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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盲刺(十一) ...

  •   夜沉如水,我望着窗外的合欢树。
      爱。
      是忠贞?
      是欢愉?
      还是代表神魂交流?

      为何只是在爱前加一词,便会大不相同?
      师兄爱我,但我们之间隔阂了很久很久的沉默,他想补偿对我的伤害,却忽略了,我更需要的其实不是他自顾自的道歉,而是什么呢?
      或许是他真心实意的道歉。

      而他又不是那么爱我。
      只是习惯了我心悦他,但不承认。
      师兄总是如此虚伪。

      从前,师兄在我记忆里,永远贤惠、永远温柔永远识大体,永远都是那个看着我长大的李文玉,长大后,我应该是把他当成哥哥的。
      在我喜欢他前。
      那夜后……

      金丹下山前夜的吻,还有今日他站在我面前,泪眼中的情意,百般求好的卑微,想来,我应该还是对他有情的。
      不然为何会有瞬间想着原谅他吧。
      毕竟,我喜欢他蛮久。

      我想要李文玉的歉意。
      他知道的,我彻底对他失望是为什么,但他虚伪,他要装作不知道。
      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他也爱我。

      我也并不无辜,我的确,不无辜。
      在喜欢他这件事情上,不坦诚。
      当年之后,我并没有承认过,我爱他,但莫名其妙大家都知道了。
      我是一时冲动就在各种场合找师兄,这里也找哪里也找,老实说,我或许更喜欢的,是被师兄拒绝?
      毕竟,我早就知道他不会接受。

      我是个坏女人。
      不适合和任何人结成道侣。
      没有责任心,也不想负责,同时,我也不想改,我不想改。

      恋爱可以谈,道侣不能结。
      不想任何人向我索取爱和名分。
      爱比情爱复杂多了,宁肯只要欢愉,不要长情。

      而如今,师兄真的真的,好讨厌。
      我真的以为,他是想过自己错了。
      但他直到如今也没有。

      我甚至庆幸合欢宗主打断了他。

      总认为,爱一个人很麻烦,不如做朋友做敌人做陌生人简单,
      如今看来,也是如此。
      我没打算接受任何人爱我。
      我也不打算爱谁,给谁承诺和身份。

      无论是,误以为我爱他,现在已经彻底闭关的师尊徐纯,还是一直粘着我假借宿敌之名的方皎,高不可攀而奇怪的师祖、缠着我差点让我死去的鬼王,又或者总是夜来我房间对弈的合欢宗宗主。
      又或者,已经死去的顾怀谦。
      不只是被爱,爱别人的准备,我都没有做好。

      我不爱师兄吗?

      我想不是,即使我不清楚我对他的爱是什么程度,但我不会真的拒绝他带着控诉和委屈的吻,对我温柔小意的照顾。

      与此同时,我不想爱他,不想稀里糊涂地原谅他,不想给出他承诺,不愿意和他离开宗门,做散修云游四海。

      我不爱师尊吗?
      真的有一点,师尊很美,我从小就喜欢跟着他玩,即使在我十岁前,徐纯一直不理我,冷漠的逗我,但我也还是很喜欢待在他身边,因为他美。
      只是我知道我们只会是师徒,所以从来没有更多的绮念。
      我不喜欢方皎吗?

      那我不会在如今拥抱已经会让人误会的年岁拥抱他,还摸他头,就算我认为这不是爱情,可已然算是暧昧了。
      可如果我对方皎没有一丝丝情意,无论他是谁,我都不会这样做。

      我爱师祖,我知道。

      我爱他的容貌,却又不想深入了解他的过去、不想参与他的未来,我只想给出这样浅薄的爱,同时根本不关心师祖日夜停留的原因。
      师祖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冰山,但我不探究,也不想付出努力去掀开他的面纱。
      只想远观。

      我爱许魏洲。
      爱他,只是身躯。
      他让我愉悦,还会主动讨好我。
      但我不喜欢他谈到什么前世今生,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他边用阴暗到可怕的声音叫妹妹,一边深情的注视,也根本不关心什么万年前。
      这让我恶心。

      我并不知道爱到底算是什么,它在我的眼里虚无缥缈,我不信别人说心悦,也不信自己嘴里说出的一句情话。
      只有在感受到衣裳下的心跳,看见谁热烈的眼神里面恳切的、笃定的情,十指相扣的靠近,在静谧处的轻轻一个吻时。
      我才会获得一点满足,才会觉得有一丝真实感。

