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之上》梧桐下的雨

27、第 27 章

　　“我有点理解你了，为什么睡不着了。拥有一个好的睡眠质量太重要了。”小秋给任平生发信息。

　　“理解我，就会成为我。你还是不要太理解我了。”任平生半开玩笑半认真。

　　“不会！我跟你不一样！我会放过我自己！搞不定的就丢进垃圾桶里面！”小秋说得坚决。

　　“我很难放过我自己。”任平生的坦诚里带着无奈。

　　“学学我吧！得不到的就毁灭！”小秋故作凶狠。

　　“你朋友跟我说过，道理都懂，但是就是做不到。所以我猜需要借助外来，找医生…说起来我也很可怜，明明过得也不咋地。”任平生流露出脆弱。

　　“我觉得思想可以指导行动！你还不如找我呢！一百奶茶！”小秋试图活跃气氛。

　　“小意思。你只是说说，真给你你又不要。”任平生戳破。

　　“我不能喝了！昨天睡不着！真不行！”小秋心有余悸。

　　“每天给你一杯都行。”他大方表示。

　　“你想弄死我！”小秋发了个惊恐的表情。

　　“你看看…我决定了，今晚就回去（深圳）。”任平生突然说。

　　“嗯？不要！多陪一下你妈妈！不行！我不允许！你老实待着！”小秋立刻反对。

　　“在家没有意思。我妈要上班，我一人呆两天了。”任平生解释。

　　“不行！求你了！在家吧！”小秋几乎是恳求。

　　“还没有人给我做饭。要过得快乐才呆。”他坚持。

　　“不吃了！老实待着！你妈妈晚上还能见你！那是你无聊，又不是你妈妈不喜欢你在家！你妈妈好不容易见你！”小秋苦口婆心。

　　“我今晚见了她再走。”他让步。

　　“不行！再待一晚！我有点后悔…我以前老是离开家，现在想来…”小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遗憾。

　　“我妈妈一定长命百岁的！多挣钱，有情安了，带妈妈来大城市玩玩。”任平生描绘着未来。

　　“如果我能忍受我妈妈，寒暑假回家见见我的祖母…会不会就没有那么遗憾…时光不可重来，真的。”小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知道。待了四天了。够了。加班去。”任平生似乎心意已决。

　　“不行！你回深圳干嘛？你一年才呆几天！你明天星期天，也不上班呀！明天回也是一样的！”小秋极力挽留。

　　“明天加班。我要给我二姐带衣服，她这次没带多少衣服。”他找理由。

　　“你星期天没有人加班呀！”小秋不信。

　　“天天加的铁人都有！浪费了。”任平生坚持。

　　“好吧…那你改签吧。多给点钱你父母！心意，知道不？”小秋妥协，不忘提醒。

　　“钱小意思，我懂。我跟你说…”任平生似乎想说什么。

　　“不听不听！你说！”小秋打断，又让他说。

　　“我从大学开始，就给家里寄钱了。学费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解决的。”任平生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豪。

　　“下辈子我就要你这种孩子！不过你肯定很辛苦…你是我为数不多佩服的人了。”小秋由衷地说。

　　“不要佩服我。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任平生看得很透。

　　“的确。钱能买很多东西，也有点东西买不到，只是一点点而已。”小秋感叹。

　　“是的。”任平生简短回应。

　　聊累了。巨大的困倦袭来，小秋只想倒头就睡。手机内存又告急了，她删掉了游戏——现在也不玩了，也不看剧了，也不看小说了。聊天几乎占据了所有空余时间，还得拼命挤出点时间学习。什么都可以丢弃，唯独学习不能丢。什么都可能是假的，唯独进入脑袋的知识，是别人夺不走的盔甲。

　　在极度困倦的环境下工作和学习，小秋已经很久没尝试过了。现在的她，连电视剧都看不进去，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能追那么多集。

　　“我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今天加班，太累了。”小梅发来信息诉苦。

　　‘早知道找你聊天了。’小秋回复，心里想着小梅也没睡着，说不定真能遇上。不过自己昨晚虽然失眠，倒也克制着没看手机。

　　“褪黑素真的有用吗？听说有依赖。”小梅问。

　　“有用！老好用了！”小秋基于经验回答。

　　“好。”小梅似乎下了决心。

　　世上总是有那么多伤心人。情深不寿啊…感情这东西，说没就没了，何必呢？小秋望着天花板，感到一阵虚无。

　　晚上本来就困得眼皮打架，本打算睡两个小时再起来直播。但“挖人”的任务又来了——每天都要去各大直播间私信，像大海捞针。一股强烈的烦躁涌上心头。如果心态够好就好了，工资什么的就无所谓了…她试图自我催眠。

