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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虚幻12 ...

  •   荒诞如同淤泥,由其铸就块霉臭的糕点。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又怎会如此。
      毫无遮挡的身体,赤裸坦诚的如新生的婴孩。
      那是在最开始的别墅,那是在被文远遗忘后而又记住的画室。
      文远平躺在玻璃之上,如原始森林中未发智慧的动物,平静而安详的瞩目着天顶。
      油彩的点滴涂抹,一笔一划的勾勒,巨大的画板几乎遮盖了男人的整个身躯。
      只有颜料彩笔的替换,和那双从画板后,探出的黑瞳才昭示着戴贺采的存在。
      毫无保留的展示,或许是人类才会独有的自尊心。
      室内并没有开空调,身体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文远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
      但这并不值得多虑,毕竟他的身体依然不受自己的控制。
      文远的意识像是浮于空中的飘荡,又扭转消沉与夜光。
      油彩湿润的勾勒在画布,这场作画持续了很久很久。
      日月扭转了不知多次,从天明到月出,可期间他们都保持着自己的“职责”。
      生理的需求被抹去,没有言论,没有休迁,他们仿佛生来就是为作画而生。
      直到戴贺采,将被油彩渐满的手放下,将被渲染的房间一点点的打扫清理。
      那副画被巨大的画板保护着,文远也同样被束缚在冰冷的玻璃桌上。
      无法言语,无法思考,只是被嵌固的注视着,注视着…
      身体接触的温暖,是来源于戴贺采的手心。
      应当是厌恶的,毕竟这是戴贺采。
      可这手心中的温度同那轻柔的动作,好似母亲般的温度。
      “辛苦你了,辛苦你了,文远。”
      拥抱着,戴贺采抚着他僵直的身体,用着还是那般凉薄的声音,如此安慰到。
      衣服一件件的套拢,思想也一点点的聚集,仿佛由物件而逐渐转变人体。
      从未仔细观察过,可戴贺采的身量是清瘦的,却不是现在这般骨肉突兀的。
      他同样清瘦,却是高的,比戴贺采高半个头,体态也是比戴贺采壮的。
      只是背负在身上,文远才能体验到,戴贺采的身架宛若骷髅挂皮的病态,只是戴贺采的骨架很大,套着宽松的衣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天已是黄昏,文远仍是无法行动,被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屏幕的电视被打开,调到了动物世界的频道。
      是大象带着小象迁徙的画面。
      他仍是蒙昧痴呆的,可象群间的团结呵护所带来的温情与关爱,却始终是他所向往期待的珍宝。
      天是昏暗了下来,别墅中的灯光一簇簇的亮起。
      环山下灯光,亦如萤火虫。
      似乎已经没有了活物,寂静无声,偌大的房屋,仅有的是仍播放着的动物世界的声音。
      节目完结的跳转,仍由其播放。
      再次被背起,乘着电梯到了三楼的卧室。
      将他的便服更换成了睡衣,垫好枕头平放在床上。
      戴贺采洗漱好后同样的换上了睡衣。
      床头旁放着本故事书,戴贺采缓声的读着。
      那是王尔德的莎乐美。
      故事的章节已经进行到,莎乐美跳着七重纱之舞,要求那贪慕她美好的,有着污秽贪欲的继父,答应着她追求着,那愚昧偏激却被众人奉为先知圣人的男人,而即将走向毁灭悲凄的结局。
      故事的讲述,缓缓推进结束到,莎乐美要求国王,砍掉那牢狱中的先知的头颅,以此来亲吻那轻蔑着自己的心上人。
      文远已经不能确定,在目前记忆中,自己的真实身世和人生。
      只是,这个有关爱情的惊悚的故事,却也是事实的为文远第一次所听闻。
      残暴,诡异,浪漫而唯美。
      他的思维和意识,仍无法支撑其他对周遭的观察和分析。
      只能听着戴贺采穿刺内心,近乎刻薄的评说。
