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乱》斯意

18、晨间风波

　　玄霄是被阳光晒醒的。

　　一线金色的晨光透过竹窗的缝隙，正好落在他紧闭的眼睑上。他皱眉想翻身避开，却牵动了某处不可言说的酸痛，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彻底清醒过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百草灵酒、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然后是...玄霄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微微凹陷的蒲团和凌乱的被褥证明昨晚并非梦境。

　　"醒了？"

　　云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竹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玄霄转头看去，只见云澈端着一个木盆走进来，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刚洗漱完毕。更可气的是，这家伙看起来神采奕奕，嘴角挂着餍足的笑容，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反观自己...玄霄试着撑起身子，腰部一阵酸软让他差点咬到舌头。

　　"别急着起来。"云澈放下木盆快步走近，"我煮了药汤，对缓解...呃，肌肉酸痛很有效。"

　　玄霄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瞪不要紧，视线扫过云澈裸露的脖颈时，几个明显的红痕映入眼帘——那是他昨晚情动时留下的印记。记忆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自己如何主动吻上去，如何在快感中失控地抓挠云澈的后背，如何...

　　"你的耳朵红了。"云澈蹲下身，笑眯眯地说。

　　玄霄抄起身边的枕头砸过去："闭嘴！"

　　枕头被云澈轻松接住，他不但没被吓退，反而得寸进尺地坐到玄霄身边："真的很难受？我帮你揉揉？"

　　"不需要！"玄霄咬牙切齿，却在试图挪动时又牵动了某个部位，疼得眼前一黑。

　　云澈的表情立刻变得担忧："这么严重？我昨晚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你还敢提昨晚！"玄霄气得想打人，可刚抬起手臂就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腰部抗议不已。更丢人的是，随着动作，被褥滑落，露出胸口斑驳的痕迹——那些证据明晃晃地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云澈的目光落在那些红痕上，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清明："我的错，下次一定注意。"

　　"没有下次！"玄霄斩钉截铁地说，却在看到云澈瞬间黯淡的眼神时，心头莫名一揪。他别过脸，声音低了几分，"...至少等我恢复。"

　　云澈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辰。他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我能帮你吗？"

　　玄霄犹豫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得到许可的云澈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他扶玄霄慢慢侧卧，然后从木盆中拧出一条温热的布巾。

　　"先热敷一下。"他的声音很轻，手上的动作却异常坚定。

　　当热布巾贴上腰际时，玄霄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肌肉。云澈的手掌紧随其后，恰到好处的力度揉按着酸痛的部位，灵力透过掌心渗入肌肤，带来阵阵暖流。

　　"这是云岚宗的疗伤手法？"玄霄闷声问，努力忽略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带来的异样感。

　　"嗯，我改良了一下。"云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前练剑受伤时经常用。"

　　玄霄哼了一声："云岚宗大师兄也会受伤？"

　　"在你面前当然会。"云澈的手指滑到一处特别僵硬的肌肉，稍稍加重了力道，"啊，这里堵得很厉害..."

　　玄霄咬住下唇才没让丢人的声音溢出来。云澈的按摩确实有效，酸胀感在灵力的疏导下逐渐缓解，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怪的酥麻，从尾椎一路蔓延到后颈。

　　"转过去一点。"云澈轻声指导，"对，就这样..."

　　随着体位调整，玄霄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他现在几乎是背对着云澈，而昨晚承受最多的部位正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对方面前。这个认知让他瞬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等等，这里就不必——"

　　"放松。"云澈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一只手按住了他想要逃开的动作，"只是上药。"

　　冰凉的药膏触到敏感处时，玄霄差点跳起来。他死死抓住身下的被褥，指节都泛了白。云澈的动作极尽轻柔，但羞耻感还是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好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云澈终于宣布，"要洗个澡吗？我在后院准备了药浴。"

　　玄霄如蒙大赦，立刻就要起身，却在脚掌刚接触地面时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云澈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顺势将人打横抱起。

　　"放我下来！"玄霄又惊又怒，挣扎着要脱离这个羞耻的姿势。

　　"别乱动，会摔的。"云澈收紧手臂，语气不容反驳，"你确定自己能走？"

　　玄霄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的腿软得像面条，根本支撑不住身体。最终，他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云澈肩头，闷声道："...快点。"

