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预警》蒸蒸小栗

34、不是正常孩子

　　踏出家门的第三天，汤予礼就意识到了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她当时用妈妈留下的手机给新朋友小江打电话，希望小江再带她到儿童乐园荡秋千，但小江为难地说今天有课。

　　汤予礼以为小江和小关一样，也是妈妈的学生，要到她家上钢琴课。于是她决定代替妈妈成为小老师，每隔十五分钟就打电话催促小江赶紧过来上课。

　　那个上午，她打了足足十六通。小江被骚扰得不堪重负，最终冲进她家把她带出了门。

　　不过，目的地不是汤予礼期盼的儿童乐园，而是小江的泥塑课教室。

　　虽然小江的老师好可怕，把她吓到昏迷不醒，直接失去了后面的记忆。但汤予礼始终记得自己偷听到的、小江和小关说的那些悄悄话。

　　小江问小关，“难道以后每天都要带她出来玩吗？不能把她送去学校让她也去上没完没了的课吗？”

　　小关说，“她又没有学籍和户籍，哪里有学校会收留她？”

　　汤予礼不知道什么是学籍、户籍，但她能从对话里听懂，正常孩子都会去学校上课。

　　比如小江，比如小关，比如大学校园里的其他人。

　　而被妈妈关在家里十六年的她和大家不一样，她不是正常孩子。

　　“后来…后来小江又要带我去她学校…我…我不想…她的老师说…不是这堂课的学生就…就出去…是针对我…针对我没有上过学…很…很…很恐怖…”

　　讲述心理阴影时，汤予礼浑身颤抖不停，头也越垂越低。贝彧拿起抱枕塞进她手里，希望能帮她分散部分注意力。

　　“所以你刚刚梦到那个老师赶你出去了？”

　　贝彧问罢，她搂紧抱枕直摇头。

　　“没…没梦到小江的老师…但梦到以前说我没文化的撰…撰稿人…还有…还有以前在便利店羞辱我的顾客…很多人都…很多人都取笑过我…说我九漏鱼…我上网查过…意思是九年制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我确实没有受过这个教育…我从小就被…被妈妈关在家里…他们没说错…所以我想问你…我的辛苦是不是…是不是妈妈造成的…小江小关都说不是…你比他们聪明…你的答案应该会不同…”

　　心事坦白到最后，汤予礼的声音微弱到听不清。与体力无关，那是底气不足。

　　因果无法自洽，那必定有一方不合理。若承认妈妈没错，错的就只能是感到辛苦的自己。

　　贝彧猜，她现在一定非常矛盾。

　　“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妈妈把你关在家里的原因，我怎么回答呢？这不是欺负人吗？”

　　他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回答问题。对视的瞬间，汤予礼慌张地眨起眼睛。

　　“那…那我告诉你…小关说我小时候被坏人偷走过…妈妈的精神状态受到严重打击…每天都疑神疑鬼…害怕那些人又来偷我…她就…就把我藏在家里…这样我就不会丢…小江也说妈妈太爱我了…所以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所以…所以…”

　　所以她没有机会去上学校。

　　所以她被很多人骂九漏鱼。

　　所以她的辛苦拜妈妈所赐。

　　梦境抵达尾声时，汤予礼看到之前那两个奇怪老人和妈妈争夺她。妈妈拉着她的手，老人拽着她的脚，一前一后把她撕扯得好痛好痛。

　　汤予礼想，如果妈妈没有弄丢礼礼，礼礼或许就能正常地到学校上课了。于是她拼命阻止着，希望奇怪老人们不要犯罪，也大声告诉他们要尊重未成年人的意愿才行。

　　但梦境突然就结束了。

　　她始终没办法改变这份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