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他晕倒了 ...
-
6 月 3 日,星期五,天气晴朗。
早上 6 点 15 分,卫南亭准时醒来。洗漱完毕后,她从空间二楼取出温热的番茄鸡蛋汤和饼,简单吃了早餐,又推开宾馆窗户,迎着清晨的凉风深呼吸了一口,顺手喝了杯仙露水 —— 瞬间觉得头脑清明,浑身都有了力气。
她拿出数学错题集继续翻看,其实上面的题目她早就烂熟于心,甚至能背出解题步骤,但书本摊在面前,心里就多了一份踏实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 7 点。楼下传来刘老师的声音,他挨个儿敲门提醒:“同学们,该起床洗漱了,准备去领早餐了!”
卫南亭定了定神,换了本化学书继续看。7 点 10 分,她的房门被敲响,刘老师探进头来:“卫南亭,看你收拾好了,快去一楼领今天的早餐吧,8 点准时在楼下集合。”
“好的,刘老师。”
宾馆提供的早餐是一个白面馒头和一个煮鸡蛋,热水需要自己去走廊尽头的热水炉打。卫南亭领了早餐就回了房间 —— 她空间里有热水,不用特意跑去打水。
7 点 50 分,敲门声准时响起。打开门,宁阔已经带着文具,站在门外:“可以走了。”
“好。” 卫南亭拿起书包,跟着宁阔一起往楼下走去。
宾馆到考点不过十分钟路程。
清晨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梧桐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带着夏日早晨特有的清新,混着路边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气。
八点一到,带队老师们便领着学生们往晋宁中学走去,队伍里偶尔传来几声小声的交谈,更多的是攥着复习资料、低头默背的身影。
考点门口早已围满了人。门卫拉着醒目的黄黑警戒线,将等候的人群拦在外面,马路上穿着制服的交警正抬手疏导车流,指挥着送考生的自行车靠边停放,偶尔有汽车驶过,也自觉地放慢了速度,不敢鸣笛声。
人群中,一个戴眼镜的老师正轻轻拍着一名女生的后背,女生的手指紧紧攥成一个拳头,又放开。
“别紧张,就跟平时模考一样,把会做的题都拿到分就行。” 老师的声音温和,像一阵清风。
旁边的同学也凑过来劝:“李丽,你上次模考还是全班第三呢,肯定没问题!”
卫南亭站在队伍里,望着前方 “晋宁中学” 四个黑色大字 ,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满是激动与期盼。
晋宁县最好的中学,是她跳出泥潭的唯一跳板,她太想从这里开启新的人生了。
陆续有县城的学生赶来,大多是父母陪着的,少男少女也是放松的状态。
家长们有的帮孩子背着书包,有的手里拎着装满温水的保温杯,还有的正往孩子嘴里塞着煮鸡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做题别慌,先易后难”
“要是渴了就喝点水,别忍着”
“儿子,慢点走,别摔着!” 一位母亲快步追上自家孩子,帮他理了理衣领,“题目一定要读清楚,不要慌里慌张地漏了关键点!”
“丫头,放轻松点!” 另一位父亲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语气豁达,“考好了咱去下馆子,考不好也没事,大不了爸供你复读,怎么都支持你!”
“你在重点班排名前五,全校前五十的水平,晋宁中学还不是手到擒来?别瞎担心了!”
