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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夜正深,校园里也早已漆黑一片,只余零星几盏路灯和值班室的窗户还亮着。八岐关掉里间实验区的灯,溜溜跶跶绕回外间,四仰八叉往床上一仰,眨巴着眼睛看须佐有条不紊地一件件把那堆码字装备收拾回包里。他看了半天,后知后觉想起一个问题来:“这里只有一张床。”

      这床还正被八岐长手长脚地霸占着。

      须佐把包拎到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安顿好,闻言回过头来一看,发觉竟确有此事,刚舒展没几分钟的眉毛顿时又皱了回去。

      估计导师当初做主在此处安放一张床时,只想了有谁累了便能小憩片刻,并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乐不思寝,不光自己卷着铺盖常住,还要大发善心接济他人。故这张床尺寸不大,甚至比昨夜医院里那张病床还要小上许多。

      须佐满头赶稿的邪热血冷静下来,颇为发愁地叹了口气。他自打去医院照看八岐起,已经足有两天没睡好觉,本想舍了今日更新换得一夜好眠,省得明日专业课上犯困,却中邪了般被八岐三言两语忽悠上头,不光替人送了饭,还稀里哗啦地背着装备写稿到深夜,落得个无处可归的下场。

      沙发是单人沙发,而且硬邦邦硌得很,自是不可能让人在上头休息一夜。除非有人一夜不眠——这更不可能,八岐刚刚病愈,须佐明日还有早八,都不能缺了休息。

      “我也早八。”八岐翻身趴在被子上,幽幽纠正。
      须佐面不改色:“你的是水课,可以翘,我的是专业课。”意思是更重要些。
      “你怎么知道?不对,那老头每次都要点名,翘不掉。”
      “你自己发微博说的。”

      “……”八岐语塞,随即转移话题:“早八百年前的牢骚还能记这么清楚,没少看我微博啊,什么时候知道的?”

      须佐转身走回床边,刚想坐到床沿上,目光不经意与八岐对上,于是脚下又一转,拉过桌旁的椅子在床对面坐下了。
      八岐腾地方正腾到一半,见状顿住。

      两人对视片刻,须佐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又被他一个眼神带跑了,可见此人太过邪门,以后不宜多打交道。但椅子都拉过来了,再推回去显得更为奇怪,于是干脆将错就错,手肘在双膝上一支,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来:“不如你先说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只许你问我啊?一人一个呗,公平点。”

      须佐点头同意,籍此垂眸,错开了两人相对的眼神。

      “挺早的,去年吧大概,知道一年多了。”八岐眯眼看向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泡,任由刺目光线占据全部视野,懒散道,“特意开了个小号追文呢……不许断更知道吗。”

      须佐余光撇到舍友嘴角将落未落的笑意,立时知晓了这是明晃晃的阳谋——雪亮的钩子就摆在眼前,想知道更多就得拿自己的秘密来换,偏偏八岐给出的都是无法拒绝的筹码。
      想知道自己的马甲是怎样无声被扒,想知道他口中那个小号,更想知道他是否曾在自己评论区留下过只言片语,也好证明自己过去发表的动辄数百字的长文并非一场荒唐的独角戏。

      八岐闭上眼,感受着虚空中落在光源的黑洞,问:“你那呢,签售现场还是看别人发的照片?”

      漫展结束后须佐批量删博的大动作实在太过显眼,当时还引发了不小的讨论;不过也有可能是有人发了签售现场的照片被看到,才让这多年老粉一时心碎。八岐很确信他没在签售现场见过须佐,当然他多半是是忙于接待观众,忽略了兴冲冲赶来又惨遭当头棒喝的可怜舍友。

      “是现场。”须佐低声道,“认出是你后就没去排队。”
      “那就是找了代排。”八岐了然。
      “那你——怎么发现的?”

      说实在的,须佐自认在网上写小说这事瞒得还算严实,就连平时最为关心他生活的大姐都未曾透露。若他对着电脑满脸严肃地敲敲打打,一般人也只会以为是在学习,更何况他从未在宿舍码过字,除开掉马甲的淡淡羞耻,他更想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舍友到底从何而知。

      “其实只是个意外。”八岐抬起胳膊,手心朝上挡住眼睛,眼珠隔着薄薄眼皮感受不轻不重的压迫,言简意赅地叙述了那起由手机掉落引起的惨烈掉马。话音落地后两人不约而同沉默半晌,八岐依旧保持那副肚皮朝上的鸵鸟状,须佐则难得有机会近距离、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位相识两年的舍友。

