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花腰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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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心衍不是很理解他这种亲昵的举动，但燕决川此人性格无常，极其容易生气，他也只能顺着他。
第二天，燕决川便跟随老峒主离开了，苗峒前去万虫之林的路上，祭祀祈福，巫女献舞，锣鼓声响，一路欢送。
看着他们远去，方心衍莫名轻松了起来。
寄人篱下这么久，当主人不在时，他就不用那么拘束了。
他想在竹林待多久就待多久，无需每日按时回虎阁了。
目送他们离去的还有燕斩秋，他望着远方，神色淡漠。
燕斩秋不被看重，不能进入万虫之林修行，方心衍虽然替他感到遗憾，但燕斩秋能留在自己身边，这令他有些小开心。
自从燕决川他们走后，燕斩秋来竹林来的更勤快了，两人无话不谈，成日里黏在一起，学写字读书累了，还会一起在山上采野果，抓蝴蝶，玩的好不开心。
只是到了傍晚的时候，燕斩秋就会离开。
期间有两天，燕斩秋没来找他，再见面时，手上还有伤，问他也只是说不小心摔倒了。
有一次，方心衍忍不住问道：“你住在哪里啊？”
认识这么久，他确实不知道。
燕斩秋沉默许久，道：“你想，去吗？”
方心衍瞬间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道：“可以吗？”
燕斩秋摸了摸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好。”
趁着天还明亮，燕斩秋牵着方心衍的手，走向山腰。
途中常有荆棘，路也崎岖，方心衍几次都要摔倒，燕斩秋便蹲了下来，将他背起。
方心衍蹙眉道：“你每天都要走这样的路吗？”
燕斩秋笑笑，苦涩都藏在其间，又将他往上托了托。
走了许久，才见一间小屋孤零零地悬在山石下，木板墙壁背风雨洗的发白，隐隐约约可见缝隙里塞的干苔。
“你就住这里？”方心衍道，随即又叹：“没什么，我以前和师父逃亡的时候，住的还没你这好。”
燕斩秋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心衍迈步走了进去，屋内狭小的几乎一览无余，却收拾的十分整洁，窗台上有一个豁口陶罐，里面还插着一大把蓬勃的野花。
叽叽叽。
细微的声音从不知处传来，方心衍寻觅道：“什么声音？”
燕斩秋背着手，笑意更甚，方心衍这才注意到他挡在什么东西前面了。
“你笑什么？”方心衍去拨他的手。
燕斩秋举起手，往旁边移开了。
只见细草扎成的小窝里，一只小鸟正歪着头，喙嘴一张一合的，它扑腾了几下，翅膀上的羽毛飘落下来，歪倒在一边。
“哪里来的小鸟？”方心衍凑近，觉得它有些眼熟，惊讶道：“是那天山林的那只吗？”
燕斩秋点点头。
“它没死！你最后找到了它啊？”方心衍欣喜道，摸了摸小鸟的脑袋，小鸟很喜欢他，歪着头蹭着他的手指。
燕斩秋将鸟窝放在高处，喂了它一点谷米，指了指它的翅膀。
方心衍了然：“它的伤还没有好啊。没关系，以后我天天来这儿，给它带好吃的，它一定会好的更快的。”
听到他说要天天来，燕斩秋神色动了动，认真道：“随便跟人，回家，危险。”
方心衍还在逗小鸟，道：“你又不是别人。”
燕斩秋眸中有涟漪散开，追问道：“那我，是什么？”
方心衍想了想，在他身边坐下，道：“重要的人。”
“什么，是，重要的人？”燕斩秋一个字一个字道。
方心衍也说不上来，是朋友吗，是亲人吗，他都不想承认，因为他是劫煞命，越在乎的东西，越会失去。
于是方心衍故作深奥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知道燕斩秋听不懂，但就是要他不懂。
燕斩秋人很好，懂礼貌，还善良，方心衍突然难过了起来，害怕了起来，燕斩秋和他走的太近了，他是不信命的，可如今却也担忧了起来，命是否会带来不幸，倘若燕斩秋落得个不好的下场，他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见他情绪突然变得低落，燕斩秋疑惑地低头，捧起方心衍的脸，圆滚滚的泪珠像线一样在他脸上掉落，燕斩秋顿时慌了。
“你，你怎么了？”
方心衍控住不住伤心道：“斩秋哥哥，其实我，我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燕斩秋茫然。
方心衍抽泣道：“我命犯七杀，天生劫煞，是个克人的灾星，你以后还是不要和我玩了。”
燕斩秋凝噎不语。
方心衍以为他害怕了，更难过了，道：“师父他，应该也是因为我的命格，才把我丢在这里的，我知道的，他只是骗我，才说有事情不能带我的。”
“我不怪他，他是道门至尊，却在收留我后受尽苦难，我的命，当真就这样了。”方心衍越说越激动，边哭边抹眼泪。
“所，所以，你不要靠近我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燕斩秋默默用袖子擦拭着他的眼泪，泪珠接连不断滚下，他见一颗就擦一颗，实在是擦不完了，就紧紧抱住方心衍。
