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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背后有些微动静,案边的人收敛了神识,以为花妖还是如前几日一样,只是本能吸食灵气和翻身,意识不愿意醒来。

      花妖细长的胳膊腿儿搂着软乎的被面翻滚,要是能一直、一直睡下去就好了。可是被下了药,手脚都没有力气抬动,被丢在远离人声的庭院深处,被迫一直处于催熟的花期,云栀少妖气多灵气,清心、解热毒,被桃源居的老板用来充当修为不俗的“灵体”招牌,那些来来往往的女人,没有一个人是来解救他的,只有无尽的折磨。

      是折磨吗,也不准确,她们都是付了钱的客人呢,所以她们不过是在折腾一个注定要扔掉的玩件儿,一个已经没有珍惜价值的物件,可不就是被摔烂、被肢解都没有关系,也不需要承担负罪感。

      数不清到底是几位的华服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手掩鼻的样子,像他是什么恶臭的秽物,但是偏偏又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着他,让已经被迫抛弃尊严羞耻的他无地自容,她抬起纤纤玉指点过来,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一口吞没了他。

      云栀妖往后缩,身体骤然失重,腰背狠狠一弹,睁开了眼。

      公案边的人终于回过头来,长发松松拢在身后,披着一件广袖长袍,男女莫辨。这人叩了两下案几,门被打开,女官快速看了一眼门内,带着一溜儿长相清俊的男孩儿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进来。

      女官一点头,为首的两人一人一端,扯着一匹隐约透人的细纱隔在床前,空间一瞬间逼仄,云栀妖本能地惧怕发抖,腿刚有往回缩的趋势,已经被进来的男孩架起身,完全不顾手中的人抖得站不住,洗净抹干,套上层层叠叠的衣裳,最后在腰肢处勒紧……

      队伍末端的男子跪在案边沏茶,低声问:“帝尊,选支香吧?”

      阿独看见他堆叠的衣物下,露出一小片莹白的胸口和圆润的脚趾,想到什么,刚要叮嘱,“叮铃铃——”,轻灵的声响引她侧头,纱幔缓缓跌下,里面的人仿佛裹在淡雅的云层中,女官牵引着缓缓走向她,脚下的纱幔一绊,顿时变成了跌跌撞撞滚进她怀中。

      少年帝尊单手从他腋下穿过,一把将人托离地面,一脚撩顺他千重瓣一样的衣裳 ,将人放回地面:“穿成这样,不好赶路。”

      云栀花妖不知所措了半晌,低头一点点整理被撩开露出大腿的衣袍。

      女官掩着笑,一本正经劝:“尊上,仙界的男子都这么穿呢,再说小郎君身段好,您量一下他的腰身,是不是刚一合抱?”

      还待要说什么,白衣的少司进来禀报出行都已经准备好,可即刻出发,她若有所思道:“尊上,小郎君这一身出行,倒是一个不错的幌子,于我有大用。”

      对于自己不太通她们年轻人喜好这一点,其实年岁比她们都小的帝尊大人也是略有自知之明的,看她们信誓旦旦的样子,遂从善如流。又想起祖母恳切地拜托她,说云璃回紫薇垣之前,她在仙宫呆得也无聊,正好少司要出去历练,能不能请她装作同伴,不需要她出手,少司会一应安排好她的出行,权当是出游散心、年轻人结交友谊,而且正好被她母亲买来的小花妖与少司历练方位相同,便顺路送回家。

      祝司与仙君感情交好是其一,帝尊知道她现在最为担心的就是自己无牵无挂以身合道,没什么所谓地应下来。

      庞大的仙舟上侍者云集,除了各司其职者外竟然还分出百十人站立两侧恭迎她们上去。一个个虽然规矩站着,眼珠子却都好奇兴奋地往常年在外的帝尊身上偷瞄。阿独缓缓停下了脚步:“历练?”

