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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糜茶(五) ...

  •   情劫真可恶。
      许舒君真可恶。
      她从来都是这样讨厌。

      徐纯心中暗骂,许舒君从进宗门就一直粘着他的大弟子,根本没想过她还有自己这个师尊。
      这算哪门子的情劫?
      即使她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但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情劫,难道不应该只喜欢自己,只粘着他吗?
      为什么要粘着李文玉?
      他对着自己第一个徒弟,起了难以言喻的忮忌,无人可诉。

      自然,徐纯根本没思索过,他自己对许舒君又是怎么个不闻不问的闪躲态度。
      从小。
      许舒君不记得他曾经骗她咬自己的手,来让她的大师兄放弃带她上抱扑。
      他对她很坏,很坏很坏。
      不闻不问,对她装作什么毫不在意。

      又长了几岁,终于记得事了。
      小孩子问他过几次能不能陪自己去藏书楼,能不能看看她的剑法怎么样,能不能一起去戒律堂找师兄,徐纯都十分高冷地拒绝了。
      背过身,那时才三根萝卜高的许舒君压根看不见他正在偷瞄自己,只以为师尊又想要自己一个人玩了。
      自以为体谅大人的她,便说了一句:“那我下次不找师尊了。”

      接着踏着步子,摇摇晃晃地朝着师兄李文玉在的戒律堂去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有心机了吗?
      骗子吧,她怎么可能怎么轻易地抛下自己就走了?再怎么说,事不过三。
      才三次。
      他矜持一点不可以吗?非要他也像李文玉上赶着给钱一样吗?心中无限诽谤,他维持这个状态很久很久,生怕许舒君回来时被看穿并非那么冷淡。
      可是。

      徐纯在原地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杂役弟子回去,逐玉峰漆黑一片,他才发现许舒君真的不会回来了。
      她不会回来了。
      她是真的不打算和自己玩了。
      他既恼怒又好奇,施了隐身咒,悄悄躲在戒律堂外看。
      入夜,戒律堂灯火通明,弟子们来来往往,小小一个女孩,正趴在桌子上,乱翻他大弟子整理好的的文书,要挟她的师兄陪她玩,那时李文玉还是个副堂主,在一边无可奈何地给她塞话本,翻了几眼色彩丰富的图册,她便真的安静下来了。
      李文玉总是那样纵容着她,徐纯知道,文玉就是那般温柔,和他截然不同,他小气,他骗许舒君他很大度。
      在这里偷偷生气。

      于是,她更喜欢黏在李文玉身边,而逢年过节、需要他了,才想起来,讨好卖乖一下。
      许舒君很过分。

      情劫不难哄,那时,她真的只是个小孩,没有像他怀疑的,步步为营。
      或许对比起来,他才是那个步步为营,满怀城府的坏人。
      他心中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滋味,他冤枉许舒君了。

      原来,一本画册就可以收买她。

      坐在上方的师尊玉清忽然问他:“流照?”
      啊,被师尊发现走神了。
      他装作无事发生,听着师尊同掌门护法和其余峰峰主长老聊起失踪的灵器。
      那时,许舒君七八岁,抱扑内,除了青天剑和彩云机外,其他神器都不知去向。
      抱扑已经不需要神器保护,每十年的找寻,其实更像例会。

      徐纯藏起了问心镜和白头契。
      他将问心镜幻化成一面平平无奇的水镜,于许舒君十岁生辰送她,而白头契,则是相遇便缠在他和她的手上。
      它比他先一步,确定是她。
      舒君长大后,每每她的身边出现其他男人,看见她和她们刺眼的接触,徐纯便会抚摸这条看不见的、越发透明的红线。
      安抚自己。
      她总会向自己投来目光的。
      她是我的情劫。
      不必着急。

      可即使又长了几岁,已经是个大姑娘的许舒君,仍旧没有向他投来他希望的目光。
      许舒君还是更缠着她的大师兄。
      徐纯能做什么呢?
      他明明根本不是如此冷漠不言的人,为什么日日夜夜,都伪饰一般关上洞府的门?却留着一条缝,方便熬夜的许舒君来同他讲解话本。
      明明,他心知肚明。
      他不需要许舒君来为他解释,不需要她那么关心,不需要她那么多的目光。
      他也不应该在意,他和李文玉在她的心中谁更重要。

      他应当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待命运的捉弄,成人的许舒君来对他告白,然后他再拒绝,说自己不爱她。

      可是为什么?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
      许舒君十五岁。
      为什么?
      她要在他满怀期待时,向他告状说他的大弟子不理她了,为何,语气要那样痴缠?为何,只有他能看见她和他的红线?为何红线又在变得更透明,那点红快要稀释断在空中了,为何?为何?为何?
      为何,她的目光不真正地看着他?

      她喜欢上了李文玉。
      文玉,也喜欢她,只是不敢面对。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不应该是她喜欢自己,而他义正严辞拒绝吗?