      “我很同情莎乐美,在被决裂的不具有亲情的家庭后,再度组成由反伦理,且觊觎她的继父成为国家的统治者,文中总是侧画出,莎乐美性格刚强热烈,却被众人扭曲成一位纯洁柔弱的女性,性格和能力都被剥夺,却从不关心真正的莎乐美,可所有人都爱慕着这样柔若无骨的'美物'。
      除了那傲慢偏见而刻薄的先知,明明只是歧视和偏激的训斥。
      却使得被众人簇拥着洗脑着,被安排的如花朵般只负责美貌不具有灵魂的,那可怜的莎乐美,误以为这就是爱情,误以为那先知能看透她迷茫而愤恨的灵魂。
      可惜这不过是莎乐美的美化和幻想,她被剥夺了自我,被众人描绘出完全不符合的自己。
      所以莎乐美开始反抗,让众人看到莎乐美真正的呐喊时,所有人都不接受,哪怕那才是真正的莎乐美,只因为这打破了他们对莎乐美所抱有的幻想和意淫。
      文远,我很同情莎乐美,但这份同情总更多的是对自我的悲怜,你我皆是莎乐美。
      或者说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成为过莎乐美,在扭曲下的亲子关系中,在社会的规则驯服下,在人与人所选择利益带材的面具中。
      渴望被理解,渴望被看见,渴望抒发自己的灵魂和思维,也渴望获得最真挚无暇的爱,所以总是在探寻,所以总是在受伤,所以总是归还为了平静的麻木,害怕着在探索爱中再度被伤害。
      可始终始终都无限的期待和向往着那份爱与理解,文远,不可否认的,我们都是莎乐美…”
      戴贺采缓缓的说着,只是他像是很少说过这么长传的话语,以显得有些停顿和错节。
      只是错愕和羞愧。
      这样直达内心,将那名为伪装和防御的遮羞布扯开后,露出灵魂深处的圣洁和善意,而为此震撼的话语。
      是被称为那受困他人,仍追求着自我,所遭遇挫后的掩盖的退缩,为此麻木而被撕碎的针尖。
      他的身体仍是无法控制,可那份名为羞愧和自我催折的情感,却充荡在他的灵魂之中。
      因为偏见和狭隘,从始至终他都在忽视和逃避同戴贺采的真正的沟通和评述,他只是一味的陷入自我的设想和猜疑。
      莎乐美是以悲壮而偏激的带着自己,都被洗脑过后扭曲化追求,而以爱情为名对自我意识的反抗行为。
      去探索,去呐喊,去抗议着他人的束缚,和以美明化的控制。
      莎乐美偏激,荒谬,但她却是在哪荒诞,扭曲,残暴而充满欺骗的世界中,用自己的偏执来唤醒和征求着自我的勇敢鲜活。
      文远他是不配的,当他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身的片面,虚伪和狭隘后,他对于戴贺采的话语和人格,都带有极端的卑怯和罪责。
      他无法回应,也不能回应。
      故事是有戴贺采原封不动的讲述,文远知道这样的表述,不过是戴贺采的想法和理解。
      但文远仍是羞愧的。
      那是对,戴贺采这份浓郁而真挚的袒露,以及对他美名扣上莎乐美的勇气的赞赏。
      但文远知道,自己并非如此。
      但这也幸好,文远的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不然此时此刻他该多么的羞愧难当。
      可羞怯褪去的本质,仍是文远对戴贺采深表于愧的自卑。
      他应该是要退却着,疏远着,想要远离着戴贺采。
      这无关其他,当阴暗的潮湿中,被阳光照射而露出全貌的丑恶,在无法虚掩着被揭露的真实是文远难以描述的厌恶和悲哀。
      而文远的理智,却于这瞬间突兀的明亮开来,过往的场景步步转变,而又凝结成一副变动的画面。
      一个念头,一个可怕的却又最为贴切的想法。
      若他也并非真正的文远呢。
      文远的意思是,若他也只是虚幻的,是真正的文远为了逃避或设想着某种目的,而被设定幻想如此的。
      就如戴贺采所说,他赞美真正的文远,如莎乐美般的勇敢鲜活而又偏激的性格。
      以及他内心对戴贺采的罪责和妒忌,以及那无法磨灭的自卑和歉意。
      还有那成年的疲倦到近乎绝望的自己,无声的捅杀他的行为。
      若那如黑阳般灿烂偏激个性的自己,同那割杀他的,和在睡梦中割喉的自己是真正的文远。
      否就可以解释,目前他所见所闻看到的一切悲伤的场景,都是真正的文远所经历的呢。
      所以,他嫉妒戴贺采,因为戴贺采拥有着,真正的文远所期待渴求的一切。
