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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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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乐带着一身暴戾回到主殿,殿内空寂无比。
他坐上主椅,紧拧眉头,脑中恶鬼嘶叫不停——
“杀了他!”
“杀了他!你在犹豫什么!杀了他!!”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
“闭嘴!”他一拳猛地捶上座椅,殿内瞬间轰鸣,然而无济于事,脑中恶鬼依旧不停。
这是他日日都会经受的折磨,为了能打败云楚之,他自引十恶入身,获得力量的代价是出卖灵魂,不入轮回永堕无间不得超生,终生成为恶鬼取之不尽的养料,和承受脑中片刻不得停歇的嘶叫,他从未有一刻清净过。
缓了半刻后,他对着身边吩咐道:“把云桥带过来。”
云桥既是云楚之的师兄,也是北域为数不多的高阶傀师,若想将云楚之炼制成圣傀,离不开云桥的帮助。
片刻后身旁出现一缕黑气,一身材婀娜的红衣女子凭空出现在了大殿之上,娇笑连连:“吩咐下去了,这么生气做什么。”
还未待重乐回应,东诗妙就迤迤然做了一礼,正经道:“东域抓来的傀师已经安置好了,不过顾君棋好像带着伊抚琴来了褚云,目前昭云就你我二人……要不要召点人手过来?”
重乐抬眸冷视:“他想救人?”
“不知,但眼下应该也没有人敢与他配合。”
“随他。”敢来打回去就是。
魔君顾君棋爱恋云楚之修真界人人皆知,只是满口嘴炮最在行实则怂得愧为一君,还曾在修真界多次发行过自己与云楚之的同人话本。
追杀重乐时也出力不少,满腹心思都是如何讨好云楚之,没有半分魔域之主的样子,重乐在对付云楚之时亦将他算了进去,却没想这人只敢远观,上蹿下跳的痛骂他欺师灭祖,结果丝毫不敢上前一助,丢脸至极。
如今事态已成定局,却又来惺惺作态。
褚云现已是他的地界,只是魔鬼妖三域向来与人类修者井水不犯河水,北域不过人间界修者管辖其中一块,其他三域都有半圣坐镇,人间四域虽算不上同气连枝,但他若真想在北域称霸,保不齐要承受数位半圣的围攻,得不偿失。
顾君棋此次过来或许也是试探,但他也懒得多想,等将云楚之炼制成他专属的圣傀,不论是脑中恶鬼还是其他半圣,都算是有依傍在身。
他从来都是清醒且固执的,哪怕是给他力量的人,也休想掌控他。
沉思间云桥就已上殿,他双手被套着银链,衣衫破损满身伤痕,发上的血污都结了块。却步履轻松无半分囚犯姿态,缓步走于殿下,吹了声口哨,阴阳怪气道:“哎呀呀,我的好师侄儿,几年不见出落得这般潇洒了。”
重乐平静地看着他,随后弯眼一笑:“别来无恙,师伯。”
“被你安排的大美女伺候得腰酸背疼,自然无恙。”云桥嗤笑一声。
重乐无视他眼中嘲讽,解了他双手禁锢,随后起身向前:“听闻师伯与他决裂了,重乐倒很好奇师伯是怎么看待那人的。”
“关你屁事。”云桥摇了摇手腕不屑一笑,眼中沉痛涌现,却还是吊儿郎当样。
“怎么,师伯这么无所谓的样子,是一点都不担心我杀了他?”
“……”
重乐毫不意外:“那可问当年之事有何隐情?”
云桥自顾自坐上一旁的椅子,轻蔑道:“关、你、屁、事。”
重乐:“……”
他眼皮一垂,继而眉弓一挑,轻问道:“师伯可知我为何叛逃师门,与他刀剑相向。”
云桥双眼一眯:“关我屁事。”
重乐却依旧平静,继续问道:“师伯可知他到底是何面目?”
“关……”
“师伯。”重乐出声打断,上前一步,紧盯着云桥,头冠鬼目怒张,他的声音却是淡淡的,又似乎有些难过。
“我曾被他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刑狱里折磨了数年,经脉寸断,神识皆碎,酷刑不止,狱中每一缕灵力都带着血腥味,我如今虽站着但我全身骨骼没有一处不是碎裂,师伯,重乐如今人鬼皆非,全是拜他所赐。”
“我与您也曾亲近至极,他那般禽兽不如,师伯就为何就不肯疼疼我。”
云桥一愣,神色敛下动了动嘴唇,撇过头不愿看他,过了两秒后才回道:“你就没想过,他若是被夺舍了呢?”
重乐亦是静了几秒,而后回道:“他一朝性情大变,我不是没想过,但他卓音仙尊手可撕风雷,何人能将他夺舍,而对我们的过往他也是一清二楚,夺舍之人如何能够做到。”
他并非嘶吼而言,反而是轻声诉说,“以前师伯待我极好,我都记着,原本并未将你清算入内,也不想牵扯昭云,只是事已至此,早已覆水难收,师伯可信?”
云桥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满身伤痕,心中苦笑,如今还有谁的话能够相信。
他平静道:“所以呢?”
“所以…”重乐眯了眯眼,在阴凉大殿里笑得灿烂,却让人遍体生寒,“师伯帮帮我如何?”
