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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营救 ...

  •   薛槐安弯曲着食指,不耐烦地叩着桌面:“万连碧那厮又开始叫了。”

      温闲许不禁回想起叶葵白天说过的话,心下诧异:这种声音……当真是人能发出来的吗?

      她坐立难安,试图通过说话分散注意力:“他夜夜如此吗,为何我先前从未听见过?”

      薛槐安答道:“他刚来薛府时,每逢十五必会发狂,之后好转了些,已经有一年多不曾这样。这回自关入儆尤堂起又故态复萌,想来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

      万连碧这几日竟一直在鬼叫?莫非夜里没有急风骤雨,入耳的“雷声”是……温闲许害怕得紧,忍不住朝薛槐安的方向挪了挪。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薛槐安的眼睛,薛槐安见她脸色煞白,刻意清清嗓子道:“吓着了?靠过来些也无妨。”

      温闲许犹豫了:“少爷身上还有伤,不好吧……”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一声高过一声,等温闲许回过神来时,手臂已经紧紧贴上了薛槐安的身体。

      闷热的夏夜因万连碧闹出的动静变得阴森森的,唯有薛槐安的肌肤传来阵阵暖意。

      薛槐安愉悦地勾起唇角,眼睛半眯着:“万连碧……我倒把他给忘了,他之前打你的账还没算呢。”

      他眸中精光一闪:“若他十五当日忽然消失,我担心他袭击我们,带着大家一块出府避难,岂不是很合理?”

      陈杳和岁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爷的意思是……咱们前一天晚上偷偷把万连碧放出来?”

      烛光在薛槐安眼中明灭,让他看上去如同食人的精怪。他颔首道:“没错。”

      *

      月圆前夜,整个薛府都回荡着万连碧的嘶吼。老天爷犹嫌不够吓人似的,午夜时分,竟然电闪雷鸣起来。

      雨却迟迟没有落下。

      儆尤堂前高悬着两盏灯笼,时有大风掠过,昏黄的光线摇曳个不停。

      守门人警惕地盯着儆尤堂的大门——门乃纯铁打造,此时却像金箔一样“嘎吱”作响。

      他心跳如擂鼓,手不自觉地按上佩剑。

      老爷吩咐十五之后才能开门,可眼前这扇被砸得千疮百孔的门,真的能撑过今晚吗?

      若非交班的弟兄说他亲眼看见老爷把万连碧押入了儆尤堂中,守门人断不会将里面令人胆战心惊的动静与“人”联系起来。

      不过,相传万连碧十年前也是锦衣卫中的风云人物,要不是飞来横祸变痴傻了,如今指挥使的位置恐怕还轮不到老爷来坐,力气大些倒也寻常……

      一阵窸窣的脚步打断了守门人的胡思乱想,他的长剑霎时出鞘:“谁?”

      灯火映出了来人的模样:与他一同当值的搭档回来了。守门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搁下剑抱怨道:“怎么也不出个声?魂都要给你吓没了!”

      搭档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守门人只当他困了,没有在意。

      “该我去了……”他们之前商量好了轮流小解,但灯笼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的,守门人无端生出一丝惧意,决定先拉着搭档说几句话壮壮胆。

      “万连碧也真够背的,偏偏在指挥使换任的节骨眼上犯了病……”

      搭档没有接话,守门人忽然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心也跳动得厉害。他锲而不舍地追问:“你说,事情是不是太巧了?”

      搭档终于说话了:“巧得很,巧得很啊!”

      搭档转过身来,恰好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像面粉一样惨白的脸,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幽深的窟窿,鲜血涓涓地从里头流淌出来。

      “鬼!救命,有鬼啊——”守门人吓得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脊背撞上了哐哐作响的冰冷金属,才找回了一点神志,“老、老张呢?”

      儆尤堂是薛府惩罚下人的地方,位置偏僻,此时又值半夜,他的呼救淹没在万连碧的怒号中,没有人听见。

      “老、张?”鬼说话一字一顿的,他歪歪头,“这具皮囊的主人吗?他现在已经在我肚中了……你想去见他吗?”

      前有狼后有虎,守门人一时间进退两难,裆中顿时涌出一阵暖意,很快又化作刺骨的寒冷,好像怀里揣着一个千斤重的铅块,扯着他的身体不断下沉。

      他膝盖一软,不住朝鬼磕头道:“鬼爷爷,鬼老爷,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个黄口小儿,您今天已经吃了一个,求求您放过我吧!”

