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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节外生枝 ...

  •   蔡霈休道了声谢,便伸手接过,也没细看,只小心收入衣袖。

      这时,一个身影在下方显现,探头看去,却是钟柳函走上石阶,她似有所觉,停步抬头看来,两人目光相触,蔡霈休率先避开,钟明熠道:“函儿是寻你来的,我便先走了。”

      语罢,钟明熠纵身跃起,一息间就落到几丈外的小路上,蔡霈休尚未回神,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倒是我让爹为难了。”

      蔡霈休听其语气幽幽,转身又见钟柳函站在不远处,呆呆注视钟明熠远去的背影,只听她叹道:“他知与你擅作决定,必会惹我生气,却仍还是不改心意。”

      蔡霈休忙道:“此事是我先提起,你现在心里可有决断?”她心里却也没底,钟柳函先前态度十分强硬,自己与她非亲非故,难免会顾虑许多。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不论选择哪条路,好似都看不见前方,但我心底却也不甘困守一处。”

      钟柳函凝视蔡霈休双眼,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问道:“你可愿带我走下去?”

      蔡霈休当即明了,走向钟柳函,伸出一只手道:“这话却是不妥,哪需我来带你,如今我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扶持便是。”

      钟柳函一愣,释然道:“这也好,却还是要劳烦君侯更多。”将手轻轻在她掌心一拍。

      蔡霈休收回手,笑道:“你既已与我做了约定,也不要再叫我君侯,这般疏远,实在令我伤心。”

      她故作伤心状,引得钟柳函垂眸一笑,正了脸色,说道:“我知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还是叫你蔡姑娘如何?至于别的,也不要多想了。”

      说起此事,蔡霈休神色尴尬,两人初见时她心急寻路不着,将人挟制,后又不好坦诚名字。钟柳函一提此事,倒让她无法辩驳,无奈道:“你若觉得顺口,我依你就是。”

      从袖中取出方才钟明熠赠予的物品,蔡霈休问道:“这玉佩质地透亮温润,想是上品,钟叔叔给我时,我也不好推辞,又怕对天衍宫有特殊含义,便想问问你,这玉佩你可见过?”

      钟柳函接过玉佩,为一个月牙形状,入手光滑细腻,细看一阵,说道:“这是爹身上信物,既是爹送你的礼物,你便安心收下。”

      “水龙吟机关,当真可使河水逆流?”蔡霈休收好玉佩,想到前面与钟明熠的对话,顺嘴提了一句。

      钟柳函打量她一眼,回道:“没想到爹会与你说这些,水龙吟一旦开启,天衍宫的地下暗河便会倒流,其声如龙吟虎啸,水势浩大。我也未亲眼见过,只是冶木堂中有所记载,机关轻易不会开启。”

      这天衍宫中似乎藏着许多秘密,蔡霈休却也明白点到即止,过多去窥探,并非道义者所为。

      “明日就走吧。”钟柳函浅笑道。

      蔡霈休见她展颜,心下也跟着欢愉,说道:“在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该多笑笑才是。积忧易成疾,这点你该比我明白。”

      “我有个认识的妹妹叫宋寄言,出去之后,有机会带你见见她,你们年龄正好相仿,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两人沿着石阶下了高台,钟柳函听她说着出谷后的打算,内心隐隐有了一份期待,似乎出去,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翌日清晨,蔡霈休方洗漱完毕,唐百生急匆匆闯进院子。但见他从药箱中取出五个棕色的瓷瓶,打开一瞧,便是那日她给钟柳函服下的药丸。

      唐百生又自怀中拿出折成四方的黄纸,朝蔡霈休道:“这是改进后的药方,你记得每日叫人煎药,再让丫头服下,这五个瓷瓶里装的是暖心丹,药性猛烈,只在每半月寒毒发作时服用一颗,你们走的这般急,我连夜带着弟子也只炼出五瓶,那丫头手上还有一些,这些我便交予你保管,万不能出了岔子!”

      蔡霈休将瓷瓶和药方收好,认真道:“晚辈一定不负前辈所托。”

      唐百生瞪了她一眼,语气微恼:“也不知你和我徒儿说了什么,让她冒着寒毒发作的危险,也要出去给你那朋友医治。”顿了顿,无奈叹道:“出去也好,或许还能找到活命的法子,即便最后不如人意,也比在这山谷中,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强。”

      见他黯然伤神,蔡霈休有心劝慰,唐百生兀地一拍桌子,直视她道:“你既是习国君侯,便不能让丫头出去受了委屈,若敢再惹她伤心难过,天衍宫上下,定不会放过你!”

