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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漫长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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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完蛋了。
隽语火速联系周娇做预案,并让路人删除照片。
“你好,我和朋友吃饭,不希望被人打扰,麻烦你把照片删掉,谢谢。”
隽语还并不是说说就算了,她确认对方删除才放心离开。
“我好像给你带来麻烦了。”
上车后周星有些自责。
“应该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隽语微微叹气,她被人讨论就算了,朋友是素人,不应该被卷入舆论之中。
“幸好你叫他们把照片删了。”
隽语摇头,“说不定已经发给媒体了。”
隽语的直觉是准的,媒体确实已经收到照片。
“我刚才联系公关,公关说新闻已经被买断了。”
隽语回房间后把门关上,给周娇打去了电话,周娇反而很平静。
“不至于买断吧。”
“池总的心思我们不懂,也许他觉得买断省事吧。”
“池雨安?”
隽语惊讶,这件事池雨安怎么这么快就知道?
喔…隽语拍拍脑门,她听得囫囵吞枣,周娇说的是被买断,她原以为公司买断。
“你们复合后不久,我们工作室就和Collea共用一个公关团队了。”
所以池雨安也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
“隽语。”周娇有些迟疑,“你对外还是恋爱状态,单独和男生朋友吃饭本身就容易让人误会,况且你还是公众人物,更容易让人胡乱推测。”
“我们只是朋友,我有交异性朋友的权利。”
“我知道,但毕竟你是公众人物,处事小心谨慎、避免节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娇似念经般紧了紧隽语头上的紧箍咒,电话一挂断,隽语毫无表情的把手机直接关机。
隽语呆坐在床边,享受寂静与无边黑暗。
过了一会,一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恐怖的宁静。
隽语先开了台灯后再开了门。
邹敏端着水果盘立在门口,“我刚好像听到你回房间的声音但是又没动静,幸好你在,妈妈切了水果,你拿进去吃。”
隽语点点头,接过水果盘,上面铺满苹果片和香蕉片,旁边放着两个塑料小叉子。
“我可以进去吧?”邹敏问道。
隽语点头,伸手把大灯摁开,侧身让母亲进屋。
邹敏进屋先是环顾四周而后坐下,就在隽语刚才坐的那个位置。
“住了快10年的房子,搬走了突然有点舍不得。”
隽语没说话。
“你东西收拾了吗,今晚再不收拾就来不及啦!”说着邹敏就起身打开衣柜,似乎准备帮隽语收拾,没想到衣柜里没几件衣服,只有三件外套孤零零的挂在那。
“欸?你什么时候收好的。”
“之前回兆市的时候收拾了大部分。”
居然是那么早的时候了…邹敏点点头,“你的手怎么样了?去诊所他们有给你好好包扎吧?”
隽语慢悠悠的抬手,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手掌的伤口。
“明天再去重新包扎。”
“肯定疼死了,你这孩子从小…你这孩子不爱诉苦,在外面拍戏也是报喜不报忧,我和你爸爸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吃饱穿暖。”
隽语眨眨眼睛,“放心吧妈,再怎样也不会比以前惨了。”
邹敏知道隽语在说什么,却躲避话语不想提。
“是啊,现在日子都好起来了。”邹敏激动起来,“新房子我们给你留了一个带阳台的房间,你小时候最喜欢站在阳台上看风景。然后墙壁都粉刷成粉色,家具都要用米白色的。”
这都是她小时候的审美了…
“妈你不会把我的新房间粉刷成粉色的吧?”
邹敏点头,“是啊。”
隽语语塞。
一阵沉默,隽语探头看母亲低头的神情,“妈,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邹敏大大的叹气,抬起头来,双手包着隽语的右手,“孩子,爸妈过去几年对不起你,让你吃了很多苦,说这些怪尴尬的,不说又怕你心里有隔阂。”
已经有裂隙了,隽语心想。
“其实你爸从英国回来之后很消沉,晚上想喝酒又不敢一个人,经常拉着我偷偷回你爷爷奶奶家喝,第二天又早早起来上班。”邹敏柔情的看着隽语,“我们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不敢面对你,在心理上确实忽略了你,你刚好还是在青春期。”
邹敏温柔的摸着隽语的脸颊,“你做的很棒,你能好好的长大,我们真的很感恩。”
邹敏又叹气,“我们怨恨上天不公,但上天却给我们你这么一个好孩子,我和你爸爸也认命了。”
隽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抱着母亲将委屈通过泪水发泄出来。
邹敏也憋着泪,耐心的拍着隽语的背,安抚她。
“隽语,你不要太要强,我们都要向前看是不是?”
