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子① ...
-
前情提要：本名宋晏真（会被泥塑称宋燕珍）为人足够，但做太子实在平庸。
【第一章】
旧平历三十二年，岁在癸丑，时值深秋。
玄帝搁下朱笔，指节抵在眉心，压住一阵阵钝痛。青玉蟠螭镇纸不知何时滑落案角，在寂静的殿内磕出清脆一响。窗外银杏簌簌，金叶扫过丹陛，也扫过他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半数盖着“请太子殿下示下”的朱印。
那些工整却平庸的批红，像极了太子本人：一板一眼的楷书，四平八稳的措辞，连墨色都浓淡得恰到好处，却总在紧要处漏出几分迂腐。前日兵部请调边关粮饷，他批“着户部核议”；昨日御史弹劾三皇子门人贪腐，他写“查证再禀”。玄帝盯着折子上那方“储君之宝”的印痕，喉间蓦地涌上腥甜——这印若盖在亡国诏书上，想必也是这般端正得体。
“父皇。”
月白袍角掠过门槛，太子执礼如仪地跪在光影交界处。二十又三的储君，面容似他早逝的母后般清俊，眉宇间却凝着终年不化的霜。玄帝恍惚想起，去岁秋猎时，这儿子竟在虎贲围场支了画案，对着血淋淋的猎物描《枯荷寒禽图》。
“北境军报，儿臣已批转枢密院。”太子声音如他袖口的银线暗纹，平直冷清，“另有三弟呈上的《万寿赋》，文采斐然，儿臣特荐入翰林院典藏。”
玄帝指节一颤，茶盏倾翻，褐汤在奏折上洇出狰狞的爪痕——那赋是老三在太子督办河工时所作，字字歌功颂德，句句暗讽东宫无能。满朝都在传“三皇子笔如刀”，偏这蠢材……
“你可知老三近来结交了多少边将？”玄帝突然发问。
太子睫羽微动，像被惊扰的鹤：“三弟雅好诗词，常与文士……”
“老五的幕僚上月去了西疆大营。”
“五弟素爱游历……”
鎏金兽炉“砰”地掀翻，香灰扑了太子满身。玄帝撑着御案站起来，明黄袍袖簌簌发抖，不知是因怒还是因痼疾：“他们是在掘你的坟！你那些兄弟，早把东宫拆吃入腹的章程拟了百八十遍！”
殿外惊鸟忽起，掠过太子僵直清瘦的脊背。他竟俯身去拾炉盖，广袖沾了香灰也不拂，只道：“父皇保重龙体。”
玄帝望着他发顶玉冠折射的冷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时襁褓中的太子发高热，御医扎针时，这孩儿也是这样，不哭不闹，只睁着黑泠泠的眼睛望人。如今那眼神没变，却要用来面对豺狼环伺的朝堂——像拿绣花针去挡狼牙箭。玄帝的心头，像压上了一块浸了冰水的铅砖，沉甸甸地往下坠。
“退下吧。”玄帝挥袖，咳出血丝染在太子月白袍角，颜色艳如梅瓣。
檐角铁马叮咚声里，太子行礼退出的身影笔直如尺规所量。玄帝望向窗外，见那株百年银杏又落了一枝——恍若三日前被雷劈断的、最靠近东宫的那一枝，恰似金枝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太子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