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其中一个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语气笃定。
还有人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县城学生在父母身边或撒娇或说笑,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而乡镇来的学生则大多安静地站在老师身边,手里紧紧攥着准考证,一脸拘谨。
两边人马,泾渭分明。
卫南亭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既没有乡镇同学那样跟着老师抱团的归属感,也没有县城学生那样的父母陪伴,只有自己一个人独树一派。
孤零零的。
好在没等多久,门卫便解开了警戒线。
里面的老师们分站在入口两侧,逐一核对学生的准考证和身份信息,被检查过后的学生们鱼贯而入。
穿过刻着校训的石碑,走过铺着石板的甬道,两旁的香樟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树叶在风里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都在诉说这个学校的历史。
卫南亭跟在宁阔身后,走进教学楼,找到自己的考室和座位坐了下来。
木质的课桌有些陈旧,桌面刻着几道浅浅的划痕。一坐下,刚才的局促和紧张反而渐渐消散了,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前方投下一片光亮。
预备铃响起,清脆的铃声在走廊里回荡。两名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袋走进来,神情严肃地走上讲台:“请同学们把书包和复习资料放到讲台前,身边除了必要的文具不要放其他物品。”
随后开始宣读考场规则,宣读完后,一名老师举起袋口展示给考生,当场拆开密封的试卷袋,确认无误后才开始分发试卷;另一名老师则在考场里来回走动,逐一核对每个学生的考号、姓名,目光锐利。
试卷发到桌上时,卫南亭深吸了一口气。
指尖触到微凉的纸张,她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这是扭转她命运的时刻,她不能慌。
当正式考试的铃声划破校园的寂静,监考老师清晰地宣布 “开始答题” 的瞬间,卫南亭提笔 答题。
.
下午三点。
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地面,空气都是燥热。
晋宁中学的考场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细密而专注,考生们都埋首于试卷,为这场决定未来的考试努力。
考点大门外的老树下,顺安中学的四位初三班主任站在树荫里。生怕里面有学生突发状况,他们不敢离开。
“蔡老师,你看这天儿热的,真担心孩子们在里面中暑。”
2 班的房老师抹了把额头的。
“不怕,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吃得了苦。”蔡老师笑呵呵地说。
“对了,这次你们班估计能有几个考上晋宁一中的?咱们学校这几年考上重点的太少了,要是能多走两个,咱们脸上也有光。”
蔡老师靠在树干上,望着教学楼的窗户,语气里满是无奈。
“你也知道咱们学校的底子。生源不如县城,师资也跟不上,家长也不如县城里的家长重视学习。我看来看去,也就宁阔有点希望。那孩子脑子灵,又肯下苦功,上次模考就超了去年的重点线,这次要是发挥稳定,应该没问题。其他孩子要么基础太差,要么心思不在学习上,怕是悬。”
她顿了顿,问房老师,“你们班呢?胡丽那姑娘一直挺稳的?”
“胡丽确实有戏,她基础扎实,就是性子有点怯场,就怕考试时紧张发挥失常。”
房老师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今天早上我见你们班宁阔的时候,觉得他脸色不对劲,煞白煞白的,嘴唇都没血色,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这么关键的考试,可别有闪失啊。”
提起宁阔,蔡老师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沉重了几分:“他平时就总这副清瘦的样子,不是生病,是常年累的、饿的。唉,主要还是他家那情况太特殊,我担心他真考上了,能不能读下去这个个问题。”
“怎么回事?” 教数学的唐老师刚去买了几瓶汽水回来,分发给老师一人一瓶。听到这话立刻说:“家里出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孩子,就算砸锅卖铁也该供啊!我娘家有户人家,为了供儿子上高中,把耕牛都卖了。”
旁边教英语的刘老师也点点头:“是啊,宁阔那孩子我有印象,每次上课都很认真,不多话,笔记记得工工整整,成绩也好,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耽误了。”
“宁阔他爸当年是上海来的知青,下乡插队时跟他妈妈好上了,后来就结了婚。那时候日子苦,但两口子还算和睦,宁阔出生后,家里也算是有了盼头。可后来政策允许知青返程,他爸就动了心思,哄着他妈妈说‘先回去考大学,等稳定了就接你们母子去上海’。他妈妈信了,把家里仅有的积蓄都给了他,还求着亲戚凑了点路费。结果呢?他爸一去就没了音讯,直到宁阔十五岁那年,他妈妈才听到些消息。人家早就考上大学,在上海重新成了家,就不认这对母子了!”
蔡老师缓缓讲道。
“还有这种事?” 唐老师气得差点呛到,“这也太没良心了!那他妈妈就没去找过他?”