隽语摇头,因为哭得太多声音黏黏糊糊的,依稀能辨认出她说的是“不要”。
邹敏笑着叹气,“池雨安也是个好孩子,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你们要好好在一起,不要因为爸爸妈妈的事情对他有怨恨。”
邹敏轻轻推开隽语,很执着的看着隽语,“隽语,你抬头认真听妈妈说。”
邹敏从床头柜抽来几张纸巾擦擦隽语的泪水。
“你们当时才是十几岁的孩子,没有办法做出任何改变,你千万不要责备他。他也尽力做出了弥补,已经是很用心了……”邹敏自己说着也惆怅的感慨,“造化弄人啊,你们两居然走到一块了。”
过往一切,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沉重的梦。
隽语曾在日记本里写下一段话:
“巨大的悲伤向我袭来,眼前出现短暂的眩晕,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我清楚的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可意识到这点后令我更加崩溃。因为我除了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整天整天昏睡,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头总是隐隐发痛,胸口闷堵,看着桌面上摆着一堆的书本想一扫而空,最后却只是虚无的瘫坐在椅子上。
谁能理解我的苦楚,无法言说的家丑,无法挽回的富贵生活,我无法同别人诉说。莫名其妙的,16岁的我突然背负起家庭未来的重担,在此之前,我还是一个只知道学钢琴的傻瓜。
某天躺在床上,我忽然意识到抑郁正将我拖至深渊,我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出房间,在餐厅喝了好大一杯水。过去的幸福生活令我乐观起来,不管怎么样总是能活的,先试试吧。
我就这样慢慢振作起来,靠自我意识的觉醒,靠着一种无力的信念,孤独的继续活着。”
这段话的起因并不乐观。
温父的债主有一天找上门来,家里只有隽语在。
那人先敲了敲门,轻声敲了三下,过了会开始狂拍,“喂!有人吗?开门。”
隽语被吓到了,从卧室出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此时门再次被重力拍打,她吓得扶了下转角的墙。
她不知道来者何人,只察觉到他的怒气,便不敢吱声,屏住呼吸等那人自行离开,虽然她呼吸了外边也听不见。
大概过了5分钟,外面的人终于放弃甩下一声怒吼:“算他走运。”
隽语过了一两分钟才敢去看猫眼,确认那人走了之后松了一大口气,拍着胸口慢慢往房间走,
在椅子边站了一会,最终还是瘫坐在地上。
这是隽语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家里遭遇了怎样的变故,体会到父母每天冷若冰霜的脸庞下是怎样的折磨。
维持生计已经勉强,怎敢奢望支撑她的爱好。
想到这,泪水夺眶而出,隽语抱着膝盖缩在床边。在此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忘记怎么哭了。
她痛恨那个卷钱跑路的股东,她想如果她见到这个恶人,定要痛骂一顿,不顾一切的痛骂。
隽语全然想不到,这还只是开始。
那年过年久违的回了爷爷奶奶家,邹敏是个要面子的,买了不少坚果瓜子和零食,虽然质量比不上从前富时,但份量也满满当当的。
隽语挑了几个自己爱吃的,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邹敏告诫她少吃些。
瞧着没来人,隽语适当性的又吃了点,又吃了点,又吃了点,直到一整天过去,家里也没来一个人。
起初客厅还有她和邹敏在,后来温明华来坐了一会,然后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邹敏也离开了,等隽语回过神时,客厅只剩她一人。
家里冷清得不像过年。
当晚,他们就回自己家了。父亲母亲从未对此事有任何讨论,但隽语能感觉到,从这之后,她鲜少看见那些亲戚了,父母也对她开始严格了。
通常隽语做完当天的功课就躺床上休息了,或是拿一本靠着床头,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看着书。可从那之后,邹敏常常来房间盯她,叮嘱她多做点练习,询问她考试情况。隽语素来听父母的话,慢慢的不敢再轻易放松了。
喘不过气来的日子里,父亲仅此一次提及池雨安。
“池雨安考上剑桥了。”
邹敏轻声叹气,“他们家的孩子都很优秀。”
隽语默默吃饭,耳朵却拉得很长。
“最近这事圈内沸沸扬扬,大伙都知道了。还有人说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我说他们太天真了,他们还说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温明华似乎真的很无语,气笑了,“他们没领教过池家的无情,可不就是天真之极,我说了还不信。”
隽语突然没了胃口,但为了显得不怪异,她还是撑着吃完了这顿饭。
正收拾碗筷走进厨房,父亲突然问她,“你和伦敦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隽语把碗放进池里,犹豫着要怎么回,先洗手了才敷衍答道:“没怎么联系了。”
温明华“嗯”了声,“没必要联系,咱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隽语心不在焉的也“嗯”了声,回房间把门锁上,习惯性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桌子的空白卷子烦躁的将它们甩到一边,白色的桌子露出原貌。
12月10号,伦敦早已进入冬令时。
已经半年没有池雨安的消息,他快要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了。
隽语有些慌张,想联系夏时又觉得她态度敷衍,
可没有其他能够询问的人,可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隽语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她已经哭过很多次了,这般常见的情绪崩溃已经不足以让她哭泣。
她只有攒够钱,才能自费回伦敦。
视线聚焦在空白试卷上,隽语随便抽一张,看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她忍不住叹气,到底要学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这样的生活,好压抑,好枯燥,好没意思。
她现在无比期待科学家能发明出时光机,她要去未来,当然如果能回到过去是再好不过了。
隽语忽然惊醒。
屋内一片漆黑,紧闭的窗帘恪守职责一点光亮也没有照射进来。
隽语凭感觉摸到台灯,灯亮的瞬间眼睛又闭上避光。
忽然醒了,现在是早晨六点。
隽语缓了缓,动作缓慢至极,赤脚走到衣柜前,蹲下但没蹲稳一屁股坐下了,拉开最底下一层抽屉,取出一个铁盒子,还是以前吃阿尔卑斯软糖的盒子。
隽语深深叹气,掰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张轻薄的纸。
我只要带走你就好了。隽语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