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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忘恩负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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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
天光未亮,熬药房内只点了一盏小灯,火焰映着黑陶药罐,咕嘟咕嘟冒着苦涩的热气。
霓昭盘腿坐在地上,左手拿着搅拌棒,右手手心攥着一把灵草,眼皮直打架。
她起了个大早,将能致幻昏迷的幻灵草放入锅中后,就再也挡不住困意。
药罐内的气泡越冒越多,霓昭头直点,半点没发现异常,她头沉沉地打了个哈欠,正打算调整下坐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嗓音。
“药要漫出来了。”
霓昭身子一抖,手中的灵草“啪唧”一下掉入药罐中。
她猛地回头,差点撞上身后人的下巴。
容霁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印有暗纹的白袍,肩膀处隐约能透出几分血色,他黑发未束,几缕发丝垂落在她肩上,带着苦涩的药香味。
“仙,仙君?”霓昭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反应,“您怎么……来药房了。”
她两只手指在身后扭成结,努力平复自己语气中的紧张与不安。
可千万不能让他发现,要不然她这小命都不够他杀两回的。
容霁没答话,只是冷着个脸盯着正在沸腾的药罐,食指轻点,将火焰变小。
随后修长苍白的手指在面前的药材堆里随意拨了拨,略显嫌弃。
两指一并,打出一个响指,最顶端的药柜自动打开,飘出两片月芝落进他掌心。
“加这个。”他淡淡道,“能中和噬心毒的燥性。”
霓昭愣住,“你懂药理?”
这下情况更糟糕了……
霓昭在心里吐槽。
容霁瞥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本君被毒了三千年,你说呢?”
她噎住,收回视线,默默低头搅药。
怪不得大清早来熬药房,原来不是察觉到什么了,而是对她熬的药不满意……
容霁站在霓昭身后活脱脱像个监工,一会嫌水的比例太高,一会嫌弃她放的草药克数不够,“就你这个修为也敢自称神农族最高等医修?”
霓昭刚想反驳,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先是急躁的快走,越接近药房反而越发缓慢。
“吱呀——”门被推开,毕方族的男修捧着一碗灵露进来。容霁也在同时消失不见。
“霓昭,我今日一大早去外面采的上等草药熬成的灵露,掺着一起熬进去,仙君的病肯定很快就能好了!”
霓昭低头接过白瓷碗,转而抬头细细瞅了那男修两眼,这人平日熬个药都找各种法子偷懒,真能这么好心起个大早去采草药?
“快倒进去吧,这灵露是有时效的。”他语气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僵硬,握着霓昭的手就想往里倒。
霓昭虽疑惑,却拗不过他,只好顺着动作倒入。
那男修见此,松了口气,转而找了借口离开了熬药房。
霓昭盯着这锅逐渐变了颜色的药,突然眉头紧皱,瞳孔紧缩。
不好,她怕是起个大早脑袋昏掉了,这分明是□□露!
这玩意一旦入药,会立刻激发噬心毒,药效发作极快,俗称三步倒。
“这是何等好物,本君来尝尝。”容霁不知何时又现身,此刻已用贝壳做的勺子盛起一碗,作势要往嘴里送。
“等等!有毒!”
霓昭不顾刚出锅的热气,眼疾手快地伸手将碗掀翻。
药洒在霓昭的手臂上,灼烧感瞬时覆上手臂。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抬头看向容霁。
却发现他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好笑地看着她。
分明是了然于胸,知道这碗药有问题。
霓昭动作微顿,转而明白。
“你早就知道?”她小声忿忿问道。
容霁没回答,只是冷笑着盯着药房外某个方向。
突然抬手,一道黑雾如同利箭般射向窗外。
“啊!”
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往窗外望去,
那毕方族男修躯体已然化作一滩黑泥,同这碗中药汤一般。
霓昭:“……”
后背却不自觉地冒出冷汗,如若不是这毕方族弟子今日撞枪口上了,恐怕如黑泥般腐烂的就得是她了。
你看,她就说她这小命都不够他杀的。
还有!
他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毛病,能不能避开她。
容霁收回手,斜眼看了一眼霓昭手臂上的烫伤,心中微动。
面上却平静,转身走向药炉,佯装漫不经心地搅了搅药汤,随后大手一挥将其全部倒向窗外,“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手上的伤记得处理。”
被那药汤倒进的草丛里,植被瞬间枯萎,化作一大摊黑水。
霓昭将反胃的感觉往下咽了咽,才小声说知道了。
心里却一阵后怕,这要是真给仙君喝下去,霎时间一尸两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修真界太可怕,她想回家。
“怕了?容霁倚在门边,黑眸沉沉地看着她,“现在跑还来得及。”
她回视,手指绞成团,却又硬着头皮道,“医者仁心,医者仁心,说过多少次了,逃跑不是我的作风。”
容霁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抬眉轻笑一声,“真是愚蠢。”
随后转身离去,不一会儿没了踪影。
两分钟后,药房内传来霓昭的哀嚎,“臭仙君!我的草药单呢?!我熬了两个大夜亲手写的!”