      一身素净白裙、及膝长辫的少司认真解释:“回尊上,这已经是您出行的最简单规格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脚下一踏,仙舟中的众人一脸懵逼地被瞬移出舱,空间晶石铸造的龙骨船缩小成一屋大小,在气势如虹的殿宇衬托下宛若一粟。阿独提溜上两人,飞上仙舟,云气托着飞舟上升,仙家洞府众星捧月围绕着中心最高处的仙宫,大量细碎的星石尘埃在外缓缓转动,形成美轮美奂的紫色薄纱环。

      “你叫横枝?”帝尊进了船舱打坐,白衣的女子展开一卷空白的玉简,坐在花妖身侧问。

      横枝还没从漂亮得似乎要将魂魄吸走的紫薇垣美景中回过神来,愣愣点头。

      “在东域做什么谋生的,家里还有亲人在吗?”白衣少司将小腿悬在船外,抬手理了理耳旁的发丝。

      “在东域、在东域……家里还有父亲母亲,弟弟妹妹。”

      “为什么不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女子诘问。

      “我……”横枝心脏皱缩成一团,难以启齿。

      “老实回答问题。”冰凉的玉简抬起他下巴,女子语气公事公办道,“帝尊身侧,不能出现来历不明的小妖,这里不是紫薇垣,到了东域便是你熟悉的地盘,万一欲对帝尊不利……”

      “在、在桃源居,当伎……”

      “按照清伎还是红伎养的?出来接过客吗?”

      “……”

      “那就是接过了。”她语气凉下来,化出一只笔,“有哪些人?”

      “有……有很多。”太多了,他记不清。横枝迎着她一句又一句逼问,拽住胸口衣服的手不断收紧,那里面,一钝一钝地割着痛。

      “如果说不清楚,就只能将你送回去了。”她还是那句,“帝尊身边不允许出现来历不明的人。”

      横枝蜷在船舷边,云层下便是万里疆域,是东域吗,他不知道,这辈子除了桃源居没出过远门。这飞舟这么快,送他到桃源居,又只需要多久呢?

      “帝尊!”两人说悄悄话的小结界被收回,女子惊呼声响起。

      打坐的人收敛的神识外放,流云凝固,疾风骤停,急遽下坠的人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独站在舱外岿然不动,原本寻死的人倒飞回她手中,她捏着人后脖颈让他站好,扫了眼旁边的少司。

      少司额上浸出细密的冷汗:“禀尊上,我正在盘问云栀花妖的来历,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然后主动跃了下去。”

      神识笼罩下,白衣女子看似恭敬地低着头,素净美好的面容紧绷,眼中燃动着不怕死的跃跃欲试 ,像是畏惧、但是又很享受这种擦着死亡的边线疯狂试探她人底线的感觉。阿独思考了一息,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小凤凰,安分点儿。她再欺负你,你可以揍她。”

      后面半句是对小花妖说的,但是对上他慌忙移开的木然绝望的眼神,她最终一扬手,将逼回原型的缩小版小花妖和白毛凤凰都丢进了茶杯中,盖上盖子,一弹指,茶杯滴溜溜在船体外旋转乱撞。她只是七情六欲淡薄,又不是脾气好。

      一路相安无事到东域的大城,从茶杯中被放出来的一仙一妖都老实了,云栀妖是木植,根可以抓在茶杯中,比扁毛的鸟可经转多了,两相对比之下,小凤凰一身白毛被蹂躏得稀乱,被放出来东倒西歪走了两步,彻底瘫痪在地爬不起来了。云栀虽然眼前也在转,但是扶着东西还能勉强站稳,看向阿独的涣散目光中少了几分心如死灰的绝望意味,甚至多了一些孺慕和感激。

      阿独:“……”也是离谱。

      小凤凰胆大包天地和阿独商量,要两人装作云栀花妖的侍从,在城中住一段时日。

      “尊上,现在您是小仙横枝的侍卫阿独,我就是她的侍卫长棂,但是我们俩都是修为平平的小妖,只是贪图他的钱财才装模作样保护他。”

