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之上》梧桐下的雨

24、第 24 章

　　直播这行当，说到底，想挣钱就得有人愿意刷礼物。而想要有人刷礼物，就得主动去“找人”。小秋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摸索了半个多月，像撒网捕鱼，却总捞不到像样的回应。昨天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活人搭腔，结果一聊上，小秋就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是真头疼。这人太能聊了，其功力简直能和她那几个“话痨”朋友比肩。小秋本身也是个健谈的人，但此刻只觉得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她心里清楚：不会有人永远停留，但生命的长河里，总会有新的面孔出现。

　　“太阳不起，我不起，我是人间的小惊喜。”小秋强打起精神，发了句俏皮的开场白。

　　“？”对方回了个问号。

　　“帅哥，能不能交个朋友呀。”小秋顺手发了个动态的送花表情，花瓣簌簌落下。

　　“我害羞。”对方回应。

　　“为什么呀。”小秋耐着性子，又送了一朵花。

　　时间已近午夜十二点，小秋早已“下班”，困倦席卷全身。“还不睡吗？那么晚了，帅哥睡了，晚安。”她只想赶紧结束对话，天塌下来也得先睡觉。

　　对方发来一个安详睡着的表情包。小秋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回敬了一朵花。第二天醒来，果然看到他的新消息。毕竟是潜在客户，小秋提醒自己主动点。

　　“双休吗？困麻了。”小秋揉着惺忪睡眼，脑袋还晕乎乎的。

　　“今天周五双休啥。”对方回道。

　　“快了呀，双休的话，今天晚上是最高兴的呀。”想到明天能休息，小秋心里刚升起一丝雀跃，但立刻被现实压了下去。之前整改的材料送回来了，需要测试。一整个早上她都在忙这个，其他工作全耽搁了。她反复检查了几遍报告，确认无误，却仍在纠结：是下午就发给领导，还是等晚上下班后？后者至少能少挨点骂，万一有错的话。

　　“还好，没啥高兴的。”对方的回复透着一股子淡漠。下班还不高兴？小秋想，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你有点难快乐噢。”她忍不住评价。

　　“应该吧。”

　　“为什么呀？总体来说，不应该呀。钱没有挣够吗？可是钱又挣不完的。”小秋试图开解，虽然她也明白生活需要劳逸结合，人毕竟不是永动机。

　　‘就正常上下班呀，快乐啥。’

　　“好吧，你居然不讨厌上班，难得难得。”小秋有点意外。

　　“要挣钱呀。说实话，我正常上下班是最闲的，我还有副业的。”对方解释。

　　“嗯呢，真不错，可以可以。所以你下班是最忙的？”小秋了然。

　　“是呗。”

　　“那的确了。”

　　“几乎随时待命。”刚敲完这句，小秋瞥见工作群炸开了锅——客户明天临时要来视察，全员取消周末！期待了好几天的周六泡汤了。

　　“我领导砍掉了我明天的周末，什么副业呀，还随时待命？”小秋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的无奈。

　　“客户会随时讯息我。水晶艺品买卖，还有火锅店。”

　　“那没办法了，客户至上。你一个人，忙那么多吗？没事就吃点好吃的犒劳自己。”小秋随口安慰。

　　“我算是投资股东，没有直接下去做。”

　　“额，我好像就不应该担心你，”小秋失笑，“你知道的，培养一个好的下属，你会轻松很多。”

　　“我知道呀，但是店面的运营状况我还是要了解的。毕竟我是老板，发工资的是我。”

　　“的确，大致了解就差不多了。不亏就好，该吃吃该喝喝。”小秋表示理解。

　　“是的。”

　　“我去忙工作了，你忙吧。”小秋实在没心思在上班时间闲聊。

　　“辛苦了，加油。”

　　“额，没有你辛苦。”小秋结束了对话，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终于熬到下班打卡，“下班，舒服！”小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这条信息发给了对方。与此同时，她瞥了眼和李亦书的聊天框——他今天一反常态，连四点多雷打不动的“早安”都没影了。信息石沉大海，过了很久也没回复。小秋心里咯噔一下：又一个潜在客户要黄了？

　　“早呀。”直到小秋吃完饭，将近五点多，对方的信息才姗姗来迟。

　　小秋看见了，故意晾了一会儿。哼，当初谁五六个小时都不回信息的？她慢悠悠走到家楼下才回复。

　　“哟，失踪人口回归了。”带着点揶揄。

　　“那是你。”对方反驳。

　　“是你！你看看最后结尾的是我。”小秋据理力争。

　　“开头是我。”对方抓住时间点。

　　“刚才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就一下下而已！是你睡醒了忘记跟我打招呼！”小秋感觉有点无力，这对话走向真是……