　　跟建中不得已扯了两句，他总是催促小秋去忙。不过也对，小秋自身的确该去忙了。忙点好，忙能让人暂时忘记焦虑。机械地私信了几十个主播，实在提不起劲，小秋把手机一扔，倒头就睡。

　　迷糊中，工作群弹出消息：领导说明天客户要来，需要加班。问了几个同事，都没人愿意加。小秋把手机丢到一边，懒得理会。这日子过得，真像一场混沌的梦。

　　快到九点的时候，闹钟尖锐地响起。小秋真想睡到天荒地老。一切还在继续。厅管发来消息，让她去陪一个刷了很多礼物的“大哥”的朋友玩游戏。又是累成狗的一天。她给建中发信息：“晚点还要去喝酒。”

　　“嗯呢。”他简短回复。

　　“需要我女朋友，用语言喊我一下，让我缓解一下疲惫。”建中提出要求。

　　“哥，等我一下哈，明天吧。”小秋正在学习，手机挂在聊天室听背景音。

　　“为啥？等明天？”他追问。

　　“在学习。或者十二点以后。”小秋找了个理由。

　　“好的呢。”他答应了。

　　小秋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帅哥~加油哦~”发完自己一听，背景里聊天室的音乐声清晰可闻。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确实在电脑上学，只是手机挂在别处。

　　半个小时后感觉不对劲：“你一出现，就把我魂牵走了，抱抱。”又过了半小时，小秋没忍住：“坏蛋，你不会生气了吧？”

　　“不会，在忙。”他回复得很快。

　　十二点，语音直播终于结束，小秋才真正有时间。直播过程中她还抽空学了点数学，私信了几个人。她给建中发信息：“想听什么呀？我说给你听？要睡觉了噢。”

　　“好，宝贝，晚安，记得梦到我。”建中回复。小秋退出聊天框，打开游戏。有些事情，决定不专一开始，就已经是不专一了。

　　中午清内存刚卸载的王者荣耀，此刻又不得不重新下载。网络慢得像蜗牛，她咬牙买了二十块钱的流量包。进入游戏，是一个感觉很有钱的“大哥”组的局，其中还有一个陪玩小姐姐。

　　“你的朋友吗？”小秋在队伍语音里问。

　　“我们不认识，我是他朋友的朋友。”不等“大哥”介绍，小秋直接说。夜晚像给她注射了兴奋剂，话格外多。

　　“是的。”“大哥”确认。

　　“自若的朋友吗？”陪玩小姐姐问。

　　“你怎么知道？”小秋惊讶。

　　“我知道的，你就那个朋友。”小姐姐似乎听说过她。

　　“你随便玩就好了。” “大哥”发话。

　　“我辅助跟谁？”理论上是跟射手，但中路的经济看起来很高。

　　“跟我吧，别管他。”陪玩小姐姐说。小秋还真跟她走了。几局下来，小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分不清主次了——她不是来陪“大哥”玩的吗？

　　开局还很兴奋，后来就有点心不在焉。顺便听陪玩小姐姐讲了个瓜：她表哥在网上玩游戏跟一个女孩谈了一年恋爱，女孩比他大八岁，表哥二十五。后来发现女方离异带娃，分手导火索竟是游戏里一个皮肤的意见不合。荒诞又真实。

　　陪玩小姐姐的经济比小秋和“大哥”都高，但小秋完全忘了这不是竞技场，她的任务是陪好客户。两点结束下线时，小秋真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痛得睡不着。

　　给李亦书发消息，这个点他应该还没睡。

　　“还在喝？” 过了半个小时，都两点半了，还没回。小秋不信他睡了。

　　“肚子痛，抱抱。” 她可怜兮兮地补充。

　　“快结束了，怎么又肚子痛了？” 他终于回复。

　　“不知道呀，痛死我了。” 小秋蜷缩在床上。

　　“你要注意点，喝多一点热水。” 他回复。

　　“是不是所有的男生只会这个？” 小秋有点失望。

　　“缓解。” 他言简意赅。事实上，小秋连热水都懒得煮。烧水壶都积灰一周了，她平时都是从公司接水喝。今晚的水早喝完了，只能等明天养生壶送到。

　　“没有什么用。我跟你说我本来明天还要加班的，后来我问了同事，同事都不去，我也不去。你回去了吗？”

　　“回去了。”

　　“看看你洗澡。” 小秋半是撒娇半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