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虫崽牵红线》霁月知兴

3、第三章

　　似乎只要再说一个不对的字，就会动手解决这个会泄露他们身份行踪的不明隐患。

　　连虫崽都感觉情形不对，安静地任自己被逮着。

　　卡瑞尔感觉到自己被锁定，但神色控制着不变，暗地蓄力以应对危险。

　　“我知道帝星的法令，理解你们要带栖栖走的做法。”

　　“但他还太小，骤然跟陌生的你们走容易惊厥出事。若要带他走，带上我更加保险，你们觉得呢？”

　　问的你们，实则只盯着艾罗特问。

　　艾罗特眼神不变，同他对视着。

　　半晌，他眯了眯眼，应道:“可以。”

　　“头。”副将抑制不住地出声。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怎么能轻易跟他们走。尤其他们是军部的，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居心不良或者就是个等待机会的奸细。

　　虫崽的情况，是他们几支镇定剂就能解决的事。

　　艾罗特抬了抬手，副将咽下了未尽的话。

　　卡瑞尔呼吸放慢，实则紧张。但在艾罗特又细细打量了遍他后，听到：“飞船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启动，在这期间，我要和你们呆一块。”

　　听到艾罗特答应，卡瑞尔放松之下在听见后面的话后又微微蹙眉。

　　“既然虫崽在陌生中容易惊厥，那这几天熟悉下。”声音没多少起伏，但让卡瑞尔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但最后的结果终是好的。

　　就这样，卡瑞尔抱着虫崽往家回，艾罗特走在旁边。

　　栖栖埋在卡瑞尔怀里，脸使劲蹭着，小手抱在卡瑞尔身上不撒手。看得出在外受惊后，黏在自己爹爹身边，闻着熟悉的气息，才逐渐感觉安全。

　　久了之后，栖栖才敢转出一点，瞄一眼爹爹身旁的人。

　　比爹爹高一点点，壮一些，下颌感觉硬邦邦的，都没有爹爹看自己时的温柔。

　　要是非要夺走自己，不知道爹爹打不打得过。

　　嘤，想起一堆陌生人抓走自己的场景，那害怕陌生的感觉又席卷过来。栖栖又一头栽进卡瑞尔胸膛。

　　注意到虫崽动静的两人没说什么，卡瑞尔也知道受惊后需要时间安抚，所以手掌轻抚着栖栖柔软的头发，温热的触感给了栖栖被包裹的安全感。

　　来到家。

　　艾罗特跟着进去。

　　家徒四壁是他的第一视觉感受。

　　破败，连家具都是歪歪斜斜，像是四处捡来拼凑的，也就床是平整的。

　　与卡瑞尔的穿着情况相符，但是他直觉与卡瑞尔本该住的地方不符。

　　“艾罗特，我的名字。”他言简意赅道。

　　卡瑞尔露出微小的笑容，“卡瑞尔。”

　　然后指了指缩在怀里的虫崽，“栖栖，我取的名字。”

　　艾罗特点点头，从储存纽中放出张椅子，然后坐了上去。

　　卡瑞尔看得出他在打量和熟悉这个新地方。

　　本来捡完垃圾他要去吃饭的，中途经历这事还没有吃上，现在有些饿。

　　看了眼虫崽，为了虫崽的安全，以及防止他被单独带走，卡瑞尔决定带上虫崽一起去买吃的，毕竟自己身上可没有他们要的价值。

　　“我去买食物。”卡瑞尔交代自己的行程，免得对方以为自己要趁机带崽跑路。

　　说完，也不等艾罗特的反应，卡瑞尔提着小水桶就离开了。

　　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放艾罗特一人也无所谓。

　　“爹爹，去哪？”栖栖探出头。

　　“换水，还有买食物。”

　　“哦。”栖栖懵懂地点头。反正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跟着爹爹走就好啦。

　　郊外到城区有一定的距离，途中都是黄土荒地。

　　人稀少，偶尔也会有三三两两的散人经过，大多也都是为了生存而奔波。

　　前方有黄毛走过来。

　　卡瑞尔放慢了脚步，随着距离越发接近，他认出了前面的人是谁。

　　“呦，又见面了。”黄毛吊儿郎当道。

　　卡瑞尔抱紧幼崽，脸色不加掩饰地阴下来。

　　来的不只是黄毛一人，今天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竟然有好几个人结队。

　　黄毛仗着人多，底气都很足，“一段时间不见，还有幼崽了，和谁生的呢？早说要生啊，哥几个随时可以满足你啊。”

