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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燕决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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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衍差点就要睡着了,被他喊的一惊,懵懂站起。
燕决川拉着他跑到了前面,拎起网来,一只鸟困在其中,拼命地扑腾着,羽毛四处飞,翅膀也见了血。
“哎,它受伤了!”方心衍道。
燕决川踢了踢网,嫌弃道:“啧,没劲,本来想捉一只好鸟送给你的。”
方心衍道:“可以把它放出来吗?”
燕决川耸了耸肩,道:“随你,它翅膀已经断了半截,活不了了,走吧,阿衍弟弟,我再给你抓只新的。”
方心衍闷闷道:“我不要,我要它飞走。”
燕决川挠了挠头,道:“你不要胡搅蛮缠了,一只鸟而已。”
他对生命毫无敬畏和珍惜,方心衍有些生气,倔强地抓起网,顺着封口解开,将鸟捧在了手心里,轻轻抚摸着。
鸟儿还处在惊恐中,煽动着带血的翅膀,倏然逃出网笼,猛地飞了起来,上下颠簸着斜歪向远处,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啊,它走了!”方心衍迈开腿,要去追。
燕决川一把拉住了他,道:“算了,你看你的手,上面沾了血,脏不脏啊。”
方心衍没理他,自顾自地在林子里找了起来,燕决川跟在他身后,神色有些恼火。
他正烦着呢,忽然瞥到一抹红色,偏头看了过去,燕斩秋正弯着身子拿着一把镰刀砍草。
燕决川用苗语喝道:“喂,小废物,你给我过来!”
方心衍这边怎么找也找不到小鸟,闻声回头,燕斩秋满手泥巴,背着竹篓走了过来,沉闷道:“怎么了?”
燕决川抱着手,一顿道:“你在这做什么?”
燕斩秋面无表情道:“采草药。”
采草药?
燕决川慢步上前,一把扯下他的竹篓,在里面翻了翻,发现确实只有一些草药。
“去,给我找一只鸟,翅膀断了的那种,不然你今天别想回去了。”
燕斩秋沉默半晌,瞥了方心衍一眼,弯着腰在地上摸索了起来。
他们说的是苗语,方心衍听不懂,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燕决川笑道:“哦,我弟弟,来帮我们找小鸟的。”
光影在地面上缓慢移动,过了许久,也不见燕斩秋找到。
“你行不行啊?”
燕斩秋不回话,缩着身体继续寻找。
燕决川没有了耐心,对准还在地上跪着摸索的燕斩秋就是一脚踢去。
燕斩秋痛哼出声,摔倒在草丛里。
方心衍见状,惊恐道:“燕大哥,你在干什么?”
燕决川道:“他在耍我们呢,没用的东西,找一只鸟都找不到!”
燕斩秋抱着胳膊蜷缩在地上,方心衍看见他的手掌已经磨出了血,吓得脸都白了,眼看燕决川大发雷霆还要去打他,方心衍连忙拉住他的衣角,摇头道:“不找了,我不找了,我们走吧!”
“算他幸运。”燕决川哼道,踩过燕斩秋的竹篓,揽上方心衍的肩膀,道:“今晚我们去吃烤鸽子吧,算哥哥给你赔个不是。”
方心衍的手微微发抖,强颜欢笑道:“明,明天吧,我不是很舒服,想回去睡觉了。”
“这样啊,那我送你。”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燕斩秋在地上弓着身体躺了许久,才慢慢爬起来,他舔了舔手掌上的血,像一只受了伤的狐狸,最后默默将散落一地的草药捡了起来,一声不吭。
随后,他走到远处的丛林边,低头看向那只奄奄一息的鸟儿,转身离开。
天色渐渐暗沉,寨子里挂起了灯笼,明亮如白昼,少男少女们围着篝火唱着歌,歌声一直传到山林间。
望山真人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他双目依然紧闭,微笑道:“明透,回来了啊。”
方心衍收好情绪,努力笑道:“嗯,师父,你饿不饿,我带了鲜花饼。”
望山真人嗔笑道:“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吃。”
他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师父旁边。”
只有在师父面前,方心衍才能完全放松下来,听到师父唤他,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望山真人问道:“今天都玩了什么啊?”
回想起白天的事,方心衍一阵难受,但为了不让师父担心,挑了一些好的说道:“逛街,扔飞镖,看漂亮姐姐跳舞,吃好吃的。”
望山真人眼睛微睐,道:“哦,如此啊,师父再问你一句,你在这里开心吗?”
方心衍顿了顿,道:“开心啊,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怎样都开心。”
他知道,为了躲避逃杀,师傅带他一路奔波,两人居无定所便罢了,危险却无时无刻不在,好不容易寻得一个地方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安静的生活,如果他说不喜欢,师父就又要奔波了。
望山真人悠悠点头,摸了摸他的圆脑袋,道:“那便好。师父还怕你不习惯这里呢。”
方心衍抬头,天真道:“那师父呢,师父喜欢这里吗?习惯这里吗?”