　　“那里，都跟你说了，睡觉了。”对方的语气明显硬了起来，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不快。

　　“好了，别气了，没有不理你，我以为你在忙呢。”小秋试图缓和。

　　“没事，基本操作了。”这话听着更堵心了。

　　“你不是四五点起床的吗？你不跟我说早，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不回吧，就算你六点起床我也没有不搭理你，我那会在路上呢，走路没有看手机，才过了三十分钟，我才没有不搭理你。”小秋一口气辩解完，坚决不承认自己看到了信息但没立刻回——况且，真的只过了半小时而已！

　　“三十分钟，感觉过了一辈子。”小秋看着这句，简直气笑了。是谁之前天天六七个小时玩失踪，害得她都养成了和别人聊天比跟他聊天还积极的习惯？不过就算她主动找，估计他也腾不出空。

　　“行不通的，笨蛋。”小秋无奈。

　　“某人，又要放假了。”对方似乎转移了话题。

　　“某人，谁呀，那个女的？”小秋装傻。

　　“你说呢。”

　　“我不知道呀。”

　　“现在跟我聊天的，这个女的。”对方点明。

　　“不知道你又去撩了谁，不知道呀，好吧，我走。”小秋故意说道。等了一会儿，对方果然又没音了。真是来去如风。

　　“我不喜欢下雨，不方便。看错了，下班是挺舒服的。”对方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一句。

　　“咦，也下雨了？你不会在深圳吧。”小秋看着窗外渐密的雨丝，随口问。

　　“不是。你真不知道我在哪里的？”对方似乎有点讶异。

　　“啊，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下辈子，下辈子我当个道士，算一下。”小秋开着玩笑。

　　“你可以看一下我IP地址。”

　　“噢，还能点进去呀，好好好。”小秋这才注意到他主页详情需要点两下，她平时最烦这种复杂操作。

　　“最近有台风，过几天估计广东会有雨。”对方提醒。

　　“刚刚下了！在回家的路上，一下子就落下来了，还好我带伞了。”小秋庆幸。

　　“广东天气跟我这差不多。聪明。”

　　“是的，上周也是，吹台风，周末和台风组合在一起了，闷在家里。”

　　“你说刚下班，是白天正职工作吗？”小秋一边问，一边开始收拾乱糟糟的房间，还好已经洗过澡了。

　　“五点半下班了，是呀。一想到明天还要上班，就微凉。”小秋叹气。

　　“我以为你全职主持呢，辛苦了。”

　　“怎么可能！我感觉我做主持，能饿死。还好吧，明天加班有双倍工资，本来大小周的，我已经上完小周了。”

　　“有双倍，那还行。”对方表示认可。

　　“我看看二十七乘以八…两百多一天。台湾我还没有去过，内地好像不能过去？”小秋算着加班费，思绪有点飘。

　　“现在过来确实挺麻烦的。你广东哪里的？我倒是常常去国内。”

　　“现在在深圳，老家你没听过。出差吗？”

　　“深圳呀，那挺热闹的。是呀，算出差吧。”

　　“我在宝安，应该吧，没怎么出去玩。”

　　“宝安，有点熟悉，好像听过。”

　　“比较偏远，挨近东莞，这边的厂比较多。”

　　“我在广州跟朋友合伙做生意。宝安…工业区。”

　　“原来如此，嗯呢。我广州也有朋友在读研究生。”

　　“难怪，我想说怎么那么熟悉。”

　　“是的，很多工厂。”

　　“你是办公室的吗？我看你五点半下班。”

　　“嗯，工作没有完成的话就加班。除了工资低，领导不太好相处，没什么大毛病。下班了想赶紧走。”小秋终于在下班前把那份反复检查的测试结果发了出去，松了口气。

　　“别这样说，现在外面都不好，先做吧，有好的再跳。”对方安慰道。

　　“是的，我之前在工厂呆了差不多一年才跳的。我学计算机的，根本找不到本专业的，就先就业了。”小秋说起这个，语气有点无奈。

　　“咋没有去当程序员？”对方好奇。

　　“你不了解现在国内的就业环境，”小秋苦笑，“我去面试一个客服都能碰上十几个计算机专业的！当年计算机太热了，现在卷得要命。”

　　“我当然知道，他们只要最好的，学历最高的，压榨你。”对方似乎深有同感。

　　“是的，我都不拔尖，走到哪算哪吧。”小秋有点认命。

　　“无意冒犯啊。”对方突然补了一句。

　　“啊，不会呀。”小秋觉得这人还挺有礼貌。

　　“你是二本还是大专？”对方问得直接。

　　“二本。”

　　“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