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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当 ...

  •   温闲许本能地蜷住身体,下落时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师父只教了她偷听时要隐匿气息,也没说不能趴在茅草屋上啊!

      烟尘四散,温闲许惊觉自己身下的“地面”居然带着温度,身体传来的疼痛也比预想中轻微许多。

      她好奇地支起身子,发现自己竟然坐在那壮汉的背上。壮汉高大的身躯此刻正呈“大”字状陷在飞茅断木之中,只有微微抽搐的四肢证明他一息尚存。

      莫不是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决定亲自出手惩治这混蛋了?

      下到地面之前,温闲许故意瞄准壮汉的腰眼狠狠一踩,壮汉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行侠仗义一时畅快,对上父女两人惊愕的目光时,温闲许又心虚起来:要如何解释她会从屋顶上掉下来?难道要承认自己趴在上面偷听多时,还不慎把人家的屋顶压塌了?

      而且她手头的钱只够打尖住店的,肯定赔不出修缮的钱了……

      叶父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叶葵更是惊讶得连眼泪都忘了流。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妈的,刚刚谁打老子……”一声粗语打破了屋内的沉寂,醒来的壮汉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温闲许时突然眼前一亮:“咦,二哥你们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闺女?和葵儿看上去差不多年纪……”

      他伸手想要去抓温闲许,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一个像竹竿一样高瘦的女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指着壮汉鼻尖骂道:“你这赌棍,老娘今天把话撂在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动我的葵儿!”

      叶葵如见到救星般,一头扎入女人的怀抱中。女人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心安神定后才注意到温闲许与一片狼藉的室内。

      “叶老三你长本事了,还拐了一个女孩来……天啊,我的房子!”

      叶老三苦哈哈地赔笑道:“好嫂嫂别生气,这女孩可不是我拐来的,二哥和葵儿可以给我作证哩,我这就走。”

      他刚踏出门槛,叶葵便倒豆子似的把方才惊险的情形全与母亲说了。

      讲到温闲许如何从天而降、把不怀好意的三叔砸了个半死时,女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屋顶损坏的怒火都消散了不少,甚至主动询问温闲许要不要一起吃顿便饭。

      温闲许怔怔地望着女孩依偎在母亲怀中的样子,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心中翻涌。

      她六岁时生过一场大病,醒来以后就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只有师父带着她在神山生活。

      待她年岁稍长,方知终年云雾缭绕的神山就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煎寿阁”的老巢,时时带着和煦笑意的师父则是阁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千面修罗”。

      凡是见过无相刀出鞘的人,无一不沦为刀下亡魂。

      作为“千面修罗”唯一的徒弟,她早晚要接过师父手中的无相刀的。谁知预想中的入阁试炼没有等来,先得到了师父被狗贼薛懿擒住的噩耗。

      她向阁主请命入京救师父,阁主竟然破天荒地应允了,更将此次行动当作她的入阁试炼。

      于是十六岁这年,温闲许头一回下了神山。

      一直以来,温闲许的生活都围绕着师父一人,可见到眼前这副温情的场面,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应当也是有父母的。

      可是她的父母到哪儿去了呢?

      鬼使神差地,她答应了女人一同吃饭的邀约。但她时刻谨记着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当饭桌上女人询问她的姓名、年龄和住处时,她都以“记不清了”糊弄了过去。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搅……”

      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餐很快结束了,温闲许正准备辞别这一家人,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阳光分裂出无数光点,女人的笑脸也在视野中扭曲变形。

      这饭菜有问题!

      温闲许的指甲深深没入掌心,她踉跄着向门口挪了两三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

      温闲许像襁褓中的婴儿一样被两只纤细的手臂托着,她懒洋洋地睁开眼,只见抱着她的人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面部隐没在云雾中,令她看不真切。

      她急切地抬起手,想要把云层拨开,一睹此人的真容。可无论她如何去够,指尖始终与讨厌的流云相距甚远,只能在半空中乱晃。

      察觉到温闲许不安分的动作,巨大的手臂也轻轻摇晃起来:“咱们小闲许最乖了,不怕不怕……在呢……”

      然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争吵声盖过了女人轻柔的呢喃。

      “二郎,不是说好了让这丫头扮作葵儿去薛府的吗?”