　　说着，聚集的几人哄笑。

　　卡瑞尔一手抱着身上的幼崽，空着的手捂住虫崽的耳朵，让他少听点污言碎语。

　　荒星混乱，满足生存需求自然还会有其他取乐的事。

　　刚来的时候他就遇见过。

　　那时的他，刚从帝星流落出来，长发垂顺，肌肤因为经年累月的形象管理而白滑。

　　落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个兽群中喷香的肉。

　　梁子也是那时候结下的。

　　黄毛故意走近几步，卡瑞尔凝视着他，眼里的墨色翻涌。

　　几人似是吃准了卡瑞尔伤不重他们，毕竟以一敌三。拳脚功夫里，卡瑞尔也讨不了好，更何况还带了个崽子。

　　“说起来你又瘦了，但还是那么好看。怎么不给幼崽找个爹分担分担呢。”另一人也占着口头便宜，满足自己的私欲。

　　“就是说啊，你一说蜂拥上来的人可是很多的。”

　　虫崽不安地动了动。

　　卡瑞尔整个人气场沉下来，旋风小范围地自地面旋转而上。

　　“啊！”一人发生惨叫。

　　紧接着，几声此起彼伏。

　　黄毛等人身上出现道道血痕，衣物随着风刃被割破，直到风悬至喉间。

　　声音截然而止。

　　虫崽摇了摇小脑袋，卡瑞尔顺势将捂着他一侧耳朵的手放下。

　　栖栖看看地面，又看看卡瑞尔。

　　“怕不怕？”卡瑞尔声音轻柔，带着尽力藏起来的几分虚弱。

　　在生存资源匮乏的荒星，精神力的使用被限制了。除了刚来的时候，他这几年间用精神力的次数寥寥无几，除非性命攸关。

　　这也是为什么黄毛几人不怕、敢堂而皇之靠近的原因——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用拳脚功夫来解决事情。

　　精神力的使用消耗大量体力和精力，因此就需要大量的补给。而光是勉强维持生存的资源都够一天努力积攒的。

　　栖栖摇摇头，“他们，活该。欺负，爹爹。”

　　小小的幼崽努力蹦出话来，虽然聪慧，但是言语才发展到说一个词的地步。

　　“爹爹，好。”栖栖又将脸贴回到卡瑞尔身上，握紧了小拳头。

　　等栖栖长大，栖栖也会保护爹爹的！

　　这样想着，但幼崽还是不敢再多看几眼地上的尸体。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卡瑞尔鬓间渗出的冷汗。

　　尽管他克制地使用了小范围，但现在的身体状况受不住S级精神力的使用。

　　他得尽快补充能量，找地方休息。

　　来不及买食物做，只能快点买营养液。

　　卡瑞尔试图加快脚步，状似一如往常地走着，但只有自己知道脚步发虚。

　　“诶，卡瑞尔，想买什么？”摊主看见来人，招呼道。

　　卡瑞尔没多废话，拿了两支无味的营养液，放下星币转身就走。

　　路上就直接喝了一管，感觉情况稍微好些，才缓缓放下心。

　　另一管没喝，放进衣服内层，想要尽快回去。

　　现在的情况，再在路上遇见居心不良的人，可没有还手之力。

　　门“吱嘎”一响，正靠在椅背上环视室内的艾罗特看了过去。

　　距离卡瑞尔出门，过去了一个半星时。

　　不过回来的卡瑞尔脸色比之前见到的苍白不少。衣物倒是没有凌乱或拉扯过的痕迹。

　　那只叫“栖栖”的虫崽倒也很是安静。

　　卡瑞尔进屋察觉到另一人的存在，愣了下，随后才恢复正常脚步。

　　直接放下水桶，抱着栖栖来到床边，将怀里的营养液打开送到幼崽手里，嘱咐着“拿好，自己喝。”