……
霓昭今晚照常在第一声钟响后,前往玄雾殿。
众弟子休息的地方现已变得宽敞了不少,原先一起来的人如今女修这只剩下寥寥8人。
霓昭看此景,不由长叹一口气……
不知她又能活到几时呢?
今晚风格外大,霓昭攥紧衣袖,艰难地走在小道上。
走道两边树被风吹响,发出阴森的“磔磔”声,仔细听还能听到远处绯临塔里传来黑龙的低吼声。
忽而又一阵大风,一封信随着风吹来,贴上糊住她的脸。
霓昭拿开信,原以为是哪族弟子看完后随手丢弃的垃圾,正准备丢掉,却看见信封正面用烫金字写的【霓昭收】三字正缓缓浮出。
给她的?
霓昭抬眼,环视四周,寻找着送信人。
可这四周空无一人,连个蚊子都没有。
只好作罢。
拆开,霓昭一字一句地读出内容。
“霓昭,你个没用的家伙,进禁宫三日为何仙君内力修为不降反升?我的耐心有限,尽快!”
哦,是族长写的。
霓昭不当一回事,看完后随手将信封一折,放入衣袖中,便不再管。
她也没办法,谁叫她与容霁生命共体呢?
快步走向玄雾殿,容霁早已等候多时。
“今日晚来了十分钟。”他皱着眉头轻飘飘落下一句。
“来了,老祖宗……把衣服自己扒一下。”霓昭语气平淡地像从业多年的嬷嬷。
相处这几日她算是摸清这祖宗的脾气了,不近人情语气恶劣都是外在,内里却像个纯情男大。
只要哄好了,那都不是事。
霓昭动作熟练地将已研磨好的草药用手指挖起一块,正准备拿去敷向容霁的肩头。
丹田处却突然闪过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手一抖,腰一软,身体倒向一旁。
剧烈的疼痛感深入骨髓,霓昭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原本红润的唇瓣也一瞬没了颜色。
声线颤抖,只能吐出单音节,“疼……”
她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手缓缓拽住容霁的袖子,另一只手则难耐地揪着腹部。
秀眉皱起,嘴里无意识地不停喊疼。
体内仿佛有千百只虫子钻进五脏六腑,痒麻至极,痛感又如同那千百只虫子一齐在丹田处咬上一口。
不亚于拿刀划一道口子。
那样倒还爽快些。
身后的容霁一时愣住,却又在顷刻间缓过神来,快步走向霓昭
蹲在她旁边大手抚上霓昭的手腕,感受她体内的脉络。
那脉络乱如麻,有一股淤住的气体正在体内横冲直撞。
夺魂茶……
容霁眼眸微眯。
她体内怎么会出现这种上古禁术?
“救救我……”身旁人溢出一声痛苦。
他盯着霓昭的脸端详了两分,转而起身朝殿外走去,速度又快又急。
“哎……别走啊……”
霓昭此刻被疼痛侵蚀,眼睛只微微张开,却还是注意到了容霁方才的神态与动作。
他不打算救自己?
说好的共生系统呢?他难道感受不到疼痛吗?
系统你出来!
霓昭在心里怒吼,系统却装傻充愣,全然不作声。
世态炎凉啊……世态炎凉。
好心没好报,她才刚刚拼命救回容霁没几日,这人却已忘记这份恩情了。
你看看,见她要死了不想着救她,反而两手一甩,走了。
饶是再虚弱,霓昭仍心寒地冷哼了两声。
事到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她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开始在殿内翻找还有没有没用完的草药能止疼。
却只见零星几株几近枯萎的风鸢花和神百草。
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痛感持续时间太长,霓昭的脚筋抽动了两下。
她额角冒出冷汗,再也撑不住,无力地靠着柜子往下滑。
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色,她知晓却又无力抬起胳膊将那丝痕迹擦拭干净,索性任由它去了。
系统没出声,她知道这场疼痛应该不至于要她小命,应是神农族那老头子的警告。
不死但总归是为了给她点教训吃。
饶是心态再好,霓昭此刻心里也开始泛酸,不由得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昏睡过去而躲过这场阵痛。
却不想,在她刚闭上眼的一分钟后。
容霁微微颤抖的手扒开了她的眼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