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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懂爱的付出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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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比较早逝,现在我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的名字了,由于必须得提到他们,就用“父亲、母亲”来代替。
在旁人看来,我父母是年少情深,是佳偶早成。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
认为他们很恩爱。
直到父亲死后,我看到姑姑薄静瓷和母亲在昏暗的房间里拥吻缠绵,就好像她们不能公之于众的感情一样,只能待着角落里缱倦。
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如果是别的孩子,在知道这种事情之后可能会难以置信,可能会崩溃大哭之类的。
但我不会,我只是小心地帮薄静瓷和母亲关上了房门,然后回我自己的房间里看动画片。
我不是因爱而生的孩子,我是一个男人夺走了一个女人心爱之人的肮脏证据。
没人会期待我的出生,除了那个希望用孩子锁住妻子的男人。
——我的父亲。
好笑的是,后来那个男人也意外身亡,我彻底成了两个女人破败爱情里的尖刺。
我不喜欢这样,这让我觉得自己生来罪恶,根本不该存在。
但我又不想否定自己的存在。
我就是我,不被期待也是我。
即使会在恶意中度过一生也是。
我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爱我,我自己就很爱我自己。
虽然我也不知道爱是什么,就先笼统地归为非恶意吧。
薄静瓷很多时候都是讨厌我的,和母亲对我的复杂感情不一样,她讨厌得非常纯粹。
恨不得我像我父亲一样出个意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可惜我命硬得很,什么意外都没有。
反倒是我母亲,作为一线医护人员在抗击疫情的过程中与世长辞。
那天薄静瓷看着母亲的遗像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孩子。
我突然觉得她好可怜。
她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看着自己的爱人嫁为人妇,看着爱人和自己的血脉至亲琴瑟和鸣。好不容易等到爱人重获自由,世俗也不能再阻止她们相爱的时候,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灾难还是带走了她的爱人。
“姑姑,给。”我给薄静瓷递了一张纸巾,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无声地哭泣,不敢多说一句。
我甚至想,为什么走的是母亲而不是我。
为什么世界要带走薄静瓷的爱人而不是我这个错误。
薄静瓷难得没有对我恶语相向,而是神色痛苦地紧紧抓住我的手。
她抓得我手腕生疼我也不敢挣开,我担心自己任何一个微小举动都会刺激到她。
“薄零,我只有你了……”
她好像是在和我说话,眼神却没在我身上聚焦。
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迫切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姑姑别怕。”我用另一只手抱住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背。
那年我十四岁,我和薄静瓷成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后来薄静瓷对我越来越好,好到给我一种她一直都这么好的错觉,仿佛她从来没有厌恶过我。但我非常清醒地知道,她对我好只是因为移情作用。
我长大后和母亲至少有七分相似。
顶着这张薄静瓷逝去爱人的脸,我毫无疑问地享受到了她极高的优待。
她事无巨细地照顾着我的一切,害怕稍有不慎就出了差池。
她把我的人身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敏感到近乎偏执。
母亲的离开让她变得草木皆兵,薄静瓷再不能承受一个人的离去,她已经足够痛苦了。
在那几年,不论我去哪里、做什么、要花多长时间,我都会尽量准确地告诉薄静瓷,她必须知晓我的所有、掌控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才会安心。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病态且错误,但我也随她去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姑姑。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为亲密的人,我唯一的家人。
即便她对我施加痛苦,我也甘之如饴。
更何况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
我向她承诺,我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
但我好像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