      言语或许会是谎言,可是,触碰的那一刻,至少某一瞬,心会贴在一起。

      我爱谁?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们?
      这样说很贪心,也很不符合抱朴的门规,但实际上,我无法爱上他们,就像我能看出,他们爱我,却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干不净地爱着我。
      我问心有愧,又无愧于心。

      我最爱的,是我自己。

      今夜已经是我赖在合欢宗的第一个月月底了。
      虽然第二天师祖就告诉我可以走,但我不想走,所以装作没看见。

      我炼丹总喜欢一心二用。

      【什么时候出来玩,萧姐】
      【舒君,阁主讲课,查得严,来不了】
      【那你还能看玉牒?】

      【师姐挡在我前面,她坐得很直,每次阁主想往后看,都看不见我】
      【萧姐,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今夜楼阴没来,而萧情在的玄机阁都是群夜猫子,当然了,要观星自然还是晚上好。我就一边和她隔三差五在水镜上交流,一边在房间里找他留下的东西。

      他留下的东西太多了。
      我在床尾找到了几条红绸带,湿漉、漉,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浓烈的花香,我丢在地上,又发现枕头下面那条银灿灿的细链子,掐扣,确实很漂亮,我丢在绸带上,在床头,还翻出了鲛纱做的肚兜,他的皮肤很白,每次都快见红,却还是很勉强自己,要继续。

      以及几块形态各异的玉,缅铃和同样沾染了馥郁花香的尾巴。
      我在此前,发心魔誓,真没见过这么多花样。

      我继续翻着,他留下千奇百怪,堆在一起,竟成一座小山。
      谁能想到,那夜他领我进屋,举着我递给他的鲛人泪灯盏,在一边似是而非说着话。

      我被逗笑,揪着他的长发,天旋地转后,落、实,才发现。
      楼阴,合欢宗的宗主,活了千年的家伙,竟然……
      来不及震撼,我的手就被他牵住。
      “那么惊讶吗?”

      “为什么?”我问他。

      “因为没有喜欢的人,我想,要是她嫌我脏怎么办?”

      明明只要不卸下灵气,运转功法,就可以不疼。为什么偏要做出一副灵根被挖的疼痛出来?
      为什么非要可怜地来讨吻。

      我不明白。
      我不懂男人,比起探究他到底为了什么,和师祖一样高高在上的合体期大能,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他获得了,他想要的。

      “舒君……”
      花香更浓烈了,发缠住,人都成一团水了,他闷闷的,求讨无数梦中曾经幻想过的吻和牵手。
      那么脆弱?

      或许对他而言,千百年来可能真是久违地受伤了吧,可能是很疼吧。
      但,不愧是合欢宗。

      萧情在那边的玉牒打了一长段话,顾不及她的同门们给她打掩护,一阵风吹过,脸上覆着白布的阁主厉昏陆下一刻就揪着她。

      “上去,找到天璇、客星、隐星和开阳的辅星。”
      “玉牒,拿出来。”

      她的师姐灵吉担忧地看着她,萧情却只是一昧藏住玉牒,不肯交给厉昏陆。

      【我不知道,但我喜欢和我师姐白日一起卜算,夜间在乾坤洞观星。她让我觉得安静,特别是午间小睡,我总是比她早醒,她的衣服上总有种清淡的栀子味,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睡着睡着就牵住我的手,十指相交,,即使某些时候太热,热到流汗,只要牵手,我就只会觉得心安,会忽略掉一切,很想永远和她待在一起,就这样牵着手,一辈子】

      【但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是不是还是只把我当做小孩,是不是只觉得我是个妹妹】
      【我甚至不明白,我是否也是只是迷恋师姐对我的偏爱,这是到底是爱,还是依赖?】

      没想到,萧情那家伙冷冰冰的,其实还挺深情。
      我笑着打了一段话过去。

      好久萧情都没有回应,我便专心地处理起了这堆东西,无非是放好折好。
      厉昏陆还是收缴了走神弟子的玉牒,他没有窥探弟子隐私的兴趣,但熄灭光芒的上一刻,他看见熟悉的人名发来的那句。