“怎么没找过?” 蔡老师叹了口气,“带着宁阔跑了一趟上海,结果连他爸的面都没见着,还被他新老婆指着鼻子骂‘乡下女人缠人’。回来后,他外公外婆气不过,觉得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心疼外孙,没多久就相继病倒了,前几年也走了。现在就剩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他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干不了重活,只能靠种点小菜、帮人缝补衣服换点钱,供宁阔读到初三,已经是咬碎了牙在撑了。”
房老师也跟着叹气:“这日子真是难啊…… 那宁阔就没再想过找他爸?儿子都这么出息了,马上要考高中了,做爹的就算再狠心,也该出点钱供他读书啊!就算不给多,凑点学费总该可以吧?”
“那孩子性子太冷,骨子里又傲得很。” 蔡老师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担忧,“我私下跟他聊过两次,一提他爸,他就低着头不说话。我猜他是拉不下这个脸,毕竟当年他妈妈去找他时受了那么大委屈,他心里肯定记着仇,也觉得去找抛妻弃子的爹要钱,是件丢人的事。”
“都这时候了,还讲什么面子?” 唐老师有些激动,“面子能当饭吃?能当学费交?那可是亲爹,血缘断不了的!再说了,他爸当年抛妻弃子就不对,现在儿子要读书,他本就有养育的责任!就算不为别的,为了自己的前程,也该放下那点傲气啊!”
蔡老师却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一丝经历过岁月的沉重:“你忘了那些年的事了?咱们都是从特殊年代过来的,见过多少因为成分、因为返城闹得家破人亡的?儿子举报老子‘投机倒把’,女儿为了回城跟父母断绝关系,兄弟因为一间房子反目成仇的例子还少吗?”
一句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事。
四位老师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亲眼见证过那个亲情、伦理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的年代,那些关于背叛与割裂的记忆刻骨铭心。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话,气氛沉重。
半晌,蔡老师才低声补了句:“再说,咱们也别把人想得太好。对于那种能狠心抛下年幼的儿子和重病的妻子、二十年不闻不问的人,就算宁阔真找上去,你觉得他会发什么善心?说不定还会觉得宁阔是来攀附他、给他添麻烦的,到时候再给孩子一顿羞辱,那不是更伤人吗?”
唐老师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蔡老师说得有道理,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是啊,碰上这种爹,真是孩子的命苦…… 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这孩子错失机会?”
几位老师又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唐老师忽然眼睛一亮,提议道:“不然咱们发动班上学生和家长捐点钱?虽然咱们学校的家长都是农民,不富裕,但众人拾柴火焰高,多少能帮衬一把,先把高中第一年的学费凑出来再说。”
“难啊。” 蔡老师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现实的无奈,“你忘了上次学校组织给灾区捐款,咱们年级平均每个班才捐了不到五块?家长们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种几亩地一年也剩不下几个钱,供孩子读完初中已经是极限了,哪还有余力帮别人?而且高中不光是学费,还有住宿费、生活费,每个月都得花钱,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靠捐款根本是不行的。”
“说的也是。” 房老师附和道,“咱们自己不也是这样?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有工资,我每个月工资七十三块听上去还可以,可是上要养老父老母,下要供两个孩子读书,还有家里的人情往来,每一分钱都得掰成好几份用。”
刘老师也点了点头,满是无力感 ,他们心里都盼着学生能考出好成绩,自己既能拿到学校那点微薄的奖金,也能多几分教书育人的成就感,可面对宁阔的处境,又实在无法袖手旁观,只能急在心里。
就在四位老师在老树下,愁得团团转时,考场内传来了清脆的铃声 ,下午的考试结束了。
没过几分钟,教学楼的大门打开,考生们陆续涌了出来。
有人蹦蹦跳跳地和同学勾着肩,大声讨论着刚才的考题,脸上满是兴高采烈;有人垂头丧气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显然考得不顺心;还有人拿着准考证,一边走一边和同伴分析对错,一副喜忧参半的模样。
顺安中学的学生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班主任,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地汇报情况。卫南亭跟在宁阔身后,正准备跟着大家往宾馆走,却发现前面的宁阔脚步越来越虚浮,身子晃了晃,像是随时要被风吹倒。
她心头一紧,立刻快步上前,伸手搀住了他的胳膊。可还是晚了一步,宁阔的身体猛地一软,直直地往下倒去。
“老师!老师!宁阔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