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星星藏了梦》南七汐

5、五：坠入

　　徐艳折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江星言抱着奶茶发呆。

　　她绕到江星言后面，坏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将她手中的奶茶抢过来：“哟，什么时候买的！”

　　按照以前，江星言是守不住手里的东西的。

　　但这次，徐艳意外的没能成功。

　　江星言有些紧张，但还是抓紧了手里的奶茶：“刚刚买的。”

　　不想。

　　不想被她拿走。

　　徐艳没再看她手里的东西，反而圈住了江星言的胳膊，撒娇道：“我要回家了，今天我的值日你帮我做了呗~”

　　“可是……”

　　江星言打心里想要拒绝，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别可是啦~我的好言言，就咱们这情深意浓的姐妹情，帮我打扫个卫生不会都不行吧？”

　　架不住徐艳的软泡硬磨，江星言只好应了下来。

　　“好耶！我就知道星言你最好啦！我走啦！”

　　看着徐艳跳脱离开的身影，想起了徐艳那声“情深意浓的姐妹情”，心里突然泛起了空荡荡的感觉。

　　江星言很少会拒绝别人要求的事，每一次想拒绝的话都会被堵在嗓子眼里，死活说不出口。

　　无论别人说什么，也只会随声附和，别人让做什么，就应着去做。

　　跟条狗一样。

　　真没意思。

　　江星言放好奶茶，去教室后排拿了扫把。

　　周五的下午是同学们最着急回家的时刻。

　　除了碰巧被安排在这一天的值日生。

　　而每每就是被安排在这一天的值日生工作量最大。

　　一般这种事情总有几个值日生会悄悄走人，但江星言实在没想过，会只剩她一个。

　　扫把都已经拿起了，以她答应了就要做的脾气，就只能干着所有人的活了。

　　把教室和走廊扫了一遍，江星言准备提桶下楼装水。

　　只要将教室和走廊外拖干净，就完成任务了。

　　这个时候学校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其他班都是一群人的合作，不知道比她一个人快了多少倍。

　　江星言这时候只觉得有些失落，今天是要回去晚了，又该挨骂了。

　　没等江星言多想，一个人影却冲了过来，将她手中的水桶提到自己手上。

　　“完啦！你都做完了吗？剩下的让我来吧。”

　　林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道：“差点就忘记自己今天要值日了，还好赶上了！”

　　“这群人，居然一声不吭全跑了，太过分了。”

　　林辰一边下楼一边朝她挥手：“辛苦啦！剩下的我来，你早点回家。”

　　江星言被林辰一气呵成的动作惊住，呆站在原地。

　　这时候有人从她身旁哼着歌走过，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人又折了回来，惊喜道：“诶？”

　　江星言：“？”

　　余泽兴道：“原来是你呀。不过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回家吗？”

　　她正打算回答，余泽兴又自言自语道：“哦——我知道了，你留下来值日的吧。不过你这里就你一个人吗？要不我帮你吧。一个人……”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她不是一个人。”

　　林辰装好了水，正好提上来。

　　“快弄完了，我在就够了。”

　　余泽兴一乐，脸上全是看戏的表情：“哦~”

　　江星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但想起了那杯余泽兴送的奶茶，还是朝他郑重道了谢：“谢谢你的……”

　　余泽兴没多想，只当她是想谢谢自己那么善良仗义，立马接口道：“没事没事，小事情。换成谁我都帮的……”

　　一抬头，就透过江星言看到了快要把头摇成拨浪鼓转世的林辰。

　　林辰脖子都要梗住了，一味地向余泽兴传达不要再说下去的信息。

　　余泽兴倒是看乐了：“你干嘛？脖子抽筋了？”

　　闻言，江星言疑惑地转过头。

　　“？”

　　林辰绝望地闭上眼。

　　如果有的选，他绝对不要再匹配到这种队友。

　　“好了，现在就只剩下把走廊拖好了。你先回去吧，有我和余泽兴在呢。”

　　余泽兴：“我也……”

　　“闭嘴……”

　　林辰直接手动给余泽兴关机，给他那句话堵了回去。

　　见状，江星言也不好再留了，感激道：“谢谢……”

　　即便他们算是“朋友”，但终究和两个人都不太熟，再待下去，她也确实一句话都将说不出来了。

　　她收拾好东西，走之前出于礼貌，还是向他们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林辰道：“今天的晚霞还是很好看的哦。”

