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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冰川上的蓝血罪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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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像一头暴躁的钢铁秃鹫，轰鸣着撕破高原死寂的夜。舷窗外，月光惨白，泼洒在下方连绵起伏的雪峰上，勾勒出嶙峋而冰冷的轮廓。这片被称为“世界之脊”的寒域，亘古以来便是冰雪的王国，只有最刺骨的寒风才被允许在此呼啸。此刻，巨大的螺旋桨搅动着稀薄而凛冽的空气，卷起的雪沫疯狂扑打在冰冷的舷窗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仿佛无数冰粒在绝望地叩击。
我，温澜，邵氏集团总裁邵凛的助理，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紧急公务”抛到了这片与世隔绝的绝地。机舱内暖气开得很足，可一股寒意，远比机舱外零下几十度的严寒更甚，正从我的脚底沿着脊椎蛇一样地往上爬。邵凛就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侧脸在昏暗的机舱灯光下犹如一尊线条冷硬的大理石雕像。他昂贵的羊绒大衣随意搭在扶手上，袖口处一点暗红色的痕迹若隐若现——那是几个小时前，在集团总部顶楼他那间俯瞰整座城市的办公室里，一个试图向他汇报矿脉异常波动的年轻工程师留下的。邵凛只是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像拂去一粒尘埃，然后掏出那块绣着他名字缩写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不小心溅到的几滴温热液体。那抹暗红，此刻在惨淡的光线下，刺得我眼睛生疼，胃里一阵翻搅。
“总裁，”我的声音在引擎的咆哮中显得细弱而干涩，喉咙里像是堵满了冰渣，“我们……究竟要去哪里？需要准备什么特别资料吗？”
邵凛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却映不出任何暖意，只有一片无机质般的冰冷审视。他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是刀刃在月光下泛起的冷光。
“温助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金属刮擦的质感，轻易穿透了引擎的噪音，“带好你的眼睛，和……你的命就够了。有些风景，看一次，代价昂贵。”
直升机猛地一个颠簸，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心脏。我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不再是连绵的雪峰，而是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伤口，突兀地撕裂在纯净的白色大地上。
裂谷深处，景象更是惊心动魄。数十台庞大得超乎想象的机械巨兽正匍匐在冰面上。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粗壮的机械臂前端，闪烁着一种极其诡异、极其刺眼的幽蓝色光芒。那不是普通的灯光，那是凝聚到极致的能量——高能激光束！
幽蓝色的光柱，如同地狱探出的灼热舌头，狠狠地、持续地舔舐着下方万年不化的玄冰。坚不可摧的冰川，在这恐怖的高温面前，如同最脆弱的黄油。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嘶嘶”声，白色的蒸汽如同垂死巨兽喷出的最后气息，疯狂地向上翻涌、弥散。在激光切割的核心区域，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塌陷、消失！融化的冰水，浑浊不堪，裹挟着被粗暴剥离的岩石碎块和远古沉积物，汇聚成一条条污浊的溪流，沿着人为开凿出的巨大沟壑，如同肮脏的血液般奔涌流淌，最终消失在裂谷幽暗的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焦糊味，混杂着冰水蒸腾的湿冷腥气，令人作呕。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那幽蓝色的激光直接贯穿。身体里的血液似乎瞬间冻僵，又在下一秒疯狂逆流冲上头顶，撞击着耳膜嗡嗡作响。那晚在邵凛办公室外听到的零星对话碎片，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猛地扎进我的意识深处——“冰盖融解速率超出预期……监测点数据显示全球洋流异常……加速……”
原来……真相在这里！如此赤裸，如此狰狞！邵氏集团垄断全球蓝宝石市场的背后，是建立在吞噬万年冰川、点燃这颗星球生命线的滔天罪恶之上！
直升机粗暴地降落在裂谷边缘一块被强行铲平的冰台上。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冰渣、尘土、焦糊味和冰冷水汽的狂风猛地灌入，呛得我几乎窒息，眼泪瞬间被激了出来。我踉跄着走下悬梯，双腿虚软得如同踩在棉花上。脚下是污浊的冰泥混合物，冰冷刺骨，迅速浸透了薄薄的鞋底。
邵凛步履沉稳地走在我前方，昂贵的皮鞋踩在泥泞冰渣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甚至连大衣的领子都没有竖起来，仿佛这足以撕裂皮肉的寒风对他而言只是拂面的微风。几名穿着厚重防寒服、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无声地迎上来，如同几道沉默而危险的影子，簇拥在他身后，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警告。