云桥眼皮一抖:“你要做什么?”
“师伯,乐儿想要练傀。”
“!”云桥腾地一下站起来,双目怒睁,“混账东西!你想把你师尊炼制成傀儡?!”
“..师尊?”重乐歪了歪头,“那番行径,师伯还觉得我应当将他看做师尊?”
“昭云确实亏欠你,可你也尽数讨还了,那是你师尊的身子,你想彻底毁了他吗!”
“怎么,师伯还想要护着他?”重乐眉弓一挑,终于有些不耐。
“重乐,有些事情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
“好啦。”
重乐嗤笑一声,出声打断:“既然如此,师伯就好好想想,是想他在我手里生不如死的好呢,还是虽为圣傀,却至少身安的好。”
“小畜生!”云桥再也抑制不住,扑身向重乐击去,他满脸怒容咬牙切齿,“重乐!那是你师尊的肉身!”
重乐冷笑道:“他折磨我的时候也不曾顾及过这是他徒弟的肉身。”
“楚……他很有可能是被夺舍了,他命牌未碎,我们还有机会把人找回来,可是一旦练傀就再也,再也回不来了你明白吗!”
“啧,夺舍?”重乐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鬼目怒张,“还跟我说夺舍?夺舍之人无法继承道心,修为必损,神魂必散。他云楚之道心稳固半圣之修,命牌未碎。你告诉我他能被谁夺舍?!”
“不是……”云桥眼里浮现无助,这是他无法开口的原因,也是他无法解释的,无法求证的。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到底是谁。云桥,你于我有恩,我本不想逼你。”
重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终是彻底冷下神色,转身不再看他一眼,任由他被缚住拖出了殿外。
待到殿内空无一人,重乐才抑制不住地垮下身子,一脸疲惫。
他从来都没有信过云楚之被人夺舍这样的鬼话,也不会信。他脑中恶鬼本就以灵魂为食,可以窥探灵魂,且觊觎云楚之神魂多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几年间壳子中的魂魄从未变过。
也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不是云楚之。
所以才更加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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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楚之静跪在屋内,指尖上都沾染了污血,身上红衫材质特殊,明艳整洁,甚至连鞭痕都没有,尽管已经挨了不下几百鞭,却依旧是衣冠楚楚样。
只是那血迹斑驳的白发骗不了人,得益于他半圣体质,这几人不带灵力挥舞的鞭刑除了疼,也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然而疼的多了,便也麻木了。
他们机械地打着,他平静地受着。
啪!
一道鞭子轨迹飞偏,重重地抽上了他的脸颊,血珠飞散,红痕刺眼。
屋内空气都寂静了几秒,云楚之倒是异常淡定。
嘭!!!
云楚之双眸微睁,指尖一抖,眼睁睁地看着抽他脸颊那人散作了薄雾,连一声惨叫都没能留下,而其他两人战战巍巍立马下跪。
他往两人后方看去,重乐凌空而踏。
另外两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跪去他脚下,“尊……”
“啊!!!”话音未落,余下两人也尽数炸散。
云楚之睫帘微颤,吃力地转过头去,想用垂下的白发将伤口挡住,那伤口长而深,血液直流,斜在脸上瞧着无比恐怖,一张精致无比的脸愣是被破坏了个干脆。
重乐已近身前,解了他的锁链,云楚之双臂终于得以放下,却还是垂着头。
“啧。”
重乐一把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脸上伤口看了好几秒,有些碎发都混入了血肉,像锯齿一般,红的刺眼。
“你是哑巴吗?”裸露在外的血腥味让他心情坠入冰点,“跟谁装可怜呢?”
云楚之默默地阖着眼,表情平静无波,好似这一切都不过如此,他甚至都不愿给出丝毫反应。
嘭!!
重乐火上心头,狠狠一把将他摔在地上,斑驳白发散了满地,瞧着狼狈极了。
浑身上下疼如散架,云楚之有些疲惫地撑起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余光撇向重乐,内心酸楚。
重乐问他悔不悔。
他悔,没有一天是不悔的。
被夺舍那日他本有机会将沈枳彻底抹杀,却犹豫了,因为他的自负,所以只是在识海内将沈枳打成重伤,覆了一道印记上去,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敢夺舍他。
也就是这一犹豫,不久后沈枳携带着法则之力卷土重来将他压制,鸠占鹊巢。
而他仅存的精神力附着于那道印记上,成了沈枳眉间一抹花钿,惩罚他亲眼看着自己自负带来的罪孽。
重乐本该披着阳光长大,他们也本不该走到这一步。
他这幅坦然样子叫重乐看了万般暴躁,不知他又在耍什么花招,虽然终于实施了报复,却莫名的有些心烦。
或许是脸上伤口太引人注目,重乐终于把注意力放上了那张他厌恶无比的脸,这才发现原本有着一抹花钿的眉间,空荡无比,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的云楚之看着像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干净了万分,妖邪气质丝毫不显,像极了被迫沾染俗尘的海棠,所以也像极了他在欺负他。
重乐终于想明白了,嗤笑道:“这就是你的手段?”
他指尖一旋,手中一把短刃出现,随后便欺身压近云楚之,扣起他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指尖掐进鞭痕,短刃悬于眉间,“那我再给你刻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