      “爹爹,求求您了,我不要去——”

      “我的葵儿!你们叶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如沐春风的絮语消失了,依偎着的手臂也硌得人生疼,温闲许比之前更加不安起来。

      忽然,一滴水落在她的头上。她抬眼望去,恼人的云雾已经消散,显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新生的创口争先恐后地抢占着这副高大的躯体,鲜血不断流淌下来。

      师父!温闲许有许多话想与他说,他现在被关押在何处?“活阎王”薛懿使了什么手段折磨他?他还能撑多久?

      千言万语淤在嗓子眼,化作一声凄凉的呜咽。

      温闲许呆住了,啜泣声仍旧持续不断地传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猛地惊醒过来。

      她顿时回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遭遇,不禁后悔自己被温情的表象蒙蔽,这才中了叶家人的圈套。

      温闲许支起身体四下环顾,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辆简陋的板车上,一个骑马的汉子在前头拉着,旁边还坐着五六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女孩们无一不抹着眼泪,刚才温闲许梦中的哭声多半出自她们之口。

      温闲许下意识地伸手向腰间摸去,果然,不久前系着荷包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她一路风餐露宿、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银钱不翼而飞了!

      唯独预备拿来刺杀病秧子的木簪还在,想来叶家人觉得此物不值钱,才没有搜刮走。

      一张眼熟的面孔很快闯入温闲许的视线中——害自己落到如今田地的罪魁祸首叶葵。

      她积攒的怒火霎时寻到了宣泄口,横生出一股力气揪住对方的衣领:“你们居然在饭菜里下药!”

      叶葵害怕地缩着身体,眼泪淌得更凶了:“我、我不知道,是阿爹阿娘……对不起……”

      责问她也改变不了眼前的局面,温闲许深吸一口气,心思回到该如何脱身上。

      也不知道叶家人下的什么药,药效现在还未过去,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只能等恢复力气再想办法溜走了。

      温闲许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清楚此行的目的地,转头问叶葵:“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瘦小的女孩打了个寒颤:“去薛府……都怪我连累了你……”

      结合叶葵说过的薛家二少爷会吃丫鬟的传言,温闲许终于知道女孩们为何一个个都哭得如此凄惨了。

      可她还有想不通的地方,叶家人把路过的自己送去薛府不稀奇,奇怪的是叶葵为什么也在这车上?

      “你也要去薛府?你娘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薛府给的钱多,阿哥今年又落榜了,家里得继续供阿哥读书。”叶葵犹豫数秒,幽怨地瞥了温闲许一眼,“而且,我们家的房子还被你压塌了……”

      这事儿竟然还能赖到她头上?温闲许刚准备与叶葵理论几句,马车忽地停下了。

      拉车的男人吆喝着姑娘们下了车,自己则快步向路口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走去。

      两人攀谈几句,老妇人嵌在皱纹里的眼睛像量衣尺般扫过温闲许一行人,好半晌才面露难色地点点头,把装好银子的布包交到男人手上,表示新入府丫鬟们的交接已经完成了。

      温闲许习武多年,即使目前中了药,耳力也比普通人敏锐不少,老妇人的嘀咕声自然没能逃过她的耳朵:“唉,要不是老爷当年非得把二少爷这个丧门星领回来,坏了薛府的名声,何至于如今让这些寒碜的丫头入府侍奉。”

      老妇人清清嗓子,给一字排开的丫头们训话:“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老身是夫人跟前伺候了二十年的孙嬷嬷,进了薛府的门,第一要紧的就是要管住自己的眼珠子跟嘴皮子,若是听了不该听的,或者说了不该说的……”

      孙嬷嬷手指划过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见女孩们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她迤迤然转过身:“好了,过了前头这道弯,咱们就到薛府了,姑娘们快把自己收拾干净,随老身来吧。”

      温闲许混在女孩们中间,磨磨蹭蹭地跟在孙嬷嬷后头。

      转过拐角,面前果然出现了一扇青砖砌成的半圆拱门,门楣上写着“涤尘”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显然是专供下人进出的偏门。

      几人经过如同野兽狰狞巨口的拱门,踏上羊肠一样弯弯曲曲的小径。

      温闲许莫名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好像一不小心闯入了“薛府”这头猛兽的肚子里,即将被它消化得干干净净了。

      孙嬷嬷一边领路,一边絮絮叨叨地同她们交代薛府的情况:“府里头还住着两位公子,一位是老爷的嫡长子薛阳和,你们见到了须恭恭敬敬地叫声‘大少爷’,另一位……”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是老爷的次子,叫薛槐安,他常年闭门养病,性子不同于常人,你们若是遇着了,规规矩矩地唤声‘二少爷’便是。”

      行了不到百米,前头突然传来两个人争吵的声音:“放肆!我要出门,难道还得经过你个奴才同意不成?”