      “一个人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我……我给你钱!”守门人慌慌张张地掏出几串铜钱,见鬼无动于衷,他又把鞋脱了,从里头倒出几颗碎银来。

      在他眼中,钱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要不是为了钱,他至于大半夜守着万连碧吗?

      希望鬼看在金银财宝的份上,能够放他一马……

      鬼桀桀怪笑两声,倏地凑到守门人面前:“咱们鬼讲究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瞧你的衣裳挺不错……”

      守门人忙不迭地把衣服全部脱了下来,见鬼的注意暂时被衣物吸引去了,他顾不得羞耻,光着身子提脚便跑,一头扎入夜色之中。

      鬼饶有兴致地望着守门人仓皇逃窜的背影,没有去追,转而蹲下身子,仔细翻找着地上散落的衣物。

      不多时,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把沾着臊膻味的钥匙。

      “鬼”捏着鼻子把它捡了起来,紧接着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隽的少年脸庞——不是陈杳又是谁?他朝着道旁的树林喊道:“出来吧,拿到了。”

      两道身影黑暗中走出来,正是薛槐安和温闲许。

      按薛槐安的计划,轩中得有一个人守着。原安排温闲许留下,可温闲许一见外头雷电交加,说什么也不肯单独行动,央求了薛槐安许久,才改让岁昭看家了。

      温闲许拍手笑道:“陈杳哥,你刚才扮鬼真是惟妙惟肖,瞧他连滚带爬的样子,真滑稽!”

      “过奖过奖。”陈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到钥匙上的不明液体时又瘪嘴道,“为什么最近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干?”

      薛槐安当作没有听见他的抱怨,催促道:“去开门吧。”

      陈杳忽然有些惴惴不安:“少爷,真的要放万连碧出来吗?万一他袭击咱们怎么办?”

      薛槐安斜了他一眼:“难道你有其它法子?冬青的病迫在眉睫,我们一定要找个不被怀疑的理由出府。”

      想到奄奄一息的冬青,陈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把钥匙插入锁眼,里面好像锈住了,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拧动,很快传出齿轮转动的声音。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里面砸门的动静停止了。

      陈杳小声嘀咕:“也亏老爷能忍受他,大半夜让人瘆得慌,要换成我,就算过去与他有天大的交情,都不会收留他……”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预想中猛兽出笼的画面没有出现,陈杳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里面静悄悄的,刚才咆哮的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温闲许的头发早已不再像白天一样规整地束着,只用一根木簪松垮地别住。此时她把木簪也取了下来,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衬得她的脸更加雪白。

      她一手紧攥着木簪,另一只手的指缝则夹着从叶葵行囊里顺来的绣花针,指腹传来的凉意令她安心了一些,继而打量起儆尤堂的内部来。

      儆尤堂虽叫“堂”,其实只是一间几米见方的小屋子,坚固的墙壁隔绝了光线,室内伸手不见五指。

      陈杳与薛槐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地往里探去。

      雷电停歇了,云层中好像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很快,又一道闪电落下,比之前更亮眼、更长久。温闲许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坑坑洼洼的铁门、陈杳摸索前行的背影、还有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也看见了她,瞳孔竟然快活地颤动起来,不待温闲许看清他的下一步定向,闪电带来的光亮已经消失,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陈杳声音颤抖:“少、少爷,你看见了吗……”

      薛槐安眉头紧锁,似有所感地将温闲许挡在身后:“小心,他瞧着不太对劲……”

      他的声音忽然转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蛰伏在黑暗中的身影居然撞开了薛槐安,直直地朝温闲许扑去!

      来人动作像猎豹一样敏捷,温闲许来不及躲闪,被扑出两米远,落入堂前的草地中。

      尚未痊愈的背部猛地与地面相撞,温闲许顿时疼得咬紧了牙关。

      万连碧支着上半身,高大的身躯像小山一样将温闲许完全罩住。

      灯火忽明忽暗,艰难地勾勒出万连碧五官的轮廓。

      蓬乱的长发难掩他眼中兴奋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之下,先前覆着的金属面具已经不翼而飞,露出一道新月状的刀疤来。

      温闲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疤痕,它栖息在万连碧的左颊,创面愈合得异常平整,只余下一个锋利的凹陷,像落在男人脸上的一道阴影。

      能留下如此伤痕的,必定是一把快到极致、也利到极致的刀,疼痛来临之前,骨肉已经分离,以至于伤好后,连疤痕都带着一种残酷的完美。

      温闲许恰好知道一把这样的刀——师父的刀,无相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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