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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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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走的那天,风里带着铁锈味。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像一片被风吹走的破布,轻飘飘地搭上了那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时,我看见后座坐着个金发女人,珍珠耳环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后来才知道那是美国来的女继承人。母亲蜷缩在门廊上打哈欠,针头还插在胳膊上;父亲在里屋打鼾,劣质威士忌的酸腐气从门缝里淌出来。只有五岁的小妹扯着我的衣角问:“姐姐是不是去找面包了?”
我摸着她枯黄的头发,说:“是,她会带很多很多面包回来。”
其实我知道姐姐不会回来了。她太美了,这种美在我们家是会惹祸的。巷口的醉汉总盯着她的腰看,房东太太收租时眼神像黏在她领口,连街角杂货铺老板找零时都会多捏一把她的手。她走的前夜,我看见她把父亲藏在床底的刀片塞进袜筒,月光照在她脸上,像蒙着一层薄薄的冰。
后来警察来了,说父母是吸毒过量死的。只有我知道,是姐姐半夜把他们的针管换成了空气。她大概以为这样我们就能解脱,却忘了五个嗷嗷待哺的弟妹和永远还不清的房租。我开始去码头扛大包,十五岁的肩膀被麻袋压出紫痕,工头的皮带时不时抽在背上。夜里给弟妹们煮野菜汤,看着他们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我总会想起上一世——那时我叫林薇,住在有暖气的公寓里,冰箱永远塞满牛奶和草莓,妈妈会给我编麻花辫,爸爸出差回来会带巧克力。
“哥哥,明天会有面包吗?”小弟抱着我的腿,眼睛像蒙尘的星星。
我把他搂进怀里,一遍遍地说“会的”,直到自己也信了。可当房东太太又一次把我们的破床垫扔到街上时,我站在寒风里突然笑出声。原来两辈子的挣扎,不过是从一个泥潭跳进另一个泥潭。
我选了辆看起来最值钱的车。车主是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咖啡馆门口打电话,银灰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深吸一口气,像姐姐当年走向那辆黑轿车时一样决绝。轮胎擦地的尖啸声响起时,我闭上了眼睛——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回来。
“想死?”男人的声音像冰锥,“至少别弄脏我的车。”
我摔在地上,看见他袖口露出的骷髅头纹身。后来才知道他叫里苏特·涅罗,是暗杀小队的队长。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杀了我,他却突然说:“会用刀吗?”
我摸了摸藏在裙撑里的折叠刀——为了多要点工钱,我偶尔会穿上姐姐留下的裙子去酒吧门口拉客。然后打劫他们,他似乎看穿了我的伪装,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跟我走,有饭吃。”
暗杀小队的基地在废弃的教堂里,血腥味和焚香混在一起。里苏特教我用替身能力剥离人体的铁元素,我第一次杀人时吐得天昏地暗,胃里翻江倒海的却是上一世母亲做的糖醋排骨。镜中映出的少年穿着束腰裙,长发用红绳系在脑后,眼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污。原来换了性别,换了身份,我还是那个在泥沼里爬的人。
“你在发抖。”里苏特递来一支烟,“后悔了?”
我接过烟,打火机的火苗舔着指尖:“队长,你知道‘热情’组织吗?”
他眯起眼睛。我知道他听懂了——这个组织未来会分裂,暗杀小队会被老板雪藏,最后死在撒丁岛的海滩上。而上一世看的漫画里,布加拉提小队才是能触摸到“箭”的人。
“等这里待不下去了,我就去投奔布加拉提。”我望着窗外的月亮,像望着姐姐消失的方向,“他会需要一个会易容的情报员。”
里苏特没说话,只是把我的烟摁灭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教堂的钟突然响了,惊飞了梁上的乌鸦。我摸了摸藏在内衣里的照片——那是姐姐寄来的唯一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自由女神像,背面用口红写着:“别找我。”
风吹过破败的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我想起上一世在图书馆看过的诗:“命运是风,而我是纸鸢。” 也许这一次,我能亲手扯断那根线。
故事还没结束,只是刚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