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中考前》颜少之

40、砍脑壳的娃

　　距离中考仅剩 11天。
　　距离高考只剩 15天。

　　江华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儿子，担心他，拉着冯善华，揣着自家做的吃食赶去县城。路上搭上村里去县城拉货的拖拉机，省了转车的麻烦。

　　两人到学校时天还很早。

　　“你们是要去看孩子呀？是住校的呀，那在这里登记一下。”

　　冯善华在门卫室登记。

　　门口听到校园里传来郎朗的早读声。

　　江华想到儿子正在里面努力学习，认真读书，再过半月就要参加高考，高考以后就能上大学。

　　柳河村独一份的大学生啊！

　　隔壁那个姓安的婆娘能生儿又怎么样？生了三个儿，还不都是庄稼汉？

　　想到儿子毕业分配，很快就能吃上国家饭，江华得意的，恨不得仰天长笑。

　　登记完就能进学校，她在门槛上刮了刮鞋上的土，余光瞥见校门口不远处有两道人影。

　　“你看，还有两个的娃还在外面？呦，手还牵起，这是来读书的，还是来耍朋友呢？打老壳的娃，就这样子，还想考大学？”

　　江华拐了下男人，示意他看。

　　冯善华也看过去。

　　冯善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欸，怎么越看越觉得那男生眼熟。

　　冯俊辉也看到了他爸妈。

　　当即甩开牵了吴晓燕的手，拔腿就往回跑。

　　冯善华顿时反应过来，是他儿子没错。

　　“兔崽子，给我站住！”

　　县城不比乡下，这里有汽车。他一路跑，看儿子差点装上一辆疾驰的汽车，他停了下来。

　　气喘吁吁地跑回门卫室问：“大哥，我儿子今天怎么在外面？”

　　“你儿子是高三的吧？今天要填志愿，早上不上自习，住校外的同学来得都晚些。” 门卫指了指远处，果然有三三两两的学生骑着自行车朝学校奔来。

　　另一边，冯俊辉跑了一阵见后面没有他爹的身影才停下。

　　弯腰喘了几口粗气后，他清醒过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自己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吴晓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一个追一个跑，真是的，不就是谈个恋爱吗？胆子这么小，以后怎堪大任。

　　要不是冯俊辉是她能抓住的条件最好且又能看得上她的男生，不然她才不搭理怂样的冯俊辉。

　　哎，都怪城里人太狡猾，看不上她这个乡下出身的，否则，她何至于此……

　　她镇定自若的迈进校门，仿佛没看见冯家夫妻。

　　冯善华却盯着她的发箍，裙子背皱眉。这姑娘看着眼熟，跟她那妹妹一样呢，就知道打扮，没个正形。

　　他儿子可不能学卫学良那个傻货，娶个懒货回家供起，啥都不做，连女儿都不想自己养。

　　江华觉得天都快要塌了。

　　儿子不是住校吗？怎么从外面走进来？

　　儿子还要考大学呢。

　　“不行。善华，咱们要去把儿子找到。让他回学校，好好学习。”

　　冯善华也在烦闷。

　　刚才儿子分明还牵着这姑娘的手！

　　儿子和这妖妖娆娆的姑娘，在一起。
　　他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妇。

　　冯善华烦闷地蹲下：“不去找他，我就在这儿守着，那个大哥不是说了吗？今天填志愿，我不相信那兔崽子不回来填志愿。我就不信，他能让这10多年的书白读了？”

　　“你说的对。我应该把那姑娘抓住。问问她是怎么回事？”江华懊恼地说。

　　冯俊辉在一旁悄悄的观察，他爹妈就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是要守株待兔打他一顿吗，可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挨过一次打。哦，挨过一次，他向表妹要钱，她不给。她将表妹的钱丢到粪坑里了，他爸打了他一顿。

　　他爸现在总不能打他吧？他不过是和女学生牵个手而已。他爸年轻的时候，还偷看过姑娘洗澡呢！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比他爸好多了，他又有勇气了。况且时间不早了，他必须去学校，如果错过了填报志愿的时间，估计他爸妈比他还心疼。

　　“爸妈。”冯俊辉很自然地上前来招呼，就像是之前的事什么也没发生过：“今天学校填报志愿，我一早出去买点吃的，所以现在回学校。”

　　冯善华冷冰冰的看着儿子，儿子说的话，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真的爸爸。我得赶紧进去填志愿，耽误了，那我就不能参加高考了。不能参加高考，这十二年的书都白读了，你们的学费都白交了。”

