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落絮钗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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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肖师太在我身边活动的颇为频繁，造就了我强悍的承受能力。一大清早她老泪纵横的坐在地上，蹬着腿冲我扯着嗓子，伤心的劲堪比丢了包瓜子，“我可怜的徒弟呦，你才流产没几天，你那男人就出去鬼混了。你说你，人品怎么就这么差呢。”
我按了按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深深的吸了口气，想挤出一个微笑，顺便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失败了，因为肖师太看到我的表情，愣是给吓得止住了哭泣，楚楚可怜的望着我，连带打了好几个饱嗝。
看着她一脸佯装委屈的模样，我无奈的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伸手，拍掉了她衣襟上残留的烤地瓜的碎屑，“不在家好好守着你的玉，整天瞎跑什么呢。”
肖师太甩着袖子，使劲跺脚，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噘着嘴，“本来打算带你看好戏去，可是你这个小妖精实在是没有良心。哼，以后再也不带你玩了。”
撇了撇嘴，我小声嘀咕，“我一点都不稀罕。”肖师太一听不乐意的瞪了我一眼，“你不看我就偏要带你看。”说完，揪起我的衣领，夺门而出。
躲在树后的我才发现，肖师太说的好戏，就是凤西楚和一佳人私会。亭亭玉立间，恰似柳摇花落润初妍，虽然看不到正面，但我敢肯定是个美女，因为凤西楚脸上明显挂着笑意。
我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准备起身，肖师太一把缚住我，手更是覆在我的嘴上，一股烤地瓜的味道直冲我的鼻腔，“小妖精，别冲动！”我挥舞着手，呜呜几声以表示抗议。
见我不配合，肖师太觉得我太不懂事，捉奸这种事情，要等到当事人宽衣解带的时候冲过去才有效果。我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是想去捉奸，我只是尿憋得太急了，想回去上茅厕。
可能是收看的角度不佳，而且声音还听不清，终于在吃完一袋瓜子后，肖师太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唉，真是一点都不精彩，害得我还准备了手绢用来擦口水。”扇了扇袖子，肖师太哼了一声，隐身不见。
经过她这一折腾，我本来想上茅厕的欲望也没有了。我蹲在树后，侧头看到凤西楚还在原地。现在出去肯定会被他发现，我还是等他离开了再出去罢。
吐了一会泡泡，我忽然觉得很无聊，于是拿起树枝，在地上开始乱涂鸦，想着画给紹音的那封信，心中不免有些忧伤，我已经尽量写实了，怎么就没人看出来那画的是我呢。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又将我的嘴捂住。我以为是肖师太那个女人又杀回来找我索命，可是，一回头，我却愣住了。
黝黑的重瞳剪碎了金色的阳光，跳跃着钻石般的闪烁，楼清寒唇边挂着迷人的微笑，朝我眨眨眼，“看到爷是不是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我瞥了他一眼，挣脱开他的手，低下头，继续画我的画。
完工后，我用木棍戳了戳楼清寒，小声问道，“你看看，我这画怎么样？”
楼清寒的笑脸顿时变得有些悲壮，“传言，轩辕山庄的大小姐沈暮色，娴静娇美，乖巧馨宁，姿容姣姣如月，四岁诵诗五岁赋词，精通音律，善舞水袖，尤其一手妙笔丹青，更是人间难得一见。”
看着我脚边的“小鸡啄米图”，我分明感觉楼清寒在说出“一手妙笔丹青”的时候，狠狠颤抖了一下。
楼清寒闭上眼，语气中透着苍凉的痛苦，继续道，“只是，因其自幼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所以很少有人能窥其天颜，因此也为其多舛的身世更添一抹神秘。”说完，他忽然又笑了，“不过，幸好在我爹让我到轩辕山庄提亲前，见识了你的本色，真是上苍眷顾啊。”
我就着他颠倒众生的笑，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同样颠倒众生的地瓜，默默安慰自己，我是个不记仇的人。对于他唇齿之间挤出的“体弱多病”选择漠视。
词不达意的畅谈了片刻，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企图收留我做他第七十二房候补小妾的婢女的好意，最后，为表示我的谢意，还在他的脚上使劲踩了一下。不愧是在美人榜上名列前茅的人，即使一脸青紫，他也愣是给忍了下来，回了我一个温吞吞的笑容，“算你狠！”
