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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皎郎(七) ...

  •   一番温存后,端午已过。
      我摸了摸方皎的脑袋。
      “真不能过完生辰再走吗?”
      他拽住我的手,依依恋慕渴盼。

      “舍不得我?”
      “多舍不得?”

      我调笑逗他。
      他趴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啃咬了一口,力度让人气不起来的,“你真是!”
      “明知故问。”

      方皎闷闷不乐。
      “我想为你过生辰。”
      但我不能再停留了。

      迟则生变,变则乱,冬日将近,正是最好入洞的时机,乱/玉/洞的特性便是只在这几日开,而逢春关。
      而我的生辰,据说师尊他们遇见我,大约是在春冬融合那一日。

      “你在家好好的,我们还有许多个生辰会过,你难道对自己那么不自信吗?”
      我离开前,望着开了一缝隙的窗扇外纷纷洒洒落下的大雪,床上是装睡侧身,轻轻抖着身体在哭的潇湘。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你说过,要陪我过明年的新岁。”
      你说过的,不会忘了我。
      我还想为你过生辰,独独我们两人。

      他最想说出的,是他的执念,他想要独霸舒君生辰那一日,不仅仅如此。
      他还想要,所有在舒君身边的人,都离开,她的眼里心里,都只装着自己。
      “死不了,方潇湘,明年见。”
      “坏女人。”
      “许舒君,你…”

      方皎听见了,便勃然大怒地起身,他虽然不在乎什么除夕新岁,但是许舒君现在连哄哄他都不做了,他生气。
      他真的生气了!
      甚至顾不了装可怜。

      “你!”
      追出门,只穿着里衣的他却连话都说不出,甚至灭了传灵讯的念头。
      好冷,她也一定很冷吧,那么大的雪,她还要去更冷的地方。
      比气恼更早来的,是心疼。

      还有不舍,浓重的一种难言在方皎心中蔓延开来,他真的想要拉住舒君,不让她走,要她留下,要她看自己。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朝着同样瑰丽星空下的黑色远方走去,他知道那就是舒君。
      舒君对李瑞求而不得多年。
      他喜欢上她,是五岁时。

      乱/玉/洞远在千里之外,却在这里仍能看见它闪着奇蓝的光芒,冬日将至,屋内温暖无比,但只要一踏出或者稍稍露出些缝隙,便能体验到天寒地冻的滋味。

      方皎手中握住了他常常画符的那支朱红如血的笔,父亲从来都教他要学会强求,不关心他生活,而母亲尽职尽责,将他泡在锦绣堆,为他提供享不尽的灵脉仙丹。
      但身为方家族长,又是抱扑掌门,她的长生中亦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如宗门大大小小需要她决策,族中阴私勾缠。

      他们不知道是哪一个送给他这支符笔,而方皎也忘记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皎忽然觉得自己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只不过,那时的舒君回头了,也与如今不同。
      是笑,但等他再握住那支笔。

      方皎心中充斥着愤恨和忮忌。

      她总是这样,她从前也说爱他,然后在某日一去不复返,那时抱扑还只是一个不大的宗门,回来后,却带回那个贱男人。
      他不要再被抛弃了。
      不对,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这样想。

      方皎迷茫地望着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远方,而舒君无影无踪,他的心传来一阵空洞不知所踪的绞痛。
      好冷,他要回到屋子里。
      手中的符笔,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令人恐惧?

      丢下这支笔,下次也还是会出现手中。
      方皎不明白,下一秒就打了个冷颤。
      快回家吧。
      不然,舒君会不高兴的。

      我会尽量早点回去。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一般不轻易承诺,况且,过不过节无所谓,方皎只是总想我陪着他,只陪着他,他太黏我了。
      那日只是甜言蜜语,可今夜不同,意乱情迷之下说的情话可以不当真,可离别之语不同,况且,说到就要做到。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无法做到的承诺多了,我们的感情也就差不得要结束了。

      我从略懂情爱后,就一直觉得,方皎甚爱我,爱到我不知所措,尤其是如今,那种想要抛下一切只和我在一起的,爱。
      令我不知所措,甚至生出几分茫然。

      与他相处后,我其实能看出,他真的很适合修符道,可越是相处,我便越是能发现,他居然开始抗拒修炼。
      只是因为我吗?
      我不知道,但我不希望。
      方皎有些偏执了,我与他也真的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

