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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回到书房里坐下,愣愣的出了会儿神。刚才听到的虽然不能说震撼,但至少够让我不舒服一阵子了。我是府里最矮的一个,娇小?我还是喜欢之前一米七几时,走在大街上扬着眼角眉梢恣意的大步向前的感觉。
      拿起本洪昇的《长生殿》翻了几页,上次看完戏才知道自己不懂门道,这才找了这四大名戏来看。略翻了几眼又想起应姑姑之前说,我要是一直没有孩子,老了可怎么办之类的话•••一时间我静谧的书房也开始飞短流长起来,真烦!
      “格格•••”门外小荣子低声敲敲门叫道,他知道我在看书,怕吵着我。我说:“进来吧。”他拉开门进来,拿出一封信来,说:“格格,洛公子的信。”我接过来,点点头说:“怎么这么晚了还来送信?快回去睡吧。”小荣子下去了。我拆看信一看,原来是阿棠啊!怪不得呢,今天刚见过洛藤啊!信里这家伙又把我和洛藤一顿说,什么背着他去抓贼,丢下他一个人之类的,真是满纸荒唐言。但是看了他的信,我到开心起来,像他这么洒脱不羁的人相处起来才愉快。最后他说让我找时间去画舫玩儿•••

      看了好几遍,记住他那些搞笑的话。然后把信在蜡烛上点着烧了,我能把有些事放在明面上让他以为我是不小心,但却光明磊落,而有些真的光明磊落的,我却得烧掉!怅然看着淡粉的薛涛笺渐渐卷成深灰色的一堆,心底冰凉,这样子的生活却有人以为是好!

      我书案上堆的都是些小说类比较有趣的书籍,譬如《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还有冯梦龙的《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还有《二刻拍案惊奇》之类的书。之前看了什么《女诫》之类的把自己给煞到了,立刻丢开一边。

      虽然很想去画舫玩儿,但到底刚出过门,怎么也得等上个几天才能再出去不是。在园子里一呆就是半个月,让四阿哥帮忙找白晋要来了炭笔,天天拿着裱画用的纸来画素描,画的是弘均。但无奈的是我的技法仅限于知晓而已,虽然上学的时候有美术课,但这么多年了丢得差不多了。
      大约花了几百张了,才能描摹出我记忆里的那个孩子的一点点神情而已。只是我还在努力着,那拉氏的慈母之情确实令我感动,想想,能为她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吧。之前洛藤来府里唱了那一曲后,那拉氏打发人来问是不是我请的,那么明显的维护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像年氏她们,只要一查就知道洛藤不请自来,再加油添醋一下,保不齐我就被害惨了。那拉氏那么一张口,谁还敢在说什么呢?
      她能这般待我,我一定要画出一幅好画来送给她。
      而且,不知道我的母亲,如果在世,会不会也这样待我,在我流落在这个世界之后,这样思念我。虽然我都没见过她,但想来母亲都是一样的••••••

      这天一大早去那拉氏那里请安,年氏她们也都在,大家见礼坐下说话。年氏看上去很是意气风发的,不住地说笑话来逗乐子。只是除了大福晋一直淡淡的微笑,不动声色之外,其余人的敷衍之意都很明显。我知道她哥哥越来越得四阿哥看重,底下人也说四阿哥去她那里明显很多•••
      自从搬了园子,那拉氏手里的家事也分了她做些,她现在只差一个孩子了。接触她们越多,相处越久,我就越佩服那拉氏和李氏,那拉氏完美的将文雅与自尊结合起来,使自己不因丈夫娶这么多妻妾而受到伤害,她对每个人都尽量一样温和公正,尽管有些人并不值得她这样,但也正因如此她赢得了尊重!
      当然年氏不傻,她之前也是小心谨慎的做人,可是在这样的压抑的家庭结构里,与其一辈子做个好人,好不如恣意张扬一番,快意的活一回!当然也必须像她那样有个能干的哥哥才行。