我想着自己确实太用力了些，心虚的回头，用满含歉意的眼神望着他。而他正微微垂首，敛眸的瞳有些迷离的望着我，眉目含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友好的在他的背上大力拍了几下，“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气度的人。”楼清寒微微一笑，温柔的握住我的胳膊，“别误会，爷只是在想，现在应该是用手将你扔出去，还是用脚将你踢出去。”
我脸色一变，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只是一场误会，壮士，千万别冲动。”
楼清寒将脸凑到我跟前，眼中闪烁这诡异的光芒，笑得不怀好意，他捻起兰花指，轻轻的搭在我的肩上，“偏不！”未等我再多说一个字，楼清寒抬手一仍，我立刻呈抛物线状飞向凤西楚的方向。
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我抹去脸上的土，伸手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冲凤西楚咧嘴一笑，“真巧啊，你们也来这里散步？”凤西楚摇摇头，弯唇一笑，“不是巧，我专门在这里等你的。”说完，替我捋顺头发，又低声道，“我还在想，你到底还要在树后看多久才会出来。”
踏着落花，楼清寒步履轻盈的款款而至，盈盈浅笑，一脸云淡风轻，冲凤西楚拱手作揖道，“楚兄许久未见，仍是美人如花满侧，真是让人羡慕的紧。”说完，眼睛朝我看了看，分明带着讥诮。
凤西楚收了扇子，笑道，“哪里哪里，比起楼兄与美人马上惊鸿一遇，在下显然差了段数。”
楼清寒脸色瞬间冷却，锋利的目光射向我。我急忙摇头，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一只手占有性的搭到我的肩上，楼清寒温柔道，“暮色真是的，昨晚怎么不告诉我，是凤公子陪你来淮南的呢。对了，沈庄主还不知道你我已经见面了，要不要我替你传个信。”
我脸色一白，看向凤西楚，心里将楼清寒恨了个彻底，如果凤西楚知道我隐瞒身世，会不会自此陌路。忽然觉得，被他抛下的难过，远比被他打败更让我不能接受，什么时候，竟然开始眷恋留在他身边了呢。
忽然腰上一紧，我落入熟悉的怀抱，凤西楚微微垂首，发丝萦绕在我的眉间，有些暧昧的流离，“庄里的事就不劳楼公子费心了，作为暮色的未婚夫，凤某自会负责她的安全。”他这一声不大，可是那如醇酒般醉人的声音，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楼清寒倒抽一口冷气，半天说不出话，而我更是已经石化了，久久回不过神。
旁边被忽略许久的美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既然凤公子遇到旧人，那寒凝先行告退。”
凤西楚颔首道，“替我告诉安寻，凤某不日便到。”
看着美人远去的背影，楼清寒冷哼一声，眼中的光芒瞬息万变，带着敌意，也带着探究“没想到凤公子和天诛教教主竟是至交，只是不知道，凤公子这次做的是什么生意。”
凤西楚摇摇头，“至交谈不上，安教主只是托在下医治个病人。”
楼清寒神色一滞，眼中泛起了红意，“病人？......六姐，是个可怜之人，如果不是老头子……如果可以，楼某拜托公子能给予照拂。”说完，抬手长长一拜。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楼清寒，繁华褪去后，他也只是一个单纯而脆弱的少年。我心中不免对这个“六姐”充满了好奇。
凤西楚扶起楼清寒，轻轻一叹，“凤某自当尽力。”
楼清寒转首看向我，“为示感激，楼某愿代公子照顾沈小姐。”
凤西楚笑着拒绝道，“这丫头淘气的很，还是放在凤某身边更为安心。”
楼清寒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哈哈一笑，弯下身子，颤抖着久久不能起来，“也是，楼家那种地方，在下是不能时时保证沈姑娘的安全。”看着他眼中氤氲的雾气，我忽然有些替他心酸，联想到之前的事情，我终于明白，他在那个家里，呆的似乎并不开心。
回到客栈，凤西楚为第二日的远行开始做准备。
我在房间左右徘徊，想问他早上暧昧的话，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但是奶娘曾告诉我，女儿家要矜持，这样才嫁得出去。以前我没想过要嫁人，自然从未练习过如何矜持，如今有了“未婚夫”，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重拾一下少女的娇羞。
我思考了很久，何谓矜持，最后的得出的结果就是，矜持，无非就是迂回，就是想要什么不能直抒胸臆，而得旁敲侧击的告诉对方。
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盘算着怎么在矜持的情况下，和凤西楚挑明关系。
我想我可以从宇宙起源开始，和他探讨人生哲理，再婉转的问问他喜欢什么样姑娘，然后无论他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可以豁然开朗的表示我就是那样的姑娘。