      蔡霈休忙道:“晚辈谨记唐前辈叮嘱,绝不负天衍宫众人期望。”

      钟柳函方入小院,就听见屋内二人对话,又听蔡霈休许下承诺,慢慢走到门前,喊了声:“师父。”

      “你们再看看有没有缺漏,我去后院看药是否熬好。”唐百生便要离去,转身前使了个眼色,蔡霈休当即微微颔首。

      见唐百生走远,钟柳函回身开口道:“你不必在意我师父说的那番话,生死有命,最差也就一了百了。”

      直到现在,钟柳函仍未对寻医抱有希望,她这般平静地说着生死,蔡霈休蹙眉道:“莫要再将死字挂在嘴边,事在人为,总有法子。”

      钟柳函也不辩驳,心里叹气,看着桌上的瓷瓶,说道:“师父日日为我担忧,今日离开,或许能让他闲下几日,也不用见着我,就整日不休地陷在药房里。”

      蔡霈休道:“那你更该努力活下去。”说着便倒好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钟柳函将茶接下,缓缓开口:“这些我心里知晓,出谷后全凭你安排,我也不是轻生之人。”

      蔡霈休笑了笑,提议道:“我们巳时再走如何?”钟柳函不解,问道:“我已将要带的物品收拾妥当,蔡姑娘还有何事?”

      “这天衍宫景色秀美,我心里喜欢,还想多看几眼。”蔡霈休把玩茶杯,漫不经心地道,“这次离开,可不是短短几日就能回来,你不打算和众人道别?”

      钟柳函低了低眉,眼中划过一丝惆怅,随后摇头道:“不必了,与其让大家徒添伤悲,还是不告知为好。”

      蔡霈休道:“那不如你带我在天衍宫转转?我师父曾说,世上的风景看一眼便少一次,趁当下尚有闲时,要抓紧多看几眼。”钟柳函回道:“你与你师父倒也相似,能说出这番话,想来也是豁达之人。”

      想到那已有两年未见的师父,蔡霈休笑道:“他生性洒脱,形影不定,现下说不准就在某个地方,喝茶赏景,乘舟江上。”

      蔡霈休起身,推着人朝门外走去,口中念着:“眼下也没剩几个时辰,你快带我四处走走。”

      两人从济世堂行到主殿,忽听得东南方传来一阵呼喊,间有兵刃撞击声。蔡霈休道:“难道有外人闯入?”钟柳函沉吟道:“声音是从冶木堂的方向传来,许是在试新的机关,咱们去看看。”

      钟柳函迈着急步向声音处走去,蔡霈休心下疑惑,迈步跟上,下了石阶,转过几道弯,便是一片葱郁树林,透过枝叶,依稀可见下方平台上,不少人围在一处。

      蔡霈休还未看仔细,便见钟柳函脸上一喜,嘴里说着:“难道成了?”就从一侧小路钻入树林。蔡霈休当即追去,两人下到平台,一人发现她们,高喊道:“是少宫主。”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原本在场中演示的二人也随之停手。蔡霈休一眼瞧见二人身旁摆放着一架巨大的床弩。

      只见一人手拿铁箭,正一支支装入箭兜中,而另一人肩上,则站着一只麻雀大小的机关鸟。

      钟柳函走上前,开口问道:“齐师姐,这‘破甲弩’可是完成了?”那人见钟柳函走来,行礼道:“少宫主。”招手让身后的人递上图纸,指着图纸上的一块道:“目前仍在试验,精准度尚有欠缺。”

      蔡霈休看了一眼图纸,也没细听二人对话,独自走到床弩前思索一番,道:“这弩的射程该是有二百大步。”

      那装箭的弟子听到她说话,回身笑道:“非也,这弩射程在四百大步之间。”

      蔡霈休心下一惊,目前战场上所用最大的三弓床弩,一次也只能达到三百大步的射程,且床弩构造笨重,运输困难,多在平地使用。眼前的这架双弓床弩,比之战场上用到的轻巧许多,不想射程竟这般远。

      “不知这床弩威力如何?”

      “一试便知。”

      钟柳函手持图纸,抬首回了一句,两人得她授意,便又叫上一旁身材魁梧的弟子,那弟子稳住下盘,催动内力,将弓弦绞紧,待装箭的弟子瞄准目标,便点头喊道:“发射!”

      一名弟子手举一柄铁锤,大喝一声,使力锤击扳机,那铁弩箭便呼啸而出,径直刺进五百米外的石壁上。

      蔡霈休掠到近前查看,这铁弩箭将近半数没入石壁,她使力握住箭杆,也未能将其拔出一分,又见这石壁上密布的孔洞,观其大小,竟都是弩箭所致。这弩箭威力,一般铁甲尽可破除,若是用在战场上,攻城略地,不在话下。

      蔡霈休还未细想,钟柳函带着一人走来,看着弩箭击中的地方,开口说道:“与原定准度有差,还需将风力、弩箭重力和天气变化考虑进去。”

      那人认真记下,便跑回去与其余几人商讨,蔡霈休忆起与钟明熠的对话,问道:“这便是钟叔叔所说的外界之力?”钟柳函道:“万物受力牵引,受力影响,机关制造上自然需注意这些,爹竟将其中道理也与你说了。”

      蔡霈休笑道:“我对机关之术鲜有了解,也只觉新奇,各人有所长,对此也无深究之意。”