　　江星言抬头。

　　夏天的白天时间很长，经过了不断地折腾，也逐步渐入了黄昏。

　　天边泛起橙红，云层布满了碎金，落日也与它们一同为天际画出一幅绚烂的画卷。

　　周围也都染上了一层橙红的滤镜，将温柔尽数描绘。

　　江星言眸子暗了暗，在心里回答道：“好不好看，也跟我没有关系了。”

　　少女转身，便步入了这绝景之中。

　　家里所在的村离学校太远，到家时，家中饭菜都已做好，一位中年女人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饭菜一言不发。

　　江星言坐下时，两人四目相对，还是没有人先说话。

　　天已经逐渐开始黑了下来。

　　许凤率先开了口，摆着一张冷脸，语气极其不耐烦:“干什么去了？下午就那几节课，你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今天值日……”江星言声音很低，连带着也低下了头，不敢去和许凤对视。

　　“值日？别人班值日也早回来了，那么长时间不够你值个日？那么多人，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就你班搞特殊？”

　　江星言一时间不知道能接什么话，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衣摆，攥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班里人早就回家了。你是不是偷偷去了哪里玩？”

　　“我没有……”

　　“没有？！江星言！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放学不回家，你又是交了什么猪朋狗友？！是不是又搞音乐去了？！别的人那是成绩越来越进步，你是越来越倒退！你还想不想读书了！？每一学期学校分一次班，你是想掉出尖子班吗！”

　　许凤说到这里已是情绪高涨，声音一句比一句高。

　　这些话劈头盖脸地砸在江星言脑袋里，不知不觉，眼眶湿了一片。

　　细细的抽泣声被许凤发觉，脸色变得更加黑了，她反手便是将桌上的筷子重重拍在桌面。

　　这一声巨响，江星言吓得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手握的更紧了。

　　“哭？你还有脸哭？！多大人了就会哭，怪不得你窝囊废，跟你爸一个样！我看这顿饭你也别吃了！回房间学习！说过了不要做那些痴心妄想的梦了，心思放在学习上！怎么，那么脆弱？我看两只手都给你废了最好，我看你还想不想弹吉他！听你们班主任说了，下周要考月考，再不拿个好成绩，就别回来了！”

　　许凤甩下最后一句，脸色气的煞白。

　　江星言一直低着头，泪水不停地滴在手背上，她紧咬着唇，脸色苍白，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

　　半晌，一只手覆了过来。

　　“星言啊……别怪妈妈……”

　　许凤却是抽泣了起来，与刚刚的举动大相径庭。

　　女人一边滴泪，一边放轻声音：“我们家只有你能前进了……妈妈受了那么多苦…就不能体谅体谅妈妈吗……”

　　“你爸也无能，你也这样，又能让妈妈怎么办啊……”

　　许凤一边抹泪，声音又轻又绝望，如同备受委屈与不公的妇女般。

　　现在的她与方才声嘶力竭的女人像是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窗外天色已暗，透亮的星也在树影缝隙中发出了微弱的光。风呼呼地吹过白色的窗帘，然后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江星言站了起来，一声不吭，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她仍低着头，刘海和垂下的头发盖过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让您，那么失望了吗？”

　　她像是在问面前的母亲，又像是在问自己。

　　许凤一下子跳起来，破口大骂道：“好啊，你们都好啊！一个个全都能欺负到我头上了是吧！你们姓江的是一家人，我就是外人，外人！我就活该受你们气！！”

　　她一抬手，桌子上的盘子尽数跌倒，洒的一地狼藉。

　　许凤咬着牙，重重摔了门出去。

　　外面传来了几声狗吠，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江星言蹲下，捡着地上的碎片，一步一步地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啪嗒——

　　手背突然被什么刺到了一样，才发现，原来不仅地上一片狼藉，脸上也早已是。

　　我没有再碰了。

　　以前也好，现在也好，我都没有再碰它了。

　　明明都放下了，明明都离它的远远的了。

　　少女的眸子是一片死寂，她昏昏沉沉，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明明没有再去碰了。

　　为什么也不相信我。

　　我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

　　好想……好想……

　　江星言脑海一惊，她迅速站了起来，却是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背顶着门，顺势滑坐了下来。

　　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恶心，绝望，无助，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喘不上气。

　　江星言大口喘着气，嗓子眼里断断续续传来了呜咽声。

　　晚上的风大了起来，吹得窗帘一飞一落。

　　一起一落中，仿若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