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骄子身中情蛊后》古叹今笑

9、改命

　　“改命？”老峒主的脸色微变，扯出一抹笑容道：“改什么命？”

　　望山真人故作随意道：“没什么，就是之前遇见一些人，他们的命格不同，有低贱烂命者，有大富大贵者，有福佑亲友者，亦有那种劫煞在身的不幸者。”

　　老峒主眼皮动了动，等他继续道言。

　　望山真人叹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如果能改命，那些痛苦之人的一生是不是就可以不一样了？”

　　老峒主略有思忖，道：“命由天定，真人修道，应该比我更清楚，改命一事，是为逆天而行。”

　　望山真人眼眸垂下，笑了笑，道：“这样啊，无妨，我就随口一说，燕兄不必在意。”

　　“但是，蛊，非毒虫之浅术，其妙处不在杀伐，却在于超自然所为。”老峒主摸了摸胡子，十分感慨。

　　望山真人眼睛一亮，忙道：“这么说，是有了？”

　　老峒主道：“传说中有，但据记载是在百年前的朝代了，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一些蛊术流落在天南地北，早已失传了。”

　　“你也不能炼吗？”

　　老峒主眸子暗了暗，道：“惭愧。”

　　见望山真人沉默了，老峒主猜想他绝不是随意一说，这老道，竟然敢将主意打在了苗蛊之上。

　　“啊，罢了。”望山真人微微一笑。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众蛊之地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老峒主带着望山真人往外走，一直出了洞门，待春叶飘飘落下时，方才停住脚步。

　　“真人莫急着回去，我也有一事，想与真人谈谈。”老峒主抬手，请他去旁边的小阁一聚。

　　“但说无妨。”

　　老峒主拄着法杖，褐色的眼珠转了转，道：“真人座下的小弟子乖巧聪明，相貌惊为天人，我孙阿川很是喜欢，我也很喜欢，不知真人......可有意结亲？”

　　望山真人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结亲？兄弟之亲吗？”

　　老峒主有些为难，犹豫道：“额，是嫁娶之亲。”

　　“啊？”望山真人眉毛一飞，觉得此事甚是荒谬，虽然这种风气道门也不是没有，但今日真碰上了，还是冲着他的小弟子去的，怪异之感不由得油然而生。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可在我们苗峒，只讲究一心悦一心，一生一双人，情爱这种事，是男是女，倒也不是那么重要的。”老峒主急忙开口解释。

　　望山真人面色发黑，道：“不论这个，明透尚且只有九岁，他现在也不是说嫁娶的时候。”

　　“我理解，你不用担心，嫁娶之礼，会在成年后举行。”

　　“等等等等。”望山真人打断了他说话，道：“什么意思？让我徒做童养......”

　　他说话异常艰难，半天也吐不出那个字，道：“谁嫁谁娶？”

　　老峒主在这方面丝毫不退让，道：“我孙娶你徒。”

　　望山真人站了起来，道：“不论谁娶谁嫁，此事不行。”

　　老峒主心中不高兴了，但表面上无所事事一般，依旧耐心劝说道：“真人啊，你在外面有仇人追杀，带着一个孩子多不方便，我明白，依你的性子不会藏在我苗峒太久，以后呢，难道以后你要把这个孩子继续带在外面奔波吗？”

　　望山真人怔住了，沉思起来。

　　“你不如将孩子留在我苗峒，我定然好生养着，你依旧是他师父，我们以后也是家人，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谁来了我都替你挡。”

　　望山真人道：“燕兄，我没有让你替我挡那些人的意思。我只是担心孩子......”

　　老峒主问道：“孩子怎么了？”

　　望山真人不好说出口，他们如此想把方心衍留在苗峒，若是知道了他天生劫煞，命犯七杀，还会愿意收留他吗？

　　老峒主见他不语，苦口婆心道：“你有没有问过孩子，他愿意跟你漂泊吗？而且我看阿衍和阿川玩的很开心啊，你要是想他了也可以回来看他，你放心，我苗峒蛊术超绝，阿衍若是想学，我也会用毕生所学教他。”

　　“真人若是还不愿意，我再给一个条件，我愿帮真人寻找改命之蛊，如何？”

　　望山真人猛地抬起头，捏紧衣角，他心中知晓，方心衍自然是不怕跟他一起漂泊的，只是他也不愿意让他受奔波之苦，最主要的是老峒主刚刚说的那个条件。

　　“改命之蛊......”

