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咻秀的一下

11、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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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梧凤回到陆宅时，夜色已深，更漏将尽，堪堪接近子时。府邸内外一片寂静，只余檐角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公子，真的，刚才桥上那一下真是吓死小的了！魂儿都快飞了！” 小厮小贵儿跟在陆梧凤身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不忘双手合十，朝着虚空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幸亏这次又有康小王爷在！康小王爷真是咱家的救星啊！”
　　陆梧凤闻言，脚步微顿，心里却不以为然。
　　救星？诚然，短短三面，自己就被这位爷救了两次，按说该感激涕零才是。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康小王爷李昭廷心思深沉，难以捉摸，甚至隐隐透着点……不怀好意？具体缘由他也说不上来，或许只是男人那点莫名其妙的第六感在作祟？总之，离远点准没错。
　　主仆二人刚悄声踏入正门，打算溜回西院，却见东院方向亮起一点昏黄的灯光。提灯之人身形挺拔，步履沉稳，正从正院走出，看方向是要往东边小门去——正是兄长陆临鹤！
　　陆府格局分明。
　　正院，陆承夫妇的居所、日常用膳及待客之所皆在此。西院则相对紧凑，没有大厅，只有几间寝室和书房。陆临鹤成婚前，兄弟俩都住在西院。几年前，为给长子成家做准备，陆承买下了东院旁的空地，建起了一座独立小院。两院之间仅开一扇小门相通，既保证了新婚夫妇的独立空间，又方便家人往来照应，设计颇为用心。
　　陆梧凤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兄长还在与父亲商议公务，这下被抓个正着，避无可避。今晚这顿训斥，怕是躲不过去了。
　　陆临鹤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脚步一转，提着灯笼径直朝他们走来。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神色在光影下显得有些莫测。
　　“哥，你跟爹这么晚才结束啊？真是太辛苦了！” 陆梧凤立刻换上笑脸，语气带着十二分的谄媚，试图蒙混过关。
　　陆临鹤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直接转身，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陆小公子不也‘忙’到这般时辰才归家么？想来比我更辛苦些。”
　　陆梧凤心中稍定，听这语气，似乎并未真的动怒？他连忙亦步亦趋跟上，小贵儿极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接过了陆临鹤手中的灯笼，为兄弟二人照亮前路。
　　“哥，我本来是想早些回来的！” 陆梧凤立刻顺杆爬，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奈何在御清河边遇见了康小王爷，实在不好推辞，就耽误了些时辰。” 这倒也不算全然的谎话。
　　“是是是，大公子，是这样的！小的可以作证！” 一旁的小贵儿连忙帮腔。
　　“康小王爷？” 陆临鹤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首看向陆梧凤，“你与殿下很熟？”
　　“没有没有！绝对不熟！” 陆梧凤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是秦九皋，他舅舅今日回京了，恰巧也和康小王爷在一处。人家王爷开口让同游，我们……我们实在不好推辞……” 说到后面，竟带上了一丝委屈的意味，仿佛他也是身不由己。
　　“舅舅？康小王爷和秦九皋的舅舅一同夜游？” 陆临鹤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在咀嚼着这个信息，若有所思。
　　“嗯！而且我们还抓了……” 陆梧凤一时嘴快，刚想说“还抓了个小毛贼”，话未出口，袖口就被身旁的小贵儿猛地一扯！他瞬间警醒，舌头打了个转，连忙改口：“……呃，不是我们！是康小王爷的手下，抓了个不长眼的小毛贼！”
　　“毛贼”二字一出，陆临鹤方才还算平和的神情瞬间沉凝下来，眉头微蹙。
　　“凤儿，”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灯笼的光晕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临鹤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兄长的凝重，“再过一月，你便满十六了。按礼法，已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行事当知轻重，需有分寸。父亲母亲年岁渐长，经不起太多惊吓。上次你遇袭高烧，母亲忧心如焚，险些也跟着病倒。你怎忍心再让他们为你日夜悬心？”
　　陆梧凤被说得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兄长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那点小小的愧疚心上。
　　陆临鹤见他低头不语，约莫着自己方才语气重了些，心中微叹。
　　他放缓了语调，语重心长地继续道：“为兄并非要干涉你交友应酬。只是你年岁尚轻，阅历尚浅。这京城之地，繁华之下暗流汹涌，人心难测。一步踏错，便可能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秦九皋身后是镇南侯府，他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侯爷，根基深厚。而你虽有父兄维护，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身处权力漩涡的疲惫与谨慎，“朝堂局势瞬息万变，父亲与我身处其中，如履薄冰，不得不走一步思百步，时时小心，刻刻留意。你行事张扬无忌，若被人拿住把柄，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不堪设想。你……明白吗？”
　　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是陆临鹤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向弟弟剖析陆家所处的境地。陆梧凤听得心头微震，抬起头，对上兄长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沉忧虑的眼眸。他并非完全不懂，只是从前刻意不去想，此刻被点破，才真切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他用力点了点头：“哥，我……我明白了。”
　　“好了，” 陆临鹤见他听进去了，神色稍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去太学，快进去歇息吧。”
　　陆梧凤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三人已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他连忙应道：“嗯，凤儿知道了。哥，你也早些休息，别太劳累。”
　　“那小的送大公子回东院！” 小贵儿连忙道。
　　“不必麻烦了。” 陆临鹤说着，从小贵儿手中取回自己的灯笼。他正欲转身离去，忽又像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只见他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个用锦帕包裹的小物件，随手抛给陆梧凤：“拿着。太子殿下今日赏的小玩意儿，我用不上，给你了。”
　　说完，不等陆梧凤反应，便提着灯笼，身影很快融入了通往东院小门的夜色之中。
　　陆梧凤握着那尚带着兄长体温的小包裹，心中五味杂陈。回到屋内，掌起灯，解开锦帕，里面的东西在烛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竟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算盘！
　　这算盘骨架用赤金打造，颗颗算珠皆是上好的翠玉精心打磨而成，玲珑剔透，金玉交辉，做工之精巧堪称艺术品。陆临鹤在太子身边，什么珍玩没见过？得了这个物件，却独独想起了自己这个在文章一塌糊涂，却在算学上有些小聪明、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