你给我等着！”

　　薛菡萏看着自家主人这副濒临爆发的模样，再看看这空寂大殿中残留的、象征着主人耗费无数心血才构建完成的第二个幻界彻底消散的余韵，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无力感和深深的尴尬。

　　又是那个江琉璃！妹妹薛白的女儿！这对母女都是怎么回事？跟主人反冲吗？一个当年毅然决然与主人分道扬镳，一个现在更是直接化身成了主人的灾星，专挑主人的心血下手！

　　这简直是…造孽啊！

　　“主人，您…您没事吧？”薛菡萏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扶住玖埭微微颤抖的肩膀，声音充满了担忧。

　　“没事？”玖埭猛地一挥手，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毫不留情地将薛菡萏伸来的手甩开。力道之大，让薛菡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玖埭转过身，那双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眸，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盯着薛菡萏，“你告诉我，这叫没事？！”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幻界湮灭！里面辛辛苦苦收集、炼化的亡灵傀儡核心，全都被她江琉璃一股脑打包带走了！这叫什么？这叫釜底抽薪！这叫掘我的根基！！”

　　她猛地指向虚空，仿佛那里就是昼神宇宙的核心，“你清楚！我和玖易被流放禁锢在这昼神宇宙一角，唯一的‘价值’就是利用这些亡灵构建幻界，磨砺自身，以期有朝一日…哼！这昼神宇宙分拨给我们‘使用’的亡灵，就是我们的命脉！现在呢？江琉璃倒好，直接上手抢了！抢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干净利落！好呀，真是太好了！”她气极反笑，那笑声却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

　　发泄般的怒吼之后，玖埭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她的眼神从极致的愤怒，渐渐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菡萏，”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现在立刻再去收集最新一批亡灵。幻界湮灭，亡灵尽失，我们需要新的‘材料’来构筑第三个幻界的雏形。记住，动作要快，昼神宇宙的亡灵分配机制不会等我们，那些盯着我们的‘眼睛’也不会等我们。”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刚才的暴怒从未发生。

　　薛菡萏心头一紧，连忙躬身：“是，主人！属下这就去办！”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大殿之外。

　　她知道，此刻的主人，比暴怒时更加可怕。

　　大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玖埭一人，以及地上那滩逐渐干涸的酒渍和琉璃碎片。

　　就在薛菡萏身影消失的瞬间，玖埭身上那股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冰冷刺骨的怨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甚至没有去看地上的狼藉，只是随意地踱步到旁边一张宽大的、由某种温润星核雕琢而成的座椅前，姿态慵懒地坐了下去。

　　令人意外的是，这张沉重的座椅在她落座时，竟如同有了生命般，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而舒适的节奏，前后摇晃起来，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宛如凡间的摇椅。她随手从旁边的案几上又拿起一只完好无损的茶杯——与刚才摔碎的那只一模一样——放在眼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壁温润，映着她此刻平静得近乎诡异的面容。

　　她似乎是在端详茶杯上细腻的纹路，又似乎透过这冰冷的瓷器，看向了更遥远的、无人能知的虚空。

　　“江琉璃…”她红唇微启，声音轻若呢喃，带着一种奇异的探究和一丝玩味，“你到底是…真的忘了呢？还是说…忘得如此恰到好处？”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轻轻滑动，眼神深邃难明。

　　“这一手…接一手…一环…扣一环…”她低语着，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某个不在此处的存在，“摧毁第一个幻界，带走亡灵，算是…意外？那么这第二个幻界呢？刚刚构建完成，尚未稳固，就被你精准地算到，还能再次连根拔起，连亡灵都打包带走…这效率，这针对性…”

　　玖埭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笑意。那笑容里，有冰冷的嘲讽，有洞悉的玩味，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赏？

　　“呵…”她轻轻嗤笑一声，将茶杯举到眼前，仿佛要透过它看到某个人的灵魂，“是将自己也算计进这盘棋里了吗？连‘失忆’这种状态，都能成为你计划的一部分？真是…天衣无缝啊。或者说，这‘天衣’，本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她微微晃动着摇椅，大殿内只有那单调的“咯吱”声和她轻不可闻的低语。

　　“不过…”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匕首，直刺向虚无，“无论你是真失忆还是假演戏，无论这计划出自谁手，是精巧绝伦还是简单粗暴…”

　　玖埭的手掌猛地收紧！

　　“啪嚓！”

　　一声比刚才更轻微、却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那只精美的茶杯，在她白皙的掌心之中，悄无声息地化为一小堆细腻如尘、闪烁着微弱星辉的粉末。没有一丝碎屑掉落，所有的破坏力都被完美地禁锢在那只纤纤玉手之中。