      其实我是有点讨厌温文尔雅的,至少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是讨厌的。自从我曾经简单但美好的生活破灭之后,我就很同意叔本华说的,温文尔雅是一种在因袭的和蓄意的掩饰在生活小事里表现出来的人性自私自利一面的企图。我也因此觉得正是这样的文雅帮助李沫成功的骗了我•••所以我欣赏年氏的有些过头的得意,那至少在我看来比较真实。但是其他人,我也有同情的感觉。
      要是可以大喝一声:去你们的吧!然后离开,不再委屈自己搅和在这一切里,该是多么的爽快!

      我自顾走神,那拉氏喊了我好几声才听见。心里笑自己居然魂游天外到了对身边人充耳不闻的地步,一边问道:“姐姐刚才说什么?”
      “我问你,你身边的姑姑是不是在十三媳妇那边?想给你拨几个人过去呢!”那拉氏笑道,“出什么神呢?我连问你好几遍都没听见!”
      “这样啊,姐姐莫怪啊!应姑姑的确去了静莹那边,我这边倒也不缺人•••”
      那拉氏打断道:“你那边本来人就少,现在咱们搬了地方了,人手不够有得自己受累。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还是在拨几个宫女去吧。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再给我推辞了!要不是年妹妹,我也疏忽了!”
      我只好点点头,又对年氏道:“谢谢姐姐关心了。”她笑笑说:“应该的!说什么谢呢?”

      第二天拨来了四个宫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其中有一个身量小,长得颇较弱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但就是越看她越觉得是那天假山后的女子,单独问了她的名字,她低声说道:“回主子话,奴婢名叫安珠。”
      她话音刚落,我却更觉得就是她了。笑自己疑神疑鬼,真是无聊。

      但是心情好不起来,收拾下,去游湖坐画舫好了。
      出示了那块玉牌,老艄公果然让我上船,慢慢把画舫撑到湖心。微风轻拂,心情好点了。取了船上的酒,自斟自饮起来。正惬意,一个声音大喝道:“好呀!偷酒的贼人让我抓住了!认不认罪呀!”
      抬头一看,却是阿棠自撑了一叶扁舟,已经划到了画舫边上,老艄公正取了板子搭他上来。

      “阿棠!”我笑着大喊道。他也大声喊:“嘉沫!”
      我笑不出来了,感觉笑容一点点僵了下去。他一怔,转头对艄公说:“你先回去吧!”艄公点点头,把锚落下,又收拾了下,跳上小舟,自去了。

      阿棠已经在我边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看艄公走了,这才又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以后你还是叫我冯清扬吧•••”我叹了口气,又道:“我喜欢这个名字。”他点点头道:“你不高兴啊?”

      我自己到着酒,慢慢把那天听到的话和今天来的安珠告诉了他。他一直不说话,由我自己没什么逻辑的在那里说。最后终于开口道:“洛藤啊,我现在到能理解他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他有点嘲讽的一笑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是我不对么?我又没对他做什么!一没勾引他,二没欺骗他!”我怒道,还一副安慰人的样子呢,真是讨厌!
      “你第一勾引了他,第二你也欺骗了他!”阿棠也大声地说道,嗓门比我还大,我有些惊慌得看看四周是不是还有别的画舫游船,他却扑嗤的一笑,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我让他这么一闹,本来生气但又转而懊恼,最后终于绷不住也大笑起来。阿棠道:“让你们背着我去玩儿,呵呵!”
      “你也太过分了!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你却开这样的玩笑!”我恼怒道。阿棠给我头上来了个爆栗,啪的一下,好痛哦!我捂住脑门,他却满不在乎地笑着说:“谁让你当真的!我哥哥那么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怎么会喜欢你咧?呵呵,跟你认识深了,居然发现你比我还不如哦•••”说着他又笑起来,我也恼不起来了,趁他不注意,啪的还了他一个爆栗!