      我喜欢他,喜欢他画符、生火、打哈欠的每一个细节,喜欢到,觉得我的长生中会有他。
      只是,我未曾和他提起过,总觉得还是太早了,承诺得太浅薄。

      乱/玉/洞外,知松替我拨开又一层的厚雪。
      它今日殷勤得有些过分。
      此刻还凑近蹭蹭我的手。

      我虽是丹修,但因为师尊师兄的缘故,从小便习得剑法与阵法,这几年,方皎总在我身边,便也略习得几分符篆之术。
      不过是悄步符和回春符这样简单的一级符篆罢了,也没什么稀奇,尤其是在已经能画出四级中等玉灵符的恋人身边。

      他在我身边时,总会引来麻烦的妖魔,可只要他握着笔,专注符篆,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硬要说。
      就像是他为符道而生。

      我很欣赏。
      我喜欢他意气风发。

      术业有专攻,我也不执着。
      而且我还得到了神龟炉,还有知松,我正要龇牙笑,却被冷得一哆嗦,真冷啊。
      艰难地踏在雪中走,感觉自己浑身的灵气血脉都在被冻结排斥,有种废了的感觉,不知走了多久,知松一直在向前走。

      寂静笼罩了四周,我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太安静了,太顺利了,乱/玉/洞虽然少有修士妖魔踏足,但也不至于什么痕迹都没有。
      闪着蓝光的洞口,知松像是被什么蛊惑。
      “知松,回来。”
      它不听,一直想要向前走。

      太奇怪了,我朝前走一步,握住它的剑柄,它却拖着我径直入了洞。
      心酸的被它天旋地转地进了好多个隧道。
      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再次睁眼,知松却不见了,我坐在原地打坐,等到不省心的知松回来。

      话说,知松是我在武宗第一次遇见武踏浪后得到的。
      十五岁师兄不理我后,我实在有些耐不住在宗门中,师尊不理我,师妹师弟们也还没有给我混熟。
      与其一日日消磨在不知其原因的迷茫中,我更想找些事情做。

      想要离抱扑远一些,不见师兄,那便得出瀛洲。
      当时我才筑基五阶,夏霖师叔要去靖州附近除妖,我央求在密室闭关的师尊,日日夜夜在他洞府前晃悠,他被我烦的没法。

      终于我得偿所愿。
      破例接下了执法堂的任务后,我去靖州旁边找百株紫翎花,花了大约三月时间。
      放下我后,阵法边的夏霖师叔一溜烟就不见了,那时他的相好似乎是靖州神器宗的少宗主,后来把人家始乱终弃。

      于我十八岁生辰前失踪,再次被发现就是在神器宗少宗主赵汝生的密室里。
      被救回来后消沉好一段时间,问他他就说人家玩不起。

      紫翎花生长在武宗附近百里,能练聚气丹,而内门考核五年一次的甲等筑基弟子才能获得一瓶,里面五枚。
      不可谓不重要。
      武宗的天辰尊主便是我们开宗好友,武淮,那个开立了凡人亦能以武入道的女人。
      武宗只收凡间和体质特殊的女子,全员锻体,体格强壮。
      抱扑锻体的玉简就大多出自武宗。

      自从万年前弥烁开宗陨落在不知名秘境后,天辰开宗也慢慢失去了消息,两个挚友扶持建立的宗门,如今却十分疏远。
      说疏远不够,应该说是莫名其妙。

      据说方掌门每次和她们掌门见面,总会被莫名其妙呛几句,十分奇怪。
      这也使得采集紫翎花变得十分膈应人,虽然只需要拿着灵石找那附近的凡修获得许可,然后至多幸苦一两月就行。
      但每每有抱扑的弟子接了任务,少不得有武宗的弟子用更高的价钱抢走宗门弟子想要采集紫翎花的地块。

      我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完不成就待到一只完成,也没什么麻不麻烦,主打一个用灵石补。
      也就一千中品灵石。