　　云澈轻笑一声，抱着他稳步向后院走去。玄霄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那节奏稳健的心跳声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莫名让人安心。

　　后院的景象让玄霄微微惊讶——一个简易的浴桶架在石头上，下面还生着小火保持水温。浴桶周围摆着几株新鲜的药草，空气中弥漫着舒缓的草木香。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玄霄忍不住问。

　　"天没亮就起来了。"云澈小心地将他放在浴桶旁的矮凳上，"幽兰给的配方，说是对...事后恢复很有效。"

　　玄霄注意到云澈眼下淡淡的青色，突然意识到这家伙可能根本没怎么睡。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别过脸："...谢谢。"

　　云澈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眉眼弯弯："应该的。"

　　热气腾腾的药浴确实神奇。玄霄浸入水中不久，酸痛感就开始明显减轻。他靠在桶边，闭目感受药力渗透四肢百骸。云澈坐在一旁，时不时往桶里添加热水，确保温度恒定。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玄霄突然问道，没有睁眼。

　　"嗯？"云澈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哦，右眼的金色淡了一些，但那种特殊视觉还在。"

　　玄霄睁开左眼——他的金色瞳孔在晨光中格外明亮："我能看到灵力流动了。"

　　"什么？"云澈惊讶地转头。

　　"虽然不如你看到的清晰。"玄霄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金色灵力，"但确实能看到了...就像透过一层薄纱。"

　　云澈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双修带来的暂时共享？"

　　"有可能。"玄霄尝试着用这种新视觉观察云澈，发现对方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尤其是右眼附近，灵力流动格外活跃，"你的灵力...很美。"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玄霄自己都愣住了。云澈更是睁大了眼睛，随即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你也是。"他轻声回应，"左眼的金色，像朝阳一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玄霄不自在地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半张脸。云澈识趣地站起身："我去准备些吃的，你再泡一会儿。"

　　等云澈的脚步声远去，玄霄才长舒一口气，将整张脸埋入水中。水下的世界安静得不可思议，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回荡。他想起昨晚灵力交融时的奇妙感受，那种灵魂相触的震撼至今仍在体内留有回响。

　　三百年来，他从未允许自己如此脆弱，如此...依赖另一个人。但奇怪的是，这种依赖并不令人恐惧，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

　　玄霄浮出水面，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他试着站起来，发现腿已经恢复了些力气，虽然走动时某些部位还是会传来隐痛，但至少不用再被云澈抱着走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云澈就端着食盘出现在后院门口。看到玄霄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那儿，他明显怔了一下："能走了？"

　　"嗯。"玄霄简短地回应，努力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自然些。

　　云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体贴地没有拆穿。他将食盘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幽兰送来的早点，说是能补充元气。"

　　食盘里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两碗热气腾腾的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玄霄这才意识到自己饿得厉害，昨晚消耗的体力远比想象中多。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偶尔交换几句关于灵力变化的观察。玄霄发现，当他刻意集中注意力时，那种共享的视觉能力会短暂增强，但消耗也很大，不一会儿就感到疲倦。

　　"别勉强。"云澈注意到他揉眼睛的动作，"这种能力可能需要时间适应。"

　　玄霄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幽兰说猎魂使多久会到？"

　　"最快今天傍晚。"云澈的表情严肃起来，"她建议我们午时前离开，利用传送阵去下一个安全点。"

　　玄霄皱眉："传送阵会留下灵力痕迹，猎魂使最擅长追踪这个。"

　　"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去最终目的地。"云澈压低声音，"幽兰安排了三处中转，每处都会布置干扰阵法。"

　　玄霄思索片刻，点头认可了这个计划。他放下碗筷，尝试站起来活动身体，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已经比早晨好多了。

　　"收拾东西吧。"他说，"越早出发越好。"

　　回到竹屋，两人迅速整理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玄霄弯腰捡起散落的衣物时，腰部又是一阵酸痛，让他忍不住皱眉。

　　"还疼？"云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自然地扶上他的腰。

　　玄霄本想否认，但云澈掌心传来的温度太过舒适，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绷的肌肉："...有点。"

　　"我背你吧。"云澈突然提议。

　　玄霄瞪大眼睛："什么？"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云澈解释道，表情认真得不像开玩笑，"你现在的状态会拖慢速度。"

　　玄霄张口想反驳，却悲哀地意识到云澈说得没错。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难以应对长途跋涉。但被背着走？这未免太...