他直接走向裂谷边缘一个巨大的、如同恶魔之口的矿洞入口。洞口边缘的冰层被切割得异常光滑，还残留着激光灼烧后的焦黑色痕迹。强烈的白光从洞□□出，伴随着更加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和冰层融化的“嘶嘶”声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和意识一起撕裂。
邵凛在洞口停下，转过身。背后是地狱般的光源，将他的身影拉长成一个巨大的、压迫感十足的剪影，投在身后皑皑的雪坡上。他的脸逆着光，五官沉浸在浓重的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冰冷而清晰地穿透黑暗，牢牢锁定了我。
“好看吗，温助理？”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噪音，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戏谑，“邵氏皇冠上最璀璨的宝石，就诞生在这里。每一颗，都独一无二。”
我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一半是深入骨髓的寒冷，一半是焚心蚀骨的愤怒。眼前闪过新闻画面里被淹没的海滨城市、在浮冰上绝望挣扎的北极熊、科学家们声嘶力竭的警告……所有的画面最终都汇聚成眼前这沸腾的蒸汽、污浊的冰水和那贪婪舔舐着地球血脉的幽蓝激光！
“璀璨？”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肺腑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腥味，“每一颗……璀璨的蓝宝石背后……是多少吨融化的冰川？！是海平面上升淹没的家园！是极端天气夺走的生命！是……是整个星球在发烧！”
我猛地抬起头，直直地迎上他那双深渊般的眼睛，胸腔剧烈起伏，愤怒和恐惧像两头野兽在体内撕咬：“你们在谋杀！谋杀地球！谋杀我们的未来！” 冰冷的空气刀子般刮过喉咙，剧烈的咳嗽再也压抑不住，我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在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机械的轰鸣、冰层融化的嘶嘶声，还有我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咳嗽声，在空旷的裂谷中回荡。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道，轻轻拂过我的眼下，拭去一颗刚刚凝结、尚未坠落的细小冰晶。他的指腹擦过我被冻得麻木的皮肤，激起一阵诡异的战栗。
“温岚，”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怜惜，目光专注地落在我的睫毛上，“你知道吗？你睫毛结冰的样子……真美。” 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完整的、堪称温柔的弧度。那笑容在身后地狱之光的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也邪恶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大地深沉的呜咽，猛地从我们脚下的冰层深处传来！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大轰鸣！整个冰台，整个裂谷，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剧烈地摇晃、呻吟！
“塌方！矿洞深处塌了！” 远处传来安保人员变了调的嘶吼，瞬间被更猛烈的崩塌声淹没！
脚下的冰面传来令人肝胆俱裂的震动和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道巨大的、狰狞的黑色裂缝，如同闪电般瞬间在我和邵凛之间的冰面上炸开！裂缝深处，传来冰川断裂、岩石崩塌的恐怖回响，还有……几声极其短暂、随即被彻底吞没的凄厉惨叫！
碎冰和雪沫如同爆炸的粉尘，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得向后踉跄，几乎摔倒。
“温岚，”他的声音穿透了崩塌的巨响和弥漫的死亡气息，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浑身血液冻结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温柔的诱哄，“看到了？这里的风景，看一次，代价昂贵。”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住我，“现在，选择权在你。留下来，”他的声音压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心脏，“或者……下去，陪他们长眠？”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坚硬的触感，毫无预兆地、极其精准地抵在了我后腰脊椎的缝隙处！那形状，那金属特有的死亡寒意，瞬间穿透了厚重的衣物，电流般窜遍全身！
是枪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拉长。身后矿洞深处崩塌的轰鸣如同地狱的丧钟，持续不断地敲打着耳膜。脚下冰面的震动还未停歇，那道吞噬了生命的巨大裂缝就在眼前，翻涌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抵在后腰的枪口，像一颗冰冷的毒牙，随时准备注入致命的毒素。而眼前，是邵凛隔着深渊伸出的手，和他脸上那抹纹丝不动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温柔笑意。