      鲜少被叫名字的帝尊给了她一个眼神,长棂顶着那张不作怪时清泠泠的素净巴掌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不讨人厌,就是和在仙宫中规规矩矩的少司,判若两人,像是冲着她故意来惹事的。

      长棂找了个酒楼,大把灵石撒出去,见天儿撒欢地拉着横枝出去吃喝玩乐,最初还来找阿独报备一下,那时被迫身着层层叠叠华服出门的横枝望来的眼神欲言又止,但是见她并不制止长棂,燃起希冀的眼神又渐渐黯淡下去,被拖进令他恐惧的如织人流中。

      “尊上,妖界没查到云栀花妖的生平。云栀一族妖力低微,在妖界地位并不高,因为其药用价值,常年遭受妖族和人族杀害,所以寻了千回林外围隐世聚居,族中并无横枝此人。桃源居载册,它是被买来的,但是追查买卖链,除开被劫持拐卖者,包括他在内的很多小仙小妖、甚至人族修士,都是凭空出现,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桃源居所在城池——白川城……”

      战事方平,三界动|乱稍歇,有失踪人口不奇怪。

      却还有凭空冒出来的大活人。

      阿独挥退禀报的人。

      一女一男推开她门,一身破破烂烂地探进两颗乱糟糟的脑袋来。看来,长棂用横枝钓的鱼,终于要上钩了。

      “不知道避着些,她要引蛇出洞,你躲在她身后让她挨打便是。”阿独指尖沾了水汽,将药膏软化抹在小花妖背后。他咬着手臂忍痛,张了张嘴,很想问长棂仙上到底要寻什么,阿独袖袍拂过他裸露的脊背,他侧头窥视着她微垂着的平静无波的眼眸,最终还是吞回字眼垂下头。

      “这几天出门,感觉怎么样。”阿独问。

      她语气淡淡的,横枝却不禁打了个颤,心下觉得这个话不能不回,想想这几天出去,被各种各样的目光凝视,长棂一掷千金博得满堂喝彩时,他把自己缩在角落尽量不引人注目,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长棂总要时不时回头使唤他“金主,再预支点儿灵石呗”。

      “还、还好。长棂仙上,带我去了很多,新奇的地方。”他绞尽脑汁地夸,“长了很多见识。”

      “还有吗。”

      “还有、还有……”还有他不敢诉之于口的,虚荣心。很多掌柜知道他才是背后付钱之人时,对他的态度突然转变,热络诚挚得仿佛他是什么金尊玉贵之人,这种体验让他无所适从,但是每每回来一个人回忆时,那种感觉又总从心底冒出来,与想寻死的心抵抗,冲击得胸口发热。令他止不住瞎想,若他真是这么富贵的人……

      “小凤凰这么坑你,想不想看她挨揍。”

      横枝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吓得连连摆手。

      “想不想。”常年握法器的手捏了把他细瘦的后颈,示意他药上完了。

      “……”横枝咬着唇拾掇自己衣裳,低垂着脑袋还是摇头。

      是夜,酒楼老板亲自带着几名术法掩盖了面目的人,打开三人居住的客房,不费吹灰之力地放倒了睡觉的“金主”和在同一屋打坐守夜的侍卫,另一屋的侍卫能耐大点儿,竟然没被酒楼送来的晚饭药倒,少不得被来的众人围殴 。

      阿独隐身坐在窗口,肩膀上立着株巴掌大的植物,枝条紧紧拽着她一缕头发。

      “有没有觉得心中郁气有所纾解。”

      云栀点枝头也不敢,摇枝条也不是。

      阿独就当他还不够解气,轻轻一仰首,原本已经“无力反抗”的侍卫骤然灵气暴动,竟然撑开了锁妖绳,羽毛闪着寒光,天女撒花射向来人,血线爆出,一名黑衣人捂着眼睛哀嚎。

      “他x的,果然还有后手!”其余人收起轻慢之心,爆着粗口持各种法器再次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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