　　望山真人犹豫了，这种缥缈无望的事，十分只能信一分。

　　但一分也是希望啊。

　　半晌，望山真人道：“此事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做打算吧。”

　　老峒主摩挲着枯长的手指上的戒指，笑道：“那真人可要想好了。”

　　望山真人心中五味陈杂，拱手告别。

　　春寒料峭，今天的雾轻薄，但阳光却被乌云遮住了，所以久久不散。

　　吊脚楼阁在林下立着，静而孤寂，望山真人推开门，只见方心衍双手撑着脸，歪着头地瞧着桌子对面的红衣少年笑。

　　“师父，你回来啦！”方心衍直起身子欣喜道。

　　望山真人看了一旁的眼燕斩秋一眼，目光略有疑惑，方心衍立即解释道：“哦，他又迷路了。”

　　桌上摆着热茶和花饼，想来方心衍已经款待对方有一段时间了，望山真人冲燕斩秋颔首一笑，燕斩秋眨了眨眼，也点头回应。

　　有大人回来了，燕斩秋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太合适，便站了起来，背上竹篓，冲方心衍挥了挥手，又向望山真人鞠了个躬，便往门外走去。

　　方心衍道：“你要走啦？”

　　他拿起桌上的饼包了起来，塞到燕斩秋怀里，笑道：“带着吃吧。”

　　燕斩秋面露茫然之色，方心衍仰着头，指了指嘴巴，做出吃饭的动作，教他道：“吃！”

　　燕斩秋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了，口音生疏地学道：“吃。”

　　“嗯嗯。”方心衍也挥了挥手。

　　望山真人道：“雾还没散，这孩子别又走错路了，我送他一程吧。”

　　方心衍道：“我也一起！”

　　望山真人点了一下他的鼻尖，“今天的书看完了吗？”

　　方心衍哑然无声了，今天只顾着和燕斩秋玩，真没看书了。

　　望山真人嗔笑一声，带上了门。

　　彼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雾也散了许多，燕斩秋循着小路闷头走着，望山真人就在他的旁边，一路无话。

　　出了林子，前面出现了街道后，望山真人就停住脚步了。

　　燕斩秋低头道谢，便走去。

　　望山真人突然道：“你今早在洞外做什么？”

　　燕斩秋转过身，歪了歪头，一脸茫然，指了指耳朵，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望山真人抿唇不言，良久，微微一笑，冲他挥了挥手，便转身回去了。

　　燕斩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的背影许久，也离开了。

　　他穿过街道，岔到另一条小路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上山了。

　　高耸入云的黑山间，有一条狭小的缝隙。

　　燕斩秋侧身挤过缝隙，进入了另一方天地。

　　水潭之中，有一块圆石，一个满头白发浑身脏兮兮的老太躺在其上，她的双腿已经断了，一只手臂也折到了一边，遍体溃烂。

　　忽然有一只水鼠嗅着鼻子爬了过来，刚到她的脖颈边，老太头一歪，猛地张开黄牙，一口咬住了老鼠的头，鲜血崩出。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抓着老鼠吃的连连咂嘴。

　　听到脚步声，她白浊的眼瞳微微睁开，懒洋洋道：“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燕斩秋道：“遇见了一个人，挺有意思的。”

　　老太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道：“唔，也不带点吃的，死崽子，去吧，那边的蛊虫儿不太安分，想你了应该。”

　　燕斩秋不作声，只是绕了绕手腕，便迈步向前。

　　黑天之下，百蛊齐鸣。

　　另一边，竹林吊脚楼阁处。

　　望山真人道：“明透，以后少和燕斩秋玩。”

　　方心衍惊讶：“为什么？”

　　望山真人思索道：“那孩子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简单。”

　　方心衍鼓着嘴，弱弱道：“哦。”

　　苗峒的人不喜欢燕斩秋，就连师父也不喜欢他吗，他和自己真像，都像是被人排挤的小兽，可自己还有师父，燕斩秋什么也没有。

　　那天过后，燕斩秋没有再来过了，方心衍就是有跟他玩的想法，也没那个机会了；燕决川也没来，听说他生病了，按理说师父往常应该会带着自己去看望一下，这次不知为何也没有去了。

　　一连三日，无人叨扰，方心衍看书看的倒是自在。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望山真人在卧房处打坐，不禁眉头深锁。

　　他双手运气，调和着身体里的阴阳，脸色却越来越白。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洒在月光之下。

　　望山真人歪倒在一旁，大口喘着气，他掐指一算，脸颊抽搐了起来，似是不信邪一般，他又算了起来，最终闭上了眼睛。

　　自己的大限将至，不知是不是之前逃亡时受了伤的缘故。

　　他怅然了许久，叹了吁长的一口气。

　　稳住身体后，他找来抹布擦干净地板，起身去看方心衍。

　　小小的人儿缩在被褥里，月光透过竹窗的缝隙，落在他半边的脸颊上，照得几乎透明，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阴影。

　　他睡得很乖，几乎不发出什么声响，只是偶尔会无意识地哼唧一声，像是小动物委屈时发出的声响。

　　望山真人垂眼看他，满目哀凉。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人世，方心衍该如何是好？

　　外头的人不知有多少忌惮他的命格的人，排着队来杀他。

　　难道真的只有一个办法了吗？

　　自从那日之后，望山真人就没有找过老峒主，这天之后，他却毅然决然地出门了。

　　大堂之下，老峒主抬眼轻笑道：“真人来了，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呢。”

　　望山真人垂着眼，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堂内一片寂静。

　　“燕兄，嫁娶一事，可以商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