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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回春 ...

  •   与陈杳同样想哭的,还有第二天醒来的叶葵。

      万连碧失踪的消息半夜便传开了,先是起夜的家丁撞见了未着寸缕、神志不清的守门人,慌里慌张地禀告了管事。管事带人去儆尤堂一瞧,却见门大敞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管事大惊失色,急忙把其他人叫醒寻找,结果除了在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了不省人事的守门人搭档之外,一无所获。

      一传十,十传百,待薛懿早上醒来,万连碧消失一事已经如野火般蔓延至阖府上下,闹得人心惶惶。

      薛懿公事繁忙,责骂了一顿管事,便匆匆上朝去了。管事愈发不敢懈怠,将府中仆从编作数组,分头搜寻各个角落,誓要找出万连碧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苦苦寻找的人正在停云轩里呼呼大睡。

      当叶葵看见传言中凶神恶煞的狂徒竟一夜之间出现在隔壁,只觉得天都塌了。

      再得知温闲许几人即将离开,她必须要独自照看万连碧时,登时两眼一翻,幸亏温闲许箭步上前掐她的人中,才没有昏过去。

      薛槐安冷眼瞧着她:“胆子真小,他一时半会又醒不过来,有什么好怕的?”

      迈出门槛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朝叶葵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若出了什么岔子……”

      叶葵遭他一吓,魂也飞了,又要晕厥,温闲许不满地瞪了薛槐安一眼:“你少吓唬她!”

      “还不是她太不禁吓!”薛槐安冷哼一声,至少没有继续威胁她,在叶葵泪水涟涟的目送中离去了。

      天刚蒙蒙亮,一辆普通的马车悄然出了薛府。

      毕竟有随时会出来袭击的万连碧在,谁能腾出精力去关注其他事情?只有守门的侍卫例行公事地盘问,被一句“你担得起让二少爷受伤的责任吗”给唬住,不再阻拦。

      车辇行至西街,路旁鳞次栉比的商铺已经开始营业,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新鲜糕点的糯香、香脂粉黛的甜腻、鸡鸭牛羊的膻气……各种各样的气味在阳光下蒸腾、发酵,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沿边窗钻入温闲许的鼻腔。

      温闲许头一回见到京中市井的盛况,掀开帘子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少爷,我可以预支月钱吗?”

      薛槐安问:“你要钱做什么?”

      温闲许抬手向窗外一指,雀跃地晃个不停:“我想买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薛槐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见她指的多是些糖画、泥人等小孩子喜欢的玩意,价格不过几个铜板,遂道:“待会我给你买便是。”

      温闲许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样,说出来的话也甜滋滋的:“真的吗?少爷你真好!”

      岁昭驾驶马车在街上灵活地穿梭着,不多时,温闲许方才点到的几样物什已经悉数买来。

      温闲许拿着一个龙凤呈祥的糖画,端详半天,一时竟舍不得下口。直到薛槐安说吃完了还有,她才高高兴兴地咬了下去。

      等口中糖画化尽,马车也停在了一间不显眼的店铺前。温闲许探出头,只见其门楣上悬着一块木匾,赫然题着“回春药铺”四个大字。

      为掩人耳目,薛槐安今天特意换上了岁昭的衣裳,一行丫鬟小厮打扮的人下了车,步入药铺中。

      回春药铺的生意一大早好得吓人,未到辰时,堂内已聚集了乌泱泱二三十号人,等候的人自动分作两派:右首端坐着两三位锦衣玉带的显贵,左首则尽是鹑衣百结之辈,平民们宁可像鸟兽一样紧紧依偎,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一个药童站在面对大门的矮桌后,他打量了温闲许一行人几眼:“几位非药王今日的有缘人,请回吧。”

      “有缘人?”岁昭横抱着不省人事的冬青,上前与他争论,“我上回问你时,可没有如此荒唐之说,况且有缘无缘,岂由你一人定夺?”

      药童不耐烦道:“求见药王的人多如牛毛,药王岂能个个都见?诸位既非大富大贵,又非贫病交加,凭什么与药王结缘?无论如何,药王今日不得空,你们下月初一再来吧。”

      岁昭焦急万分:“可……可她怕是撑不过半月了!”

      药童无动于衷,像驱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去别处看看吧,前头还有许多药铺,总有一家能治。”

      府医都无计可施的病,寻常药铺有什么用?白费功夫罢了!

      薛槐安向岁昭使了个眼色,岁昭会意地掏出一把沉甸甸的银子,推至药童面前,不料药童抬手挡了回去:“区区一点小钱,也想改药王的规矩?”

      一股郁气涌上薛槐安心头,若非外出寻医之事不能传入老爷子耳中,他只得处处低调,不然以他的身份,不知道比药童口中的“大富大贵”之人尊贵多少!

      他目光掠过旁边几个探头探脑的纨绔,心下冷笑:其中父亲官阶最高的何玉淼,他爹何鸿德也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也配在他面前论尊卑?

      他正要发作,温闲许忽然说道:“若我能猜到药王的姓氏,可否给我们添一个名额?”

      药童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哈哈大笑道:“姑娘若能猜中药王的姓氏,莫说一个,十个都加得!不过,姑娘不准耍阴谋诡计,不准问其他问题,也只能猜一次。”

      温闲许说:“自然,药王可是姓徐?”

      药童瞪大了眼睛:“正是!姑娘如何猜到的?”

      “左边穷人拄拐而行,右边富人年年有余,拼起来岂不是正好凑个徐字?”

      其实这并非温闲许灵光乍现,而是徐漪然与她说过的原话,一见到回春药铺里泾渭分明的样子,她立刻知道对“药王”的熟悉感因何而来,初一、十五,不正是山下人拜菩萨的日子吗?