“留下来……或者陪他们长眠……”
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神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我的右手，还插在厚厚的防寒服口袋里。冰冷的指尖，在剧烈颤抖中，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矩形轮廓。
手机！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以更疯狂的频率撞击着胸膛！一个微小的、几乎被绝望吞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擦亮的一点火星——录音！那部手机，从直升机起飞前，我就下意识地、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恐惧，按下了录音键！它一直静静地躺在口袋里，像一颗沉默的、冰冷的炸弹！
那些轰鸣、那些崩塌、那些惨叫……还有邵凛刚才那句如同恶魔低语般的选择！它们……它们是否已经被那微弱却顽强的录音功能捕捉？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恐惧冰层。一股混杂着微弱希望和巨大危险的力量，支撑着我的脊背没有彻底瘫软下来。
我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向那道巨大的裂缝边缘。污浊的冰水混合着泥浆和暗红色的、令人不敢深想的痕迹，正沿着冰壁汩汩流淌下来，形成一道道绝望的、肮脏的泪痕。它们无声地汇聚，在冰台低洼处形成一小片浑浊的水洼。惨白的灯光投射在水面上，反射出破碎而扭曲的光。那水，缓慢地、固执地流动着，像极了……像极了这颗星球，在目睹自己万年冰封的血脉被如此粗暴撕裂、蒸腾时，流下的、无声而绝望的泪水。
“温岚，”邵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他微微歪了歪头，逆光中，那抹温柔的笑意似乎加深了，却只衬得眼神更加幽暗冰冷，“我的耐心，和这里的冰一样，都很薄。”
后腰的枪口，极其轻微地向前顶了一下。那冰冷的压力，如同死神的指尖，清晰地提醒着我悬于一线的处境。
留下来？成为这滔天罪恶的共谋，成为这架疯狂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灵魂将永远被这污浊的冰水浸泡，被那些在矿洞深处瞬间湮灭的冤魂缠绕？
或者……拒绝？下一秒，身体就会像那些消失在裂缝深处的生命一样，被彻底抹去，成为这片被诅咒的冰川下无人知晓的又一块基石？连同口袋里那点微弱得可怜的、可能存在的证据，一起化为乌有？
“……留下来？”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被风声和远处的轰鸣彻底吞没。我的视线没有离开邵凛的眼睛，像是被那深渊吸住。身体却在恐惧的本能驱使下，极其微弱地、试探性地，向前挪动了一小寸。
冰靴踩在碎裂的冰渣上，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嘎吱”。
邵凛嘴角的弧度似乎柔和了半分，那只伸出的手，也极其细微地向前递了递，仿佛在鼓励一个迷途的孩子归家。“聪明的女孩。” 低沉的话语裹在寒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就在这看似屈服、身体重心前移的瞬间——
我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按了下去！不是一次，而是疯狂地、连续地按动侧键！盲按！祈祷！祈祷那该死的手机能识别出这是强制停止录音并锁屏的指令！祈祷那微弱的录音文件，在混乱的震动中，在可能被搜走之前，能多保存哪怕一秒钟！
几乎在同一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大爆炸声，猛地从矿洞更深处炸响！远比之前的塌方更加恐怖！脚下的冰台如同暴怒的巨兽般疯狂颠簸！头顶上方，一大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冰崖，在剧烈的震动中发出令人魂飞魄散的断裂声！积雪如同白色的洪流般倾泻而下！
“保护总裁！” 安保人员的厉吼被雪崩的咆哮瞬间淹没！
混乱！极致的混乱！
巨大的雪块和冰雹般的碎冰劈头盖脸地砸落！视野瞬间被狂暴的白色吞没！脚下的冰面剧烈起伏、碎裂！人影在翻腾的雪雾中如同狂涛中的小舟，东倒西歪！
就在这天地翻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二次灾难惊得本能闪避的瞬间！我借着脚下冰面的一次猛烈倾斜，身体以一个狼狈不堪、却蓄谋已久的姿势，顺着那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侧面翻滚出去！不是为了冲向邵凛，而是竭尽全力地远离他，远离那道致命的裂缝，也远离了后腰上那支冰冷的枪口！
混乱中，我似乎瞥见邵凛的方向。在倾泻的雪瀑和晃动的人影缝隙里，他依旧站立着，虽然身形因冰面震动而微微摇晃。他那双穿透雪雾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夜枭，冰冷、锐利，带着一丝被忤逆的、令人胆寒的愠怒，穿越混乱的暴风雪，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那目光，比抵在后腰的枪口，更冷，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