      两人相视大笑,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对啊!不要当真嘛!
      闹了一会儿,阿棠略有些严肃地问道:“那天你醉酒而归,没什么事情吧?”
      我摇摇头道:“没有啊!”他点点头,寻思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我说:“这是我自己配制的解酒丸,号称千杯不醉哦!你拿着吧!”我接过来,当即到出一粒吞了下去。
      他看着我笑了起来,说:“要是今儿我醉倒了,你撑船啊!不过,你告诉我,那天抓贼的事好不?那么精彩,我居然错过了!”
      我略略又讲了一遍,阿棠点着头道:“你那个懂鬼谷神术的朋友真是厉害!只是我怎么没在那本书上看到这个呢?”
      我一怔,原来他们把硅谷当成了鬼谷?!旋即笑起来,这个误会真是太绝妙了!但是还是说:“这个和鬼谷没有很大的关系的!这个•••嗯,叫做博弈!”
      这在现代的商场是应用很广的策略游戏。
      阿棠很感兴趣的又问了些问题,我一一简单得告诉他。他频频点头表示明白,我不禁叹服他的理解力,而且虽然这是由数学家纳什提出的,但是中国很早就有了和这个类似的和气生财的思想了,而在这个时代的西方,恐怕还是以重商主义为主导的零和游戏占上风吧?!
      也许正是因此,中国才没有像西方那样踏上征服和掠夺的道路。尽管西方在很多年后把博弈应用的出神入化,甚至有复杂的数学推演,但永远遮盖不住它血腥的过往••••••
      只是中国要不是有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之类的思想,恐怕也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中国•••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阿棠打断我的出神,问道。我看看他,微笑着说:“很久以前,陪一个人去上学,他学这些,我跟着他,于是就知道了些皮毛•••”
      阿棠深深的看着我:“那个人不是雍亲王吧?”
      我苦涩的笑着摇头,感觉鼻子一酸,于是别过头去看这浩渺的湖面,远处的房檐,空气里淡淡的檀香味•••
      “跟我说说吧,我想知道•••你上次醉酒是还说有什么好地方去,是这个人也在的地方么?在哪里呢?”
      我有点呆愣的看着他,那些事情离我已经那么远了,我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他淡淡笑道:“你不相信我么?我和哥哥•••要走了•••我们要去别的地方,离开京城!以后你再来这画舫,也没人能听你说心事了!”
      我一听这话,好半天才在他认真的脸上确定他的话的意思,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扑簌簌的落下,自己都控制不住地激动的说:“走?去那里?你们走了我以后找谁玩儿去•••还没听洛藤唱长生殿•••还有•••”
      阿棠走到我身边坐下,把我揽到怀里道:“别哭呀!别哭了!自私的家伙•••我们怎么能再留下来呢•••”
      “为什么•••我好容易觉得•••觉得这里的生活也不那么差•••”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道:“谁让我们都那么胆小呢•••洛藤胆小,我也胆小•••还有•••还有很多理由,让我们非走不可!”
      “洛藤呢?他在哪里?”
      “他已经去了金陵,先去料理下那边的铺子的事情,我善后,随后也就走了。”
      “他还回来么?”我看不清阿棠的脸,但是能看清他的摇头。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是呀,他那样的人,一定是淡然地绝不拖泥带水的那种,他帮了我和静莹,然后离开,甚至都不说再见•••
      我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哭个不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生活里的那抹亮色不见了,也许是最近在府里关的很郁闷,结果一出来,却知道好朋友要远离•••
      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也未见得能生出依依不舍的感觉,而有的人,却在他看你的第一眼,你就知道他离你一直很近•••甚至是在你们认识之前就开始了的感情•••