      很贵吗?是很贵,但我最不缺的,就是灵石了。
      一千中品灵石是市场价,大不了我遇到抢我灵田的武宗道友,威逼利诱,再添些,把紫翎花买下就好。
      灵石哪里来吗?
      师尊和师兄。

      前者每年的给我的红封都是一千块上品灵石的信物,后者,师兄是阵修啊,每年靠一到四级聚灵阵,赚了不知多少灵石,而我十五年里,总会在生辰收到他的一万块中品灵石。
      离开宗门前,师尊还专门又给了我一袋上品灵石,大约能换五千中品灵石,他知道我是想去玩,徐纯一直都很纵容我。

      到武宗后,我却没有遇见挑事的武宗弟子,花三百中品灵石获得采摘紫翎花的资格后,一个月,我老老实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采了大约三分之一。
      直到某天,遇见了武踏浪。
      初见,穿着武宗弟子服的中年女人衣着朴素,但上来就碰瓷,非要我买下她故去好友的破剑。

      这把破破烂烂的剑就是知松。
      要价一百紫翎花,也就是一千中品灵石。
      虽然我钱多,但她也不能这样坐地起价吧?况且……

      我十分难言地看着破破烂烂快掉铁皮的剑,问她是不是有病,中年女人似有什么难言爱好,被骂了,居然越来越亢奋。

      知松最后落在我手里,不是因为我人傻钱多。
      而是因为,她见我实在不买,直接在我租下的灵田里面一溜烟采完了百株紫翎花。
      你有这闲工夫,跟我摸鱼姥谈什么?
      我日,不是,这我还玩啥?
      不又得重新找地,重新找客栈,重新骗武宗弟子吗?

      我闭上眼睛,武踏浪丢下那把破剑就想跑,我抓住她,撒泼打滚,最后。

      “你不能强买强卖,我根本就不需要这把破剑,还我的紫翎花!”
      “我把花还给你,但是你得收下剑。”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做生意不成还倒贴?”

      “我乐意!”
      我就认识这个奇怪的武宗弟子了。

      没回宗门前摸鱼时,破剑就日日想要靠近我身边,但我回抱扑让师尊看了后,他说这把剑没问题,是把不错的剑。
      我这下才敢使用。
      后来我还是给了武踏浪买剑的钱,只不过一颗下品灵石,她主动要求的。

      所以我也确实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就是觉得武踏浪脑子很神奇。

      “知松,你给我干哪来了?”
      我拿到知松后,好不容易把它弄成现在这样漂亮的样子,青光灿灿,华美无双。
      结果今天它的铁皮又在开始掉了。

      我甚是心痛。
      这十年。
      算是白养了。

      知松身上我不知弄了多少好东西,花了多少灵石,我的心好痛,我的钱包也好痛。
      没等我沉浸在钱白花了,剑又丑了的忧愁中,破破烂烂的铜绿色知松就一直嗡嗡鸣鸣响个不停,我实在听得头疼,它想要到我去看些什么。
      我不想去,总觉得会被狠狠坑一把。

      最后还是去了。
      它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歪歪扭扭地穿过几十个洞后,亮蓝色越来越近。

      我要找的冰水灵髓居然在它指引的湖中流淌,可这一看就不对劲啊。
      要知道,这里可是北寒最冷的乱/玉/洞内,地下百丈是有了,冰水灵髓不被冻住就算了,可是,这湖水更是如同最普通的水一样。

      没有凝固,无比漂亮。
      这才是最异常的好吗。

      “知松,你跳进去了吗?”
      我揪着它的剑柄,这该死的灵剑还想要再跳一回,我敲得砰砰作响,它才善罢甘休。
      这湖水,怕是忒不对。
      不是普通的寒毒,我丢下一颗石子,刚落进湖中,便无影无踪,那声“咚”没发出来,就恢复了一片寂静。
      苟得万年长,我想了想,先翻翻前人留下的采集玉简看看吧?
      没必要真下水。

      “砰。”
      该死的知松,它把我推到湖里了。
      我要是死了,一定死不瞑目。

      失去意识前,我看见了一个女子的眼睛,满是悲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皎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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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日更至正文完结,上午八点至十二点间,节假日偶尔双更 新画了封面和人设owo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