      说来有点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八岐。舍友唇红齿白,手指纤长,腕骨微凸,小臂流畅的线条一直隐没于短袖宽松的袖口,当做睡衣穿的大码T恤领口松垮,居高临下的视角很容易看到半截白皙的锁骨,和锁骨下方一汪疏淡的阴影。
      只可惜眼睛被挡住了。须佐莫名有点移不开视线,大脑循着本能思考下去:要是那双粉色碧玺一样漂亮的眼睛可以露出来——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八岐放下手侧过身,那双眼睛不偏不倚落在须佐脸上,盯得后者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思维仿佛全被用在了方才的极限赶稿上,这会儿却迟滞如一团浆糊,须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八岐刚刚似乎说了句什么。

      “什么?”

      粉色碧玺似的眼睛被微眯的眼睑遮挡住一半,八岐半是嫌弃半是无奈:“什么什么,困傻了你,我说该睡觉了,不然早八起不来。”

      须佐喉咙里发出唔的一声,单方面认为自己受了今晚的更新的影响,小说里绞尽脑汁推感情线,导致书外也跟着糊涂了起来。这么一想果然轻松不少,须佐把凳子放回原处,顺从地结束了这场临时起意的夜间座谈会,掀起被角躺在床上。
      满室灯光骤然熄灭,这张被委以重任的铁架床比医院里的狭小许多,两人被迫挤在一起,近得呼吸相闻。本以为尴尬与慌乱会随着黑暗弥漫开来,可最终萦绕在这方小小空间里的只有困意,不出五分钟,他们相继陷入睡眠。

      看来这两天还是累着了。

      *

      闹钟疯狂地尖叫起来,却许久无人打断。

      须佐迷迷糊糊地摸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胡乱按了两下,贯耳魔音无动于衷。困倦仍如潮水般涌入大脑,但尖锐铃声吵得人不得安眠,他的眼睛勉强撑开一条缝,无比惊悚地发现现在才六点。

      吵个不停的是八岐的手机,被扔在两步之遥的桌子上。昨天须佐刚在那上面激情赶稿。

      “……”须佐混沌的大脑思考片刻,终于明白了现状:他和他的前死对头八岐大蛇正头碰头脚贴脚地挤在同一张床上,对方的手机设置的六点的闹钟正在兢兢业业地叫人起床。
      那台遭瘟的手机离床两米远,显然不在伸臂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内。这心思歹毒的漂亮舍友怕是一早就算计好了,故意定了个令人发指的闹钟,还把手机丢在远处——俗话说家务属于看不下去的人,闹铃属于睡不下去的人。
      ……以及睡在外侧的人。

      难怪最后临睡前八岐一直赖在床上不起来,甚至连没晚必做的洗脸刷牙都翘掉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须佐后槽牙咬得死紧,默念三声“他是病号”,险些原地飞升成佛,满腔怨气地下床关掉闹钟,迅速返回床上躺好。然而歹毒舍友的招数不会只有这点,在他躺下五分钟后,催命般的闹钟再次响了起来。

      忍无可忍。
      须佐霍然起身,在吱哇乱叫中单手揪住八岐的领子,生生把他整个人拖到了桌前,用晨起时独有的低哑嗓音命令:“把它关掉。”

      被那道严厉谴责的目光笼罩着,八岐耳尖微微一动,慢吞吞地抬手关了闹钟。须佐刚要满意地把人放下,就眼睁睁看他解锁了手机,在时钟页面又关了十几个间隔5分钟连成一串的闹钟。
      简直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八岐见他许久未动,于是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毫无愧疚地丢下被叵测人心震惊的舍友,自顾自回到床上窝下,闭眼重温旧梦去了。他的上衣在方才一通扭扯中凌乱不堪,此时整个人仰倒在床上,衣角掀开露出一整片平坦小腹,薄薄一层腹肌勾勒出优美轮廓,诱惑着人伸手过去一探——

      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须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冷汗霎时浸满整个后背,伸出去的手定在空中,这怪异的举动反倒引来躺着那人一声疑惑的轻哼。
      须佐强撑着面不改色,故作自然拽起被子,不太温柔地一股脑往八岐身上一丢,快手快脚穿起衣服,转身拎着书包落荒而逃了。

      旧被子糊了八岐满脸,可经年累月只被一人使用过的被褥,仿佛一夜之间染上他人的气息,强势又润物无声地覆住了那道单薄身躯。

      室内静默无声,半晌传来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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