      好容易整理好了情绪,我又回复到坚不可摧的状态里了。两人静静的品着酒,好一会儿,我问道:“阿棠,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他低声说道。
      我的心陡忽又是一紧,一口气饮尽杯子里的酒说:“早知道我就不吃那粒什么解酒丸了,要你陪我再好好醉一次!”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他淡然道,我骂道:“滥好心!真是讨厌!”他笑起来,说:“以后没机会了,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荒诞极了!”
      “我想听,因为是你的故事。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故事!”他说。我摇摇头,想起洛藤说起他十三岁的事情,不愿他讲那样的事情,因为生命在自己手里断送的感觉我知道。于是说:“我告诉你我的故事,但是我不要听你的事,你要一直欠着我的,有一天会来见我时再告诉我•••要是我们三个都老了,还有些没听过的故事可以听,都讲完了,那以后怎么办•••”说着我几乎又要忍不住了,又说:“我们到时再来这画舫里•••”
      阿棠拉过我,在我额头上烙下一吻。
      ••••••

      “我的故事,其实一点都不好•••只是我先遇见一个很老实的男孩子,我很爱他,可是他娶了一个很有钱的女孩子•••不过现在我几乎不记得他的脸长什么样了。但是,他离开我的时候,另外有一个人来到我身边,他发誓要保护我,我•••把别人给我的伤也狠狠的烙在他身上了•••其实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我不那么做,以后他可能要面对更多•••因为我的家是比他差很多,云泥之差•••我不希望他对我的爱,在环境的压迫下慢慢疲累•••我宁肯自己背负伤害他的罪•••
      其实我很后悔,要是我能勇敢一点,也许•••也许不会这么糟糕吧•••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童话呢?我宁愿相信•••我是对的•••
      时间过得好快,可是我却记得很清楚,他青色的胡子茬,他喜欢猫咪,他爱睡懒觉,喜欢哲学•••
      其实他懂我为什么那么做,可是我怎么能答应让他离开自己的家?他有爸爸妈妈,他们都很爱他,我谁都没有,不必担心伤害谁•••除了自己。
      爱情就是箔金的盒子,你打开盒子,哦,空空如也!好吧,合上它,放在那里欣赏以及回忆自己从前对它所有的美好想象吧,可是连金箔,也慢慢脱落了•••
      ••••••
      那时的我太年轻了,年轻的残忍而且决绝•••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伤害他•••
      那个雪夜我没能留住他,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
      你知道么,有个小王子,他知道爱的真谛,他说要对自己驯养过的一切负责,要对自己的爱负责•••但是他死了,而且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为此后悔倒愿意付出生命•••
      女人不一样,女人和男人不一样。
      所以我要回去,哪怕他已经有了别人,有了家,我也要回去,回到那个世界中。我要认认真真地活着,找到自己•••面对恐惧•••
      ••••••
      我认识一个研究鱼类声音的男人,他给我听过海里最大的鱼的叫声•••我也想•••去那么旷蓝的海,靠近波特兰的海面,陪着那种鱼•••
      ••••••
      不过我也舍不得你们,舍不得•••你们,胤禛•••他让我觉得人性不是那么的可怕•••他就好像在放风筝一样•••
      他一定很爱我,我知道的,因为他现在看见我高兴,嘴角都会微微上扬,他忽略我的欺瞒、纵容我的任性•••
      也许在我身上他找到一点点自由•••
      但是我,我不能对他的慷慨报以自己全然的爱,我对他的爱,光滑似绸缎般抓不劳、却又坚硬如铁般紧握住我自己的心•••如果他不属于我,那这么渺渺茫茫的爱为什么存在呢?
      ••••••
      也许我沉沦在过去,也许我在失去过去,你知道么?这过程里却是充满刺激与伤人的快乐。这就是我,伤心的快乐!快乐的沉沦!
      你一定不知道尼罗河,那河面上常年飞翔着一种鸟,它们的翅膀永远默默地把另一只翅膀寻找,以为没有那支翅膀便无法飞行,可是它们明明是在飞行着寻找的•••我就是那种鸟•••

      那天,我无比清醒地回了园子,直到过年,一直没有再出去。只是疯狂的在屋子里画弘均的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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