      徐纯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崩了。
      他把她的爱和目光想得太理所当然。
      他只是她的师尊,他甚至没有任何理由质问她,他只得在床榻背后留下抓痕,伪装成刚刚听懂的模样。
      “舒君啊……”
      徐纯装模作样地叹息几声。
      原来,他的情劫不是刻意引诱他,而是他发现,他放任,他注视。

      徐纯引诱许舒君。

      徐无相,你太自大了,他在内心唾弃自己把那本书给了许舒君,脸上却一点也不心虚,告诉她回去好好看。
      她明明,还没有成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她的长生还没开始,他这个只剩下百年可活的恶人,竟然想要拉着她,下坠。

      下坠。
      让她永远,也无法再注视任何人。
      注视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只能注视他,永远,即使缅怀,也只能是他。
      她所有的爱,所有的嗔痴,所有的怨恨,所有所有,都是与他有关。
      他笑着,许舒君愣住,徐纯借此光明正大地打量她,但她依旧,没有真正地注视自己。
      她的眼底、心里,想的,是他的好大弟子,不是他,不是他,还不是他。

      舒君接过了书,蹦蹦跳跳地回了洞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那一刻,他心中想的是,许舒君最好在这里打开,他便可以装作走火入魔,告诉她,她不只是被自己的大弟子喜欢。
      还有。
      还有他。
      还有徐纯他这个像疯子一样,暗自讨厌,暗自窥探,暗自又忮忌着自己的弟子讨她欢心的师尊。

      徐纯没料到许舒君像颗木头,直愣愣地就把他给她准备的那张精美图画,寄给了李文玉,他在夜中,看着水镜另一边,飞向弟子峰的灵鹤。
      文玉或许也没想到,自己一朝心动,舒君却第二天夜里就送了他春/宫吧。
      她在徐纯的有意之举下,无心将心仪的大师兄越推越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人的洞府里,安静的只剩下他,徐纯大笑不止,随后便觉得有些无奈,他太奇怪了。
      舒君喜欢别人,他不悦,舒君和心上人想要解释,他骗着她将对方越推越远,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大弟子,舒君,不看他,他越气。
      真是太奇怪了。
      他是不是太心急了?

      无碍,他告诉自己。
      舒君什么都不懂呢。
      她连情窍都没开一点。

      徐纯没想过,文玉如此懦弱愚善。
      许舒君赤裸裸的,就差将那颗真心捧出来交给他了,他却还能落荒而逃。
      他旁观,明明白白。
      明明他的大弟子也心悦她啊。
      却是方便了徐纯。

      偏偏,徐纯在李文玉疏离许舒君的五年内,才真确体会到了她有多顽固。
      顽固木头,顽固爱着他。
      目光不曾一次真正远离。
      再后来,她结丹,被劫雷劈了一次后,倒像是真的脑子清醒了些,来和他说:“师尊,我不要再想着大师兄了。”
      那时,她没有吃绝情丹、忘尘丸。
      她只是,真的没有再去找过文玉。

      要到自己了吗?
      徐纯极力不在意,却终究还是看了她一眼,这下好。
      徐纯掐住衣袖下的肌肉,许舒君的确没有再看她的大师兄,但是闪烁着的目光几乎快要黏在他的师尊玉清身上了。
      【怎么还不是我?】
      【为何,你直接越过了我?】
      【许舒君许舒君许舒君……】

      外人看,玉清仙尊教出来的大弟子流照真人,风度翩翩、恣意随性。
      只有徐纯自己才清楚,都是装的。
      他恨极了许舒君。
      隐秘的忮忌也爬上了他对自己徒弟和师尊的心中,凭什么?为何?她直接越过自己?
      许舒君下山前,他明白她说的是师祖,他也看见她的目光仍旧缠绵在文玉身边,叫他疯魔又无法控制。

      “你凭什么不爱我?”无法宣之于口,卑鄙的徐纯便选择了担下许舒君对师尊犯的错误,她没回来的三五年。
      逐玉峰上所有人都以为,她那夜入的,是徐纯的梦,她犯上作乱,欺辱的,也是徐纯。

      她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让他如何不忮忌?
      凭什么,她可以在凡间,陪伴那个顾怀谦?他明明都脏了。
      凭什么,后来,鬼王说她是弥烁开宗,就可以缠着她一个月?无论如何,他都是抱扑敌人,还来路不明。
      还改得自己和舒君一个姓?
      贱人。
      凭什么,她竟然真的允了从小到大缠着她的方皎?就因为他柔弱吗?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是他们?
      明明徐纯他才应该是遭遇这一切的那个人。

      那是爱还是独占的欲?
      “师尊,你靠得太近了。”
      舒君想要推开他,如今,她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大人了。
      徐纯哪有什么还不懂的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恨?觉得那些人那么讨厌?
      哦
      他看着这一刻舒君的眼睛。
      原来他早就喜欢上了她。
      原来,那是怨恨。
      怨恨她独独不见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糜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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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日更至正文完结,上午八点至十二点间,节假日偶尔双更 新画了封面和人设owo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