　　"我可以等——"

　　"猎魂使不会等。"云澈打断他，眼神坚定，"玄霄，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两人对视片刻，玄霄最终败下阵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刻钟后，他们告别了幽兰和她的族人，来到山谷出口。云澈蹲下身，示意玄霄上来。后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攀上了那个宽阔的背部。

　　"抓紧了。"云澈托住他的腿弯，轻松地站了起来。

　　玄霄不得不环住云澈的脖子以保持平衡。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都贴在云澈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肉的每一次起伏。云澈的气息环绕着他，混合着阳光和草木的清新，莫名让人安心。

　　"不舒服就告诉我。"云澈侧头说，呼吸拂过玄霄的脸颊。

　　玄霄含糊地应了一声，把脸埋在云澈肩头，掩饰发烫的耳根。云澈轻笑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稳步走入晨光中的山林。

　　山路崎岖，但云澈的步伐稳健有力。玄霄起初还紧绷着身体，生怕增加对方的负担，但很快发现云澈似乎毫不费力，甚至有余力时不时托他一下，防止滑落。

　　"你体力倒是好。"玄霄忍不住嘀咕。

　　云澈的耳尖红了："...平时练剑打下的基础。"

　　玄霄轻哼一声，不再说话。随着云澈的步伐，他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被人全心呵护的感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澈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驱散了山间的凉意。

　　"前面有溪流。"云澈突然说，"要休息一下吗？"

　　玄霄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了近一个时辰。云澈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呼吸依然平稳。他犹豫了一下："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一段。"

　　云澈小心地将他放下，扶着他站稳。玄霄试探着走了几步，虽然还有些不适，但已经比早晨好多了。

　　"好多了？"云澈关切地问。

　　"嗯。"玄霄点头，突然注意到云澈右眼的金色又淡了一些，"你的眼睛..."

　　云澈摸了摸眼角："视觉能力在减弱，但还没完全消失。"他顿了顿，"你的呢？"

　　玄霄闭眼感受了一下："还能看到灵力流动，但比之前模糊了。"

　　"看来是暂时性的共享。"云澈若有所思，"不过..."

　　"不过什么？"

　　云澈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这次双修后，我们的灵力契合度提高了。运转周天时几乎感觉不到阻碍。"

　　玄霄试着调动体内灵力，惊讶地发现确实如此。以往灵力在经脉中运行时总会有细微的滞涩，尤其是经过某些旧伤处时。但现在，灵力流动如行云流水，毫无阻碍。

　　"是因为灵力交融吗？"他喃喃自语。

　　"可能不止。"云澈伸出手，掌心向上，"试试这个。"

　　玄霄会意，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两人的灵印相触，瞬间亮起柔和的金光。更奇妙的是，玄霄能清晰地感知到云澈体内的灵力循环，仿佛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他惊讶地抬头，正对上云澈同样震惊的眼神。

　　"你也能感觉到？"云澈问。

　　玄霄点头："就像...我们共用一套经脉。"

　　云澈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可能是双生印的新阶段！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以后配合修炼会事半功倍。"

　　玄霄刚想回应，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共享的视觉能力瞬间增强又迅速减弱。他踉跄了一下，被云澈及时扶住。

　　"过度消耗了。"云澈担忧地说，"别再尝试了，等稳定下来再说。"

　　玄霄没有反驳，任由云澈重新背起他。这一次，他彻底放松下来，将全身重量交给对方。云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轻轻捏了捏他的腿弯，像是在传递无声的安慰。

　　山路蜿蜒向上，云澈的步伐始终稳健。玄霄趴在他背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信任云澈，毫无保留地。这种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建立的，而是三百年来无数次的交锋、对峙、和解中一点点累积的。

　　而现在，这份信任终于开花结果。

　　"云澈。"他轻声唤道。

　　"嗯？"

　　"没什么。"玄霄收紧环住他脖子的手臂，"只是想叫你的名字。"

　　云澈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前行，但玄霄能看到他红透的耳根。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某种无形的纽带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牢固。

　　阳光穿过云层，为前方的山路镀上一层金色。远处传来飞鸟的鸣叫，清脆悦耳。玄霄将下巴搁在云澈肩头，看着前方的路在爱人脚下延伸，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