“我，不怕。”
“我和你，一样。”
他居然听懂了，方心衍耸着鼻子道：“不一样，我这是天算子算出来的。”
燕斩秋道：“一样。”
“不一样。”
燕斩秋将下巴抵在他的头上，道：“我不弃你。”
“你，是唯一。”
他不擅长汉语，却用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概括了所有，也说到了方心衍的心中。
“真，真的吗？”方心衍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
燕斩秋握住他的手，将其放在自己心上，剧烈的心跳替他回答，振聋发聩。
方心衍：“不害怕？”
咚！
方心衍：“不弃我？”
咚！
方心衍还要问，燕斩秋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按到心口，道：“嗯！”
方心衍嘴角一瘪，猛地扑到他的怀里，道：“你也是唯一！从此以后，我们相依为命，此生此世一如此！”
燕斩秋喃喃道：“相依为命一生世？”
“好。”他锁紧胳膊，笑的明亮。
那天之后，山还是那座山，云还是那朵云，心却不一样了，两颗炙热的心，更近了。
昨日变今日，今日又迈向明日，岁月缓缓流逝，有了燕斩秋的陪伴，师父离去的悲痛也在方心衍的记忆里渐渐淡了些。
今天是苗峒的姊妹节，姑娘们头戴银冠，身着刺绣花衣，成群结队在街上跳舞，游玩，即便是白天，篝火亦高燃。
方心衍和燕斩秋戴着面具，走在街上散步，不知为何，每次两人出现在大众视野时，燕斩秋都会要求他们一起戴上面具。
方心衍后来仔细想了想，便理解了，燕决川讨厌燕斩秋，对自己却莫名的上心，若是被人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些人告诉了燕决川，他便又要拿燕斩秋出气了。
不一会儿，燕斩秋突然道：“你，等我，一下。”
方心衍愣道：“啊？”
燕斩秋转身跑向人海中了，那里好像在举行什么比赛，方心衍踮着脚瞧，很快便被人群挡住了。
他只能找了块空地蹲下等他。
一旁的彩布下，好几个苗疆女子围在一起，手里挑着五颜六色的布带，来回编织着。
方心衍好奇道：“这是什么？”
听见他说汉话，女孩们讶异地看着他，咯咯咯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女孩用着不标准的汉话道：“这是花腰带。”
“花腰带？真好看，可以送人吗？”
女孩们笑的声音更大了。
“能，当然能，对方一定会喜欢的。”
方心衍来了兴趣，道：“我能买一条吗？”
“哎，这个要自己做，才最真诚。”
方心衍挠了挠头。
女孩们笑的眉眼弯弯，道：“来，小道长，我教你。”
“谢谢，啊？”方心衍刚道谢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们怎么知道自己是谁？
无所谓了，破罐子破摔吧。
没过多久，燕斩秋就回来了，在街上找不到方心衍，急的喊他的名字，方心衍连忙收好花腰带，向女孩们告别。
“你去哪了？”方心衍先行发问。
燕斩秋举起手中的糖人，道：“我赢了比赛，送给你。”
这糖人是山外才有的东西，方心衍接过咬了一口，心中热热的，道：“很甜，谢谢你。”
逛完街市后，两人便各回各家了，约了第二天白日再续。
吊脚楼阁处，依旧灯火通明，方心衍根据白日里女孩们教的手法，笨拙地缝制着花腰带。
一连七日，才勉强缝处一条来，歪歪扭扭的，不好看。
方心衍叹气，算了，还是不要送给他好了。
正好那天，燕斩秋带着方心衍去相思崖看风景，脚下的世界，宛若画卷。
今天燕斩秋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云海。
方心衍陪着他，张开双臂闭着眼感受风。
燕斩秋轻轻一笑，道：“阿衍，今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什么日子？”
“我阿妈死之日，我的生之日。”
燕斩秋望着远方，苍白的脸颊过于冷清，眸中是一种空洞的平静，风中浮着淡淡的哀伤。
方心衍怔住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半晌，道：“虽然你的诞生带走了什么，但是你的存在，也一定带给了世界别的东西。”
“哦？”燕斩秋道。
方心衍认真道：“比如，让我遇见了你。”
燕斩秋一愣，释怀一笑。
方心衍道：“所以不要不开心了，当当当当！”
他从身后抽出那条奇丑无比的花腰带，递给燕斩秋，道：“你的生日礼物。”
燕斩秋眼瞳放大，惊讶：道：“花腰带？”
“嗯！”方心衍用力点了点头，“我亲手做的，虽然不太好看，但也是心意嘛。”
燕斩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勾唇道：“心意吗？”
“嗯！”
方心衍仰着头，清澈无辜的眼睛中满是笑意，燕斩秋一时间无法呼吸，良久，他将花腰带放在心口，唇角轻扬。
“我答应了。”
什么答应？方心衍有点没搞明白。
但燕斩秋已经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花腰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