      她早该想到的,自称“药王”之人,除了有“药菩萨”之称的漪然姐姐还有谁?

      “好!姑娘能猜中药王姓氏,自是有缘。”药童刚要把几人的名字登记在册,看见他们身后的薛槐安时却变了脸色,“抱歉,我们不接待薛家人。”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槐安眉头紧锁:“你如何知道我姓薛?”

      药童答道:“我与这位姑娘一样,也有猜人姓氏的能力。”

      “行啊。”薛槐安的薄唇勾起一抹微笑,意外地好说话——只有与他相熟的人知道,他现在已经怒火中烧。

      果然,薛槐安下一秒悠悠说道:“得看你拦不拦得住我了!”

      话音刚落,岁昭一手刀劈向药童面前的木桌,坚硬的梨花木顿时出现了一道利落的断面,断角“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竟是准备硬闯!

      温闲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

      “冷静、冷静!”气氛焦灼之际,温闲许一只手拽住岁昭,另一只手拿出昨日扎入万连碧颈间的木簪,递给面色铁青的药童,“可否把这支簪子拿给徐……药王看看?它取材自昆山凤凰木,价值连城,药王见了肯定喜欢。”

      其他三人目光转向温闲许手心的木簪,却见它与“精美”一词相去甚远,不仅款式简单,簪首的图案也十分奇怪,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样样不沾。

      只有尖端比寻常发簪更锋利一些,薛槐安甚至嗅到了其上淡淡的铁锈味,好似万连碧昨夜的血还没有洗净。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这东西也能价值连城?昆山凤凰木又是什么玩意?

      温闲许眼神心虚地闪躲,“昆山凤凰木”完全出自于她的杜撰,这支簪子的前身只是神山上一棵普普通通的树,她之所以要把它呈给徐漪然,是因为它乃徐漪然亲自削木制作、送给她的。

      若“药王”真是徐漪然,肯定能认出这支簪子来。

      见药童一副不甚情愿的模样,温闲许又说道:“求你拿给药王看一眼吧,若药王见了这支簪子也没有回心转意,我们马上就走。”

      闻言,薛槐安生气地瞪向温闲许:“谁准你代表我们的?管他喜不喜欢,我们今日都要见到药王………唔!”

      薛槐安的狠话还没撂完,温闲许的手已经覆在了他的唇上,她小声道:“少爷,你信我一回好不好?”

      她心里补充道:不要再添乱了!

      温闲许的冒犯之举令薛槐安气得浑身直抖,心口好像有一把火,从脖子一路烧到了耳根。

      燥热把薛槐安的脑袋融作了一团浆糊,他几次想说话,可唇瓣一碰到温闲许豆腐一样细嫩的掌心,又不敢再动了。

      待他平静下来,药童已经请示完药王回来了:“药王在里间等你们。”

      薛槐安狐疑地打量着药童交回到温闲许手中的簪子:“它真的有什么来头?”

      温闲许得意洋洋道:“当然了,天上地下,仅此一只!”

      几人刚要行动,药童又拦住他们道:“只有两名女眷,按照规矩,只容一位男子同行。”

      ——自然是岁昭待在外面了。

      温闲许、薛槐安两人扶着冬青步入室内,却见中间的纱帘将房间一分为二,帘内隐约可见一个端坐着的身影。

      一道刻意抹去了特征的声音传来,亦老亦少,亦男亦女,亦悲亦喜:“刚才的簪子是谁的?”

      温闲许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与记忆中漪然姐姐的音色、语气完全不同,难道她猜错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好答道:“是我的。”

      “好。”药王不再追问,转而说道:“回春药铺不接待薛家人,给两位姑娘诊治已经是破例,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薛槐安问:“什么条件?”

      药王说:“一命换一命,簪子的主人留下,我救另一位姑娘。”

      “不行!”薛槐安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无虞乃我的……丫鬟,岂能把她当作一件物品,随随便便送人?”

      “不行!”温闲许与他异口同声说道,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条与师父有关的线索,还没问清楚万连碧脸上的刀疤从何而来呢!

      况且她已经见识到了自己与锦衣卫之间武力的鸿沟,初入京城的一腔热血被现实无情浇灭,若离了薛府,她更不知要如何找机会潜入诏狱了。

      可与煎寿阁取得联络一事同样耽搁不得,温闲许思忖几秒,提议道:“我初一、十五前来药铺候您差遣,权作交换,药王意下如何?”

      “倒是个会做买卖的。”帘后传来一声轻笑,“也罢。不过,诊费得收取一百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一百两银子!

      温闲许惊诧于徐漪然的狮子大开口,要知道,按煎寿阁的规矩,买一条朝中四品官员的命也不过花费五百两银子,她一日接待如此多的病患,敛财的速度岂非比杀人快多了?

      趁温闲许愣神的间隙,薛槐安已经面不改色地答应道:“没问题,请您为她们诊治!”

      “薛公子出手果然阔绰。把病人带到帘子里来,给我瞧瞧吧。”

      温闲许背着冬青踏入帘帐中,本以为会见到药王本尊,却不料里面空无一人,唯有一尊半人高的双面观音像。

      正对着门口的一面宝相庄严、慈眉善目,与寻常庙宇中供奉的观音像一样,另一面则青面獠牙、怒目圆睁,狰狞如食人的恶鬼。

      善恶两相竟同存于一尊佛像之上,令人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静默了几分钟,药王有了结论:“她中了蛊,幸好蛊虫刚入体不久,尚未扎根,趁早拔除还有救。”

      “蛊?”药王的回答显然不在薛槐安的意料之中,“蛊乃苗疆秘术,十年前灵徽皇后中蛊身亡时,皇帝已经下令将方圆十里的苗女全部处死……如今怎么会还有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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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