　　然后就利落地走进洗手间。

　　栖栖眨巴着眼，碧绿的眼如湖水般澄澈。他看看爹爹走的背影，又低头看手里的营养液。

　　那崽崽自己会好好喝的，他喝过几次，知道这是爹爹拿捡垃圾的钱买的。

　　应该很贵，爹爹自己都舍不得，他都没见爹爹喝过几次。

　　这样想着，栖栖两只手攥紧瓶管，缓缓抬高管身，嘴巴碰见液体了，就停住手，撅起嘴喝上一小口，然后就慢慢放下手。等咽好口中的营养液后，再抬手，重复上面的动作。

　　吃得小心又珍惜的。

　　艾罗特收回看向虫崽的视线，随后瞥向紧关着门的洗手间。

　　是上洗手间吗？

　　不过他拿回来的水桶里，没有水。看他出行前的样子，分明是想去打水的。

　　这是出了些事？

　　心中这样猜测，实则觉得事实八九不离十。

　　此时卡瑞尔进门后，就沿着旁边的墙壁滑下来。

　　墙上是灰，地也是这里原始的黄土，后背沾灰，裤子都沾了鲜明的泥土。

　　但他顾不了这些。

　　手在不停抖着，超出身体承受范围内后会出现的躯体化反应，没法主观控制。

　　营养液的流入就像是□□涸的土地一下吸收，显得有些不够，还缺后续的补给。

　　但是他没有多余的食物了。

　　营养液已经比普通的食物能量来得多了。

　　忍一下，从前都这样熬过来的。

　　死不了。

　　室内的艾罗特看了看光脑上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星分了。解决生理需求用不了这么久。

　　床上的幼崽已经喝好，空了的透明瓶管放在旁边，里头干净得很一滴不剩。

　　此时幼崽的大眼已经四处看，经过次数更多的就是卡瑞尔进去的门和自己的小脚丫。

　　明显是想下去找他爹，但又因为床与地面的垂直高度而犹豫。

　　想来是听过告诫，才现在还安分地待床上。

　　若是现在军舰已经修好，他直接抱幼崽走，最是清爽。

　　不过嘛……

　　艾罗特起身，把栖栖吓了一跳。见他往洗手间方向走，栖栖咿咿呀呀，担心他做坏事。艾罗特回头看了眼，虫崽就止住了声音。

　　明明眼神没怎么波澜，但幼崽就是莫名对上了里头的讯息：你不想看？

　　栖栖停下了爬的动作，好吧，他也想知道爹爹现在怎么样了。被门挡着，他都见不着爹爹了。

　　艾罗特拨开门栓，走了进去，然后，关了门。

　　虫崽：？？

　　洗手间不大，除了几样必要的设备，两个成年人站着就足以挤满。

　　卡瑞尔正支起膝盖，双手环在上面，头枕在小臂上，脸埋在膝间径自忍耐。

　　但他担心外头，精神一直紧绷，艾罗特一进来，他因疼痛迟钝着的神经仍然识别出这里有第二个人。

　　他当即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要看清现在的情况。

　　这个时候，如果艾罗特直接解决他，等军舰修好，直接抱走虫崽毫无问题。

　　他身上没有任何他们需要或想要的价值。之前他们几人共处，也是建立在他们能对峙和协商上的。

　　两人四目相对，艾罗特毫不掩饰自己清冽的视线。

　　忍耐的时间久，卡瑞尔的碎发早已黏在了额间蜿蜒。后背晕开的水渍使得衣服粘在身上，将部分的骨头都凸显得明显。

　　衣物干的地方粘着各色的尘土。衣袖微微振动，猜得出是手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狼狈脆弱得，好似一只手就能让人消失。

　　不过这眼在度过暂时的黑暗后，正亮得发光地盯着自己。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感觉，像是高贵的波斯猫在历经流浪后，有了狼的野性。

　　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对方的行为。

　　艾罗特的视线缓缓下移，引得卡瑞尔身体原本因抬头而直起大半的背弓下——是防备以便回击的状态。

　　而后卡瑞尔看见了艾罗特唇线边不自知的细微上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