      钟柳函徐徐道:“卫大家曾说‘愚者自福,智者多忧,而愚少所求,则不付于行,智偏思过虑,则手足捆缚。唯明人之所求,人之所不求,择其长,取其精,各有专攻,不以智为荣,不以愚为耻,谦而自明,方可立足世间’。”指尖拂过箭杆,回身看向蔡霈休,轻声道:“你方才那番话,与卫大家所言,也有几分相合。”

      “不敢自比名家,能与卫前辈见解相通,也是我沾了前人的光。”钟柳函说的这番话,可谓评价极高,蔡霈休心中欣然,面上只谦逊回复。

      钟柳函道:“时辰差不多了,便尽早出谷吧。”

      蔡霈休自然听从她安排,两人回到济世堂,各自带好行李,待下了天衍宫,出了那片梨花林,钟柳函终是忍不住回眸远眺,面露伤怀之色。

      此时日头正好,春风穿林,蔡霈休将吹散在肩上的长发拢到身后,静静立在一旁。

      钟柳函卸下药箱,顺势跪在地上,蔡霈休待要伸手,忽明白过来,缓缓将手垂下,只见钟柳函双手叠合平举身前,郑重地拜了一拜。

      蔡霈休心底喟叹,仰首望天,阳光刺得眼睛泛了湿意。

      “蔡姑娘。”钟柳函起身,点点头道“走吧。”

      林宗治尚未苏醒,钟柳函又为其诊了一次脉,只道他身体过于虚弱,要想醒来还要再等两日,蔡霈休便打算等他苏醒过后,再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张远道行踪飘忽不定,蔡霈休急于寻到师父,着手书信几封,安排人送往各地下属手中,一旦有了消息,可先将事情告知,务必留人到她过去,又叫人前往全国各地,遍寻名医。

      不一时,元一在门外恭敬道:“君侯,有急事禀报。”

      蔡霈休将人唤进来,元一拿出帖子,低声道:“雪风居送来请帖。”待蔡霈休接过请帖,又招手让身后一人上来。

      那人看着面生,身量不高,举止倒也不卑不亢,只见他低头行礼,随后开口道:“小人沙天帮段有财,石大当家得知君侯在春榆城,特派小人来此,有要事须当面告知君侯。”

      石化通急着派人前来,想必与三当家石权亮一事有关,蔡霈休想到此,便让元一带手下众人在房外等候。

      当夜蔡霈休带人秘密前往沙天帮总舵,准备调查官银一事,却不想船坞一处忽起大火,又听得有人大喊“敌袭!”紧接着锣鼓响箭声起,当即引起不小的骚乱,她与下属隐于暗处,确实看到一批做官兵打扮的人与沙天帮打了起来。

      不想第二日就传出石权亮失踪,疑似被朝廷之人杀害的消息,尸首也没有找到。而后蔡霈休捉拿石破天,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船只在城中便被石化通带人截下,当时她有要务在身,无法深究此事,如今细想下来,疑点重重,有人在暗中挑拨沙天帮与朝廷关系。

      段有财见人退去,将信件奉上,冷静道:“就在年后的半月,三当家在正午突然现身千流坞,当时他身负内伤,大当家便先将人安置于厢房。三当家只说那夜被官兵擒拿,费了番心力才借机逃出,大当家忆起君侯的承诺,对此心有疑虑,就派人暗中观察……”

      蔡霈休拆了信件查看,段有财仍在低声述说,却是这三当家乃是他人假扮,石化通初时虽有怀疑,但在之后的相处试探中,见石权亮对帮中人事极为了解,说到兄弟三人相处的过往亦是丝毫不差,这让石化通慢慢松了戒备。

      “而就在半月前的深夜,巡逻的人听到大当家房中传出打斗声,门从内里反锁,一时不敢贸然进入,几息不到,就看见一道身影破窗入水而逃,我们进入房间时,大当家已倒地不醒,大当家受那人一掌,内伤却久久不愈。”

      说到此,段有财抱拳蹲身,激动道:“大当家如今苦苦支撑,特命小人来找寻君侯,恳请君侯前往沙天帮,大当家有要事相商!”

      见段有财神色焦急,蔡霈休将信按在桌上,一番思索后,安抚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起来,一路奔波,我安排人带你去厢房歇息,容我与众人商议一晚,明日再给你答复。”

      段有财虽有心再说,但见蔡霈休一副淡漠模样,只好起身行礼,蔡霈休当即唤来元一给他安置住处。而后重返书房,看着信上寥寥数行字,猛地将信攥紧,待情绪平复,遂取过烛台烧了信件。

      左冷仟,江湖人称“千面鬼手”,除寒蟾掌与掷针术,尤擅易容伪装,如若石化通信上所言非虚,那假扮之人与瀚气宗脱不了干系,她必须亲自去沙天帮一趟,

      如此一想,蔡霈休叫来元一,后续林宗治先交由她负责照顾,自己与其他人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沙天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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