　　玖埭摊开手掌，任由那带着微弱灵光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如同洒下一片星尘。她看着那飘散的粉末，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莫测。

　　“紧赶慢赶，费尽心机构筑这第二个幻界…本以为能稍稍打乱你的节奏，看看你是否会露出破绽…”她轻轻吹了一口气，将最后一点粉末吹散，眼神仿佛穿透了殿顶，望向了昼神宇宙那深邃无垠的、布满无形规则的苍穹。

　　“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如计划一般。这幻界，又毁灭了。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她的笑声从低沉的轻笑，逐渐变为一种带着疯狂意味的、压抑的大笑，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讽刺与解脱交织的复杂情绪。

　　笑声渐歇，玖埭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仿佛在享受着摇椅带来的轻微眩晕感。她的声音变得极轻，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穿一切的寒意：

　　“所以啊…和真正的掌局者玩这场游戏，才是最有趣、也最安全的…不是吗？不管这盘棋最终谁赢谁输…我玖埭，似乎…都不会是输家呢。”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再无愤怒，也无笑意，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和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她微微歪头，仿佛在对着头顶那片看不见的、象征着至高规则的天穹，无声地发问：

　　“你说是吗…界主大人？” 最后几个字轻如鸿毛，却重若千钧，带着一种隐秘的挑衅和心照不宣的试探，消散在空旷而冰冷的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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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碧波万顷的霸海玄天宗，此刻却被一种死寂的灰暗笼罩。苍穹之上，不再是灰蓝的玄海之色，而是被一片无边无际、翻涌蠕动的黑云彻底遮蔽！那不是云，是亡灵！数以百万计的亡灵汇聚成的亡者之潮，它们无声地嘶嚎着，翻滚着，散发出的冰冷死气让下方浩瀚的玄海都仿佛凝固、冻结，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与生机。

　　在这片遮天蔽日的亡灵黑潮最前方，一道身影凌空虚立。黑袍猎猎，如墨染的旌旗，其上仿佛有万千痛苦灵魂在挣扎哀嚎。

　　他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威压，但那片笼罩天地的死亡阴影本身，就是他无声的宣告。正是狱主——闫狱！

　　霸海玄天宗那巍峨耸立、镌刻着古老符文的护山大阵，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光芒在亡灵死气的侵蚀下急速黯淡。

　　宗门内，无数弟子面无人色，惊骇欲绝地望着天空那末日般的景象，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心脏。

　　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眼处，掌门徐福英脸色苍白如纸，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天空中那道黑袍身影。他身边站着数位长老，其中一人正是他的亲信，也是当年参与迫害闫狱的石淼枫。

　　“徐——福——英！”闫狱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九幽寒风，穿透了护山大阵的哀鸣，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霸海玄天宗弟子的灵魂深处！那声音里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许久不见，徐掌门。”闫狱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层层空间，锁定在徐福英身上，“看来，贵宗上下都健忘得很。是不是…都忘记我了？”他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没想到吧？昔日被你们视作蝼蚁、当作祭品随意奉献给碧海玄天换取些许残羹冷炙的‘弃子’…今日，会以这种方式归来？”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闫狱甚至没有抬手动脚，只是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两点幽冷的魂火猛地一闪！

　　“阎魔控·摄魂！”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至高灵魂法则的恐怖力量瞬间降临！目标直指徐福英身侧的亲信石淼枫！

　　石淼枫脸上的惊骇瞬间凝固，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只冰冷、无可抗拒的巨手狠狠攥住！

　　他周身护体的灵力如同纸糊般破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僵直，眼神中的光彩迅速褪去，只剩下空洞的灰败。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如同提线木偶，动作僵硬却又迅疾无比地反手一掌，裹挟着自身全部修为的狠辣劲风，狠狠拍在了身旁毫无防备的徐福英后背之上！

　　“噗——！”徐福英猝不及防，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扑飞，护山大阵的核心灵光因他的受创而剧烈闪烁，几乎瞬间崩解！而那层薄弱的防御，在闫狱面前形同虚设。

　　一只由纯粹黑色死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凭空出现在徐福英飞扑的路径前方，如同捕食的鹰隼，精准而冷酷地一把将他攥住！

　　鬼爪收缩，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锁死了徐福英的修为和行动能力，将他如同待宰的羔羊般提到了半空，悬停在闫狱面前不足十丈之处。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从闫狱发动阎魔控，到石淼枫被控偷袭，再到徐福英被擒，仅仅发生在瞬息之间！