      所以文远,幻想着,憧憬着将现在的他模拟成了近似戴贺采的存在。
      可真相若真是如此,那文远又该怎么面对自己,又怎么面对同他类似的戴贺采呢。
      恶心而偏激,文远甚至于想要灭杀这样存在的自己,可他又是如此的惜命,他不愿就此了断,他拥有的是那么多,亲情,友情,财富,自由,爱意和关心,哪怕这些都是虚幻的被捏造的,他也愿意沉溺在这梦幻乡中长眠。
      若真相真是如此。
      他或许应该继续逃避,可这份卑劣惭愧和哀伤,终让文远想起了另一个自己那样忧伤也是那样的怜悯,这样的神情,让文远那颗焦虑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文远想,或许从最开始,他的思维就被那场怪梦迷惑。
      或许真相从最开始就已经展露在他的面前。
      只是他不愿意知晓,在所面对的一切逃避和理由,不过都是他期望着真正现实的到访,而无从接受后果的退却。
      毕竟,文远也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连带着他文远,都是不切实际的。
      可真正的文远,也是真正的他,到底为何要欺瞒诓骗他,甚至模拟出另一个自己呢…
      文远不明白,他仍然在迷茫和彷徨中前行,可真相却并非以他的思维而继续蒙蔽欺骗。
      文远想,他应当要告诫自己的内心,去等待着那真相逼近时的残酷。
      也提醒着自身。
      一切皆为虚幻,他亦并非真实的道理,用以清醒自身,也用以明哲思绪。
      着并非他所能控制,而他也并非文远…
      或许是,戴贺采的言语袒露真心的疲倦。
      也或许是,戴贺采深刻的思维和情感始终无法得到反馈。
      更或许是,戴贺采明白了一切最终都会有了结果。
      过了许久,戴贺采都不在说话,只是靠在床上,看着房顶的圆锥形吊灯,而后淡漠的看向身旁一动不动的文远。
      像是用眼睛来描绘和记忆着,这同他用生命纠结混沌的男人。
      指针一点点的走动,而窗外的星空和黑夜中轻柔的云也在缓步的移动着。
      当清明的日辉逐渐闪耀,黑暗将会被驱逐。
      文远似乎能感受到什么,
      将头偏过,戴贺采看着文远,也看着窗外即将升起的太阳。
      他的声调还是如此平静。
      “文远,我能感受到你的情感,也能反射出你的思维。
      我知道,你的思绪早有推论,可你的记忆并不代表现实,你的推断也并不能还原真相。
      我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你能快乐,但这并不代表我要以束缚你,监禁你为交换,这不是我愿看到的,也不是你说希望的。
      但,文远真相从不是你能接受的,这里也亦非真实,我也并非是真正的戴贺采。
      可文远,我希望你能幸福,快乐,但我并不会阻止你所想要的,也不会阻断你的选择。
      文远,因为我是你啊文远,你的一切垄阔了我,而我是你的所逃避美化后的理念产物,我希望你能幸福快乐,文远,我会永远喜欢你,永远爱着你,我的父亲…”
      戴贺采说着…
      文远看着…
      他看到了戴贺采的身形逐渐的飘渺,逐渐的虚幻,也逐渐的消散。
      最后,只留下在戴贺采灰灭前,那一抹还残留着灵魂的拥抱。
      而文远那被久固的身躯和思维,也终于得到宽束。
      文远支起身,看着那窗外升起的清阳,也看向着开始与一切的别墅。
      他不知自己,此刻该保有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着。
      与自己所有推论相符,但所展露真相一角,却更为残酷的话语。
      也不知道该用怎么样表情,去面对的那一直以来自我设定的假想敌。
      却同为文远,又如同亲人样无限包容理解,真正是文远所希望追求,最后却被他的偏激和狭隘和妒忌的卑劣情感,而如他所愿离开的戴贺采。
      但文远知道,这栋山间别墅,是戴贺采,或者说是现实中的文远,给予的最后的提示,而文远也知道,也能感受到,那已然不断揭露的真相,最终会在此处完全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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