      许舒君
      【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熟悉的口吻,厉昏陆像是回到了前,那个意乱情迷的黑夜,他站在鸦雀无声的弟子中间,萧情只找到了四颗星,准备倒霉,玄机弟子都以为要留堂了,直到灵吉提醒他:“阁主,快下课了。”

      厉昏陆没有记起对萧情的惩罚,只是丢下了一句,我会在下旬检查课业就走了,他很想留下萧情的玉牒,但是那不应该,就像他的心思。
      无耻卑鄙。
      对于故友流照而言。

      我并不知道,在火烈国旁边的玄机阁,会有个被我已经遗忘的人想着我,我也不记得二十岁那夜发生了什么。
      楼阴回来了,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我很熟悉的身影。

      “师祖。”
      我不知道该不该藏起被我叠成一堆的衣物,遮挡的动作,略显有些卡顿。
      很奇怪,楼阴没有再像平常那样嬉皮笑脸,他冷漠的时候,看起来很阴沉。

      楼阴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

      微生怜不去看糟心的东西,他早该知道许舒君嘴上说着喜欢自己,实际上就从前一个月他夜夜站在树下,她都从来不来找自己,说话也总是不感兴趣就应该知道。
      她说的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和从前一样。
      但他仍然为之心动。
      万一她记起我呢?

      微生怜在万年前知道,如今也应该知道,但他仍旧,对她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想她看看自己。
      想她记起自己。
      想她要他。

      “回去了。”
      偏偏她嘴上一套,手上一套,进屋又是另一套,让人恼火的忮忌。
      师尊谁都未曾想起。
      而这些人,为什么能得到她的偏爱?
      微生怜又没有身份这样做,谁知道了都会说他一句为老不尊。
      或者,欺师灭祖。

      我没有理由拒绝,便准备跟上师祖。
      偷偷回头想看看楼阴,但微生怜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让我快跟上,我只得跟上了。
      别了,合欢宗大美人。
      露、水、情、缘罢了。

      “舒君,你愿意联姻吗?”
      很近很近,我们便三更半夜走路回客栈,月亮如白昼,万籁俱寂,我迷茫地问师祖:“我和谁?”

      “你的师兄、掌门的独子方皎、芜绝、玄机阁主、鬼王……或者,”他停顿了一瞬,语气微妙极了,“流照。”
      听起来酸酸的。

      怎么还有师尊?
      要是他在还不得误会更深?
      我四处张望,也没看见师尊影子,那太好了,幸好他不在,没听见。

      “和宗门的人结成道侣,似乎不算是联姻,师祖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而且师尊不能和我结道侣吧?这多不合礼法,人家会怎么看我们抱扑宗啊?”

      万年前,开宗和亲哥哥的风流、韵事,让后来的宗门条规对弟子结道侣做了详细规定,尊师重道一般不会有人挑战。
      更别说是和师尊,但我实在不懂为什么师祖要特意加上师尊的名字。

      他也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吗?
      “所以,你想吗,许舒君。”
      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当然不愿意了,无关和谁。

      “我不想和他们结道侣,如果一定要结道侣,我想选……”
      反正师祖也不会同意。
      话快说完,嘴里那个名字终于打住了,我看着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说出来了,“谁?”
      总有种说了就没法挽回的奇怪感觉。

      师祖真的很漂亮,尤其今夜站在桃花树下,我第一次没有在客栈的窗口看他,近距离几乎能听见彼此震动的心跳,我扯了扯嘴,这可不敢说啊。
      “玄机阁主是谁?”我扯了一个问题。

      微生怜看着我,好久没说话,半响,我还以为时间静止了,他才说:“你知道的。”
      甚至不只是见过,微生怜心中缓缓生出一股不可言的忮忌。

      在梦里那一吻乱了心神,现实里面许舒君却只注视别人,她的身边源源不断有人陪伴。
      她和他们进展到了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的一步,他不知道该说是讨厌她的风流,还是渴望她回过头,多看看自己一眼。
      说话要负责的,可你总是这样,让我不知道,你的心意,是不是和我一样期待着某日能够站在一起。

      明明是你入我梦来,是你每日都在看着我,为什么你可以毫不在意。
      你真的喜欢我吗,许舒君。
      师尊,你真的一点也不曾记起?
      或者说,你又在骗我?

      微生怜看着许舒君远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盲刺(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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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日更至正文完结,上午八点至十二点间,节假日偶尔双更 新画了封面和人设owo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