　　下方霸海玄天宗的弟子们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们敬畏的掌门就已经如同小鸡般被敌人擒在了空中！绝望的惊呼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闫狱没有去看被鬼爪禁锢、嘴角溢血、狼狈不堪的徐福英，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下方那些惊慌失措、面如土色的霸海玄天宗弟子。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宣判，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上：

　　“看看你们，这些依附在腐朽宗门上的蛀虫，这些为了所谓仙途不择手段、助纣为虐的杂碎！”他的话语不带任何情绪，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心寒，“你们的道心早已污浊不堪，你们的灵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活着，不过是浪费这方天地的灵气，徒增罪孽罢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徐福英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漠：“哦，对了，徐掌门，还有你们这些蝼蚁们，本座似乎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事了…”

　　闫狱缓缓抬起一只手，随着他的动作，身后那片无边无际的亡灵黑潮仿佛受到了感召，发出更加凄厉汹涌的无声咆哮，死气如实质般倾泻而下！

　　“人死后，这世间所有的亡灵…”闫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主权、掌控生死的无上威严，“皆——由——本——座——管——控！”

　　“吼——！！！”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亿万亡灵的尖啸化作一股无形的灵魂冲击波，如同灭世的海啸，轰然席卷了整个霸海玄天宗！

　　护山大阵，彻底崩碎！

　　被鬼爪死死禁锢的徐福英，在听到闫狱最后那句宣告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他抬起头，没有去看下方即将崩溃的宗门，也没有看向掌控他生死的闫狱，目光反而有些空洞地投向更远方的天空，那里曾是碧海玄天宗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这些年，他身不由己，在碧海玄天宗顾羽川的威逼利诱下，像条狗一样活着，不断搜寻所谓的“气运之子”，将他们送入虎口，成为顾羽川修的资粮。每一次献祭，都像是在他腐朽的道心上再剜一刀。他早已厌倦了，这满手的血腥和内心的煎熬，比死亡更令人窒息。

　　如今，死在自己当年亲自下令献祭的闫狱手中…这何尝不是一种宿命的轮回？一种迟来的审判？一种…最终的解脱？

　　他看着闫狱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与掌控野心的眼睛，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没有声音，但口型却异常清晰，仿佛在传递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又像是在进行最后的忏悔：

　　“…顾…羽…川…”

　　随即，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最后残留的那丝挣扎和疲惫也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坦然迎接即将到来的终结。

　　闫狱看到了徐福英的口型，那双冰冷的眼眸中幽光一闪，瞬间明白了那三个字代表的含义——碧海玄天，顾羽川！这个幕后黑手！

　　“顾羽川…”闫狱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下一个，就是你！”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下方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和绝望的霸海玄天宗。失去了护山大阵，失去了主心骨，面对那如同天倾般压下的亡灵黑潮，这些曾经趾高气扬的修士们，脆弱得如同蝼蚁。

　　“污秽之地，当以死寂涤荡！”闫狱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之锤落下。

　　他那只抬起的手，对着下方的霸海玄天宗，轻轻向下一按。

　　“亡——灵——天——倾！”

　　轰隆隆隆——！

　　遮天蔽日的亡灵黑潮，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轰然倾泻而下！无数灰白、狰狞的亡灵如同饥饿的蝗虫，瞬间淹没了霸海玄天宗的山门、殿宇、灵峰！修士们凄厉的惨叫、绝望的抵抗、自爆的灵光…在这亡灵的洪流中，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浪花，转瞬即被吞噬、湮灭！

　　建筑在死气侵蚀下迅速腐朽、崩塌！灵脉被污染、枯竭！生机被掠夺一空！曾经还有有一丝仙气缭绕的霸海玄天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最终彻底消失在汹涌的亡灵之潮中。

　　而吞噬了霸海玄天宗所有生灵与灵机的亡灵之潮并未停止，它们如同贪婪的墨迹，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蔓延至浩瀚的玄海！海水被染成死寂的墨绿，浪花中翻涌着亡灵的虚影，礁石上凝结出痛苦的灵魂结晶。

　　整片玄海区域，生机断绝，化作一片永恒的、被浓郁死气和无数亡灵充斥的——亡灵之海！

　　闫狱悬浮在这片新生的、属于他的死亡疆域上空，鬼爪松开，徐福英残破的躯体无力地坠向下方的亡灵之海，瞬间被无数亡灵撕扯、吞噬，化作这片死域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他冷漠地俯瞰着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死亡国度，感受着其中澎湃的亡灵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汇入狱界的本源。复仇的火焰在眼中燃烧，权力的欲望在胸中翻腾。

　　霸海玄天宗，只是一个开始。碧海玄天，顾羽川…这才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