傍晚，我换上了一袭青色的纱裙，把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又洗掉额头的药水。反复对着镜子催眠，暮色，要对自己有信心！
深深吐纳数下，我拎起两壶廉价的烈酒，朝客栈的院子走去。
长亭上，凤西楚凤眸低垂，正专注地看着亭旁荡漾着银碎细纹的湖面，墨玉般的眼瞳透着与平日迥异的安宁，淡淡的闪动着破冰流溢的温柔。他纤长的手指缓缓的点动在一直精美的玉笛之上，和煦如春风般的笛声倏然流绚而出，音色欢快飞扬，好似百花悉悉绽放，笛声回转水面，御旋九霄。
他似乎已经独酌了一会，面前的木桌上，碧釉琉璃杯中，清透的佳酿散发着醇香的甘甜，酒香悠长的远远荡开。
我坐到他的面前，思索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才能使这场谈话可以有个美好的开始。
自古男女搭讪，最俗却最实用的无非是从天气开始，我呵呵一笑，道，“明月当空，小楚公子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岂不是要辜负了这份美景良辰。”
凤西楚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连颗星星都找不到的天空，笑道，“有了暮色，这景才添了些美意。”
我开心的笑了，然后开心的拿过他的杯子，饮了一口酒，唇齿留香。
我按照原计划，道，“小楚公子，你对于生死有何看法？”
凤西楚不解的看着我，然后皱眉思索起来。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内容委实有些沉重，万一谈的太久，会耽误我后面主要问题的进度，这样不就本末倒置了么。
我打开自带的酒壶，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屏住呼吸，我艰难的喝了数口，顷刻间觉得浑身一阵暖意，虽然头有些晕，但是意识还是很清醒，我咬牙直接问道，“小楚公子，早上，你对楼清寒说，你是我的未婚夫，是真的么？”
凤西楚唇边细微的笑意渐渐变得柔软，拿过我手中的酒壶，也大大的饮了一口，酒渍自他的唇角溢出，缓缓的流入衣襟，盈盈闪亮，良久，道，“你希望我是，还是不是？”
我沉默，算着时间，觉得久到已经有了矜持的效果，才开口，“……这个问题，你得问我爹。”
迟疑了一下，我晃了晃头，眯着眼又道，“那个，你会去问吧？”
凤西楚一愣，抬袖抹去嘴角流出的酒，看了一眼飘飘欲仙的我，半响，道，“这……”
未等他回答，我自言自语道，“其实，轩辕山庄也不是很厉害，只不过有个沈无风而已，沈无风也不是很厉害，只不过一指轩辕二十年前在江湖上排名第一而已，排名第一也没什么，只不过他这辈子最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而已……”少顿，我侧头冲他甜甜一笑，道，“你，会去吧？”
凤西楚立刻笑道，“这个自然！”
我满意道，“如此甚好。不然你死了，我会伤心的。唉，我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凤西楚抬头望天，久久不能言语，“…….”
有个名人曾说过，酒壮怂人胆，今日一试，果真如此！
凤西楚又灌了一口酒，看着我道，“这酒怎么没有滋味？”
我一愣，脸上有些红，早知道便宜没好货，我就多添些银两了。为了表示我不是贪小便宜之人，我也饮了一大口，神情自若道，“不会啊，是不是你得了风寒，所以尝不出……”
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微风将凤西楚身上的幽香淡淡吹散，他垂首冲我一笑，然后细细地吻住了我的唇，辗转缠绵。久到像是过了一个轮回，凤西楚才恋恋不舍得将唇移开，额头抵着我的发际，低低笑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丫头。”手指覆上我微微肿痛的唇瓣，“现在我尝出来了，味道好到让我想醉一辈子。”
我无力地把头滑到他的胸口，回味着这个如梦境的吻，忽然觉得一切不真实起来。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含糊道，“小楚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忐忑地等着他回答，又怕他说的和我期待不一样，只恨不得替他答了。
凤西楚捏了捏我的脸，低低笑道，“我喜欢，珠圆玉润的姑娘。”
我迷茫地看着他，捏了捏腰侧，他这是在委婉的暗示我……太胖了？
后来我确实醉了，只记得凤西楚如羽翎般细密的睫毛在月光下起伏着，剪影如画。
第二日，出发前我找到了江山和傅香，托他们将毛球连带我画的信，一并带回汀州，并约定，三个月后在京城汇首。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落絮钗头(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