　　冯善华最终什么办法也没有，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儿子直直走进学校。

　　江华突然想起带来的吃食，

　　“我带的东西还没有给儿子？我赶紧进去拿给儿子。”江华说着，准备追上去。

　　冯善华拉住她：“等等，东西给他就行。钱就不要给了，不能让他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养别人家女儿。”

　　回家的路上，冯善华和江华都没了来时的兴致。

　　去时两人兴高采烈，返程时却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坐在中巴车的角落。

　　沉默了半路，冯善华侧过头问旁边的妻子：“你没又给他钱吧？”

　　江华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男人的审视目光，小声嗫嚅：“就、就给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冯善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邻座的人纷纷侧目。

　　“二十块……” 江华的声音更低了。

　　“二十块还叫一点，够买一百斤粮食了。” 冯善华压着怒火，“离高考就剩十几天了，他哪用得着这么多钱？”

　　“孩子说期末要结算资料费，之前欠的钱得补给老师。” 江华解释，“我想着别因为欠费耽误了他高考，多给点让他手里宽裕些，总没错的。”

　　“慈母多败儿。” 冯善华没好气地说，“咱们对他掏心掏肺，他倒好，背着我们跟姑娘瞎混，一点都不省心！”

　　“对了，我问清楚了，那姑娘姓林，叫吴晓燕，读高二。”

　　“是城里的吗？父母是干啥的？” 冯善华皱着眉问。

　　“不是城里的，跟咱们一样，父母都是种田的。”江华说道。

　　冯善华冷哼一声：“我看这小子就是没眼光！马上要考大学当干部了，偏偏往乡下找，难道他想当泥腿子？真是白读了这么多年书！”

　　“你别这么说。孩子说了，吴晓燕成绩很好，以后也能考上大学。他俩以后都是拿国家饭碗的，生活不仅不用我们操心，还能接我们去城里住呢。”

　　江华靠在车窗上，语气里多了几分憧憬。

　　“他的鬼话你也信？几句好话就把你哄得晕头转向！” 冯善华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

　　“儿子说的是实话！” 江华却当了真，带着几分欣慰道，“他说城里姑娘娇气，家里条件好的又太强势，他驾驭不了，也不想给人家伏低做小。他不想吃软饭，以后要靠自己的本事过好日子。你看，咱儿子多有志气！”

　　冯善华斜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这小子要是真有志气，就不会临高考了还在外面租房子谈情说爱。

　　中巴车正行驶在乡间土路上，窗外的梧桐树一排排往后退，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稻田里水的湿气。

　　江华拐了一下往冯善华，轻声劝道：“你也别总盯着他的错处说。他身上也有好的地方，单说读书这事，你我都比不上他。儿子好歹念到了高中，眼看就要考大学了。你想想，以后你可是大学生的爹，多光荣啊！”

　　冯善华原本皱着的眉，被风一吹，慢慢舒展开来。他望着窗外掠过的成片麦田，笑：“你还别说，倒真是这么个理儿。柳河村独一份的。”

　　“想当初我们俩，不也是在田埂上看对眼的？” 江华想起年轻时的事，眼里泛着柔光，“儿子这性子，就是随了我们，能怪他吗？再说了，儿子自己找着合心意的姑娘，咱们还省了一笔媒婆钱呢，多划算。”

　　冯善华被她逗笑：“媒婆钱能有几个子儿？算不得什么大事。”

　　“再少也是钱啊，这话不还是你常说的？” 江华按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粗糙的掌心，“而且，儿子找个自己喜欢的，咱们也省了多少麻烦。你看咱俩这辈子，拢共也没吵过几回架。可村里那些靠媒婆说亲的人家，哪家不是天天为了鸡毛蒜皮吵得鸡飞狗跳？那样的日子，多闹心。”

　　中巴车颠了一下，两人下意识地扶住彼此。

　　冯善华看着妻子不如年轻时的面容，又看窗外渐渐熟悉的道路，叹了口气：“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父母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风里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蝉鸣，预示着盛夏的到来。

　　江华见他彻底松了劲，眉眼都舒展开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等儿子考上大学，咱们就在家里种好自己的田，一年去几趟城里看看他们，也就够了。”

　　“别的事都能商量，但高考是咱们的底线，高考前不能乱来。要是因为这点事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咱们这辈子都得后悔！”

　　“没错，高考就是天大的底线，绝不能出岔子。”

　　双手紧握，两夫妻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