望山真人笑了,慈爱道:“师父看着明透喜欢,自然也是喜欢的,至于习惯吗,你一个嫩娃娃都能适应,师父老皮子了,还能比你差?”
方心衍嘿嘿笑了起来,笑的很是灿烂。
“师父,你可不可以别去找峒主爷爷下棋喝茶了啊,能不能多陪陪我。”他将头埋进望山真人怀里,声音绵延。
望山真人没有多想,只当方心衍还小,离不开自己,道:“你总有长大的一天,不能老是赖着师父。”
方心衍不作声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望山真人无奈道:“好了,不去便不去吧,天天下棋喝茶,为师也腻了,你诗书可背完了?”
方心衍道:“背完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学剑?”
望山真人想了想,道:“再把《金刚经》背完吧。”
方心衍一骨碌爬了起来,“我现在就去背!”
看着方心衍积极活泼的样子,望山真人心中百感交集,这孩子天真单纯,却为世人所不容,若没有了自己,他的下场决不会好过。
他不能保他一辈子。
隔天,望山真人就和老峒主禀明自己要潜心修行了,老峒主也没有多言,只是让他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一连数日,燕决川都没有见到方心衍。
他不甘心,一路追到深林之地找方心衍,方心衍也以读书习剑为理由搪塞过去了。
这下闷闷不乐的人变成燕决川了。
方心衍烦恼时只会把事情憋在心里,让时间洗去愁闷,燕决川不同,他从小什么都有,从来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故而在屋子里大发脾气,又是摔东西又是惩罚下人。
他想去找燕斩秋麻烦,这燕斩秋也几天见不到人影,不知道跑哪里躲起来了。
这下遭殃的东西可就多了,小到桌椅杯盆,大到活人。
老峒主拄着拐杖来看他时,便看见一个瘦跛子被捆了起来,身上爬着一条长长的蜈蚣,撕心裂肺的喊叫。
他皱起眉头,扬手一吸,蜈蚣便落进了手里。
燕决川叫道:“阿公!你干什么?!”
老峒主仔细瞧着手心,道:“别跟我说这是你炼的蛊虫?”
燕决川撇了撇嘴。
老峒主胡子吹了起来,道:“你就炼成这样?”
燕决川哎呀一声,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把自己辛辛苦苦炼的蛊用在这种贱人身上呢。”
老峒主看了一眼昏厥的瘦跛子,像他这样背叛族群的奴隶峒内不止一个,大多都被用来做苦力,最惨的就是被拿来炼蛊,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彷佛奴隶就不是人一样。
“嗯,阿公随口一说,我们阿川炼的蛊当然不会这么差,阿川以后可是要成为峒主的。”
燕决川哼了哼,仰着下巴。
老峒主抬手叫人把瘦跛子抬了下去,笑道:“那是什么让我们的小峒主大发雷霆啊?”
燕决川撅起嘴,一把扑到了他的怀里,道:“是那个方心衍!”
老峒主脸色一变,道:“他欺负你了?!”
燕决川:“没有,只是他天天闷在阁楼里读书,都不陪我玩,阿公,你把他弄来陪我嘛。”
老峒主哈哈笑道:“人家忙于学业,你却只想着玩,我看你要收收心了。”
燕决川不屑一顾,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神秘道:“阿公,你觉得方心衍怎么样?”
老峒主摸了摸垂眉,道:“这孩子长得标致,性格也很乖巧,聪明又刻苦,甚是不错啊。”
“你也喜欢他是不是?”燕决川喜道:“我也喜欢他,要是他变成我的东西就好了,哎哎,阿公,我再过两年就成年了,你能不能把他留在苗峒,做我未来的伴侣啊?”
听到这话,老峒主一愣,随即气道:“胡言乱语!”
燕决川大声道:“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他啊!”
老峒主哑口无言,摊手道:“可,可他是男儿啊!”
虽然族内以前不是没有这种先例,但这毕竟也只是少数人才有的现象,燕决川作为他的希冀,竟也......
燕决川摆摆手道:“我知道您在担忧什么,那怎么了,玉娲山有生子蛊,您还怕没有后代吗?”
老峒主啧声道:“这,这,虽能如此,但方心衍毕竟是望山真人的爱徒,是客人,且不说他愿不愿意,他师父怕是就不会同意。”
“牛鼻子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问他要个人怎么了,我不管,你去说嘛,万一他同意了呢?”
老峒主语重心长道:“阿川啊,纵使他们现在不走,也不会久留于此的,方心衍还小,不懂情爱,你这有些强人所难了。”
燕决川推开他,一把盖过被褥,撒泼道:“我不管,他又不是长不大,养几年不就可以和我成婚了?我们苗峒不是有童养妻的习俗的吗?你去说媒,让他做我的童养妻!”
老峒主喊道:“阿川!”
燕决川爬了起来,将他推到门外,把门锁上了,和他置气,道:“你不答应我就不吃饭了!”
老峒主无可奈何,气急败坏敲了敲拐杖,想再劝他,下属上前道:“峒主,议会要开始了。”
他只能叹气,命人照顾好燕决川,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