      “小的不敢!可今日天气实在炎热,少爷中午又受了暑气,大夫说要静养几日才行……”

      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往温闲许她们这儿来了。

      “少爷”的语气与之前拦车检查的薛公子如出一辙,而且“少爷”中午还中过暑,温闲许缓缓地眨眨眼睛,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不一会儿,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地出现在道路尽头。

      前面的身着一袭墨竹暗纹的长衫,竹纹随着步履时隐时现,宛若微风吹拂过的竹枝,稍不注意就要隐没在园内碧色中,正是与温闲许有过一面之缘的病秧子。

      病秧子这回没有乘轿辇,改步行了。温闲许早些时候见过的两个小厮也只剩了一个,正撑着一把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孙嬷嬷见状匆匆把女孩们往路边赶,颤巍巍地向青衣少年俯下身:“老奴给二少爷请安。大热天的,二少爷怎的到下人们通行的偏门来了?老奴这就唤人给您备轿……”

      她又回头催促惊慌失措的女孩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二少爷行礼!”

      “奴婢给二少爷请安……”问候声零零落落地响起,音量细若蚊吟。

      叶葵紧张地抓住了温闲许的胳膊,甚至有几个胆小的姑娘膝盖一软,当场瘫坐在了地上。

      没想到眼前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居然就是薛槐安,传闻中吃人的魔头!

      温闲许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少年好几眼。

      不过他有一个杀人如麻的好爹爹,说不定活阎王薛懿已经事先替他处理好了“食材”,只等侍女盛上来,一勺勺喂入他的口中。

      一想到薛懿剖人心肝的画面,温闲许的背脊蹿上一股寒意,再看薛槐安时,俊美的面容也沾上了三分恶鬼相。

      孙嬷嬷在府中掌管内务多年,纵是主子也要给她三分薄面。薛槐安好歹停下了步伐,说出来的话却夹枪带棒:“不劳孙嬷嬷挂心,我在屋里闷久了,出来透口气而已。倒是孙嬷嬷,不忙着在母亲跟前摇尾巴,改行来教导新人了?”

      面对这尊煞星,孙嬷嬷大气都不敢喘:“回二少爷,老奴正要把这批刚入府的丫鬟送去账房画押呢。自打佩兰姑娘前儿个夜里私自离了府,二少爷的停云轩便短了人手,夫人一直记着呢,待会就给您送一个过来,好填了她的缺。”

      薛槐安冰冷的视线扫过雀儿一样缩在嬷嬷后面的女孩们:“听闻母亲前些时日身子抱恙,我瞧着怕不是寻常风寒,而是患了眼疾。”

      他冷哼道:“不然如何容得这些阿猫阿狗在府里扑腾?孙嬷嬷且替我回了母亲,我一个也……等等。”

      温闲许原本还担心病秧子会认出她来,转念一想,她现在已经戴上了师父做的人皮面具,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津津有味地看着病秧子如何把孙嬷嬷怼得哑口无言。

      直到再次对上薛槐安阴鸷的眼神,温闲许才发现她在一群瑟瑟发抖的姑娘中太过显眼,立马佯装掩面哭泣,试图融入散发着忧愁气息的人群。

      可惜为时已晚,薛槐安已经伸出修长的食指,明晃晃地指向温闲许的方位:“喂,你过来!”

      温闲许仍心存侥幸,说不定他叫的不是她呢?

      她悄悄往旁边挪了一寸,可任她如何移动,薛槐安的指尖始终如勾魂锁一样对着她。

      少年不耐烦的声音彻底打破她的幻想:“就是你!动来动去的那个!”

      完了,他喊的人果然是她!可是他叫她过去做什么,难道……她的伪装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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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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