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院文路人甲觉醒后》木由111

6、第 6 章

　　林泠出生在城市的角落，一个很贫穷的巷尾，父亲酗酒家暴，母亲重男轻女。

　　有记忆以来，她听到最多的就是母亲的哭泣声和父亲暴怒的声音，家里四口人，另外三个人最团结的时候，就是欺负她挖苦她的时候。

　　他们觉得她是个女孩，就理所应当要早早担任起家务，要给弟弟当第二个妈，反正早晚都要嫁出去，最好能嫁个好价钱，她也不配读书，读书应该是弟弟才配享受的。

　　弟弟空有张还算可以的脸蛋，学习成绩差到令人发指，妈妈还是觉得男孩发力晚，指望着他光宗耀祖，家里没钱，可还是给弟弟买了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最贵的鞋子，而她只能用充话费送的老年机。

　　林泠也曾埋怨上苍，为什么偏偏给她一个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弟弟。

　　她总是强颜欢笑着面对一切。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心里是多么的阴暗，她用很草率的材料扎了三个小人，代表着爸爸妈妈和弟弟，此后每天都要耗费半个小时时间扎那三个人的小人，恨不得他们第二天出门就被车撞死，把全世界最恶毒的诅咒加诸于他们身上。

　　初中同学的妈妈是便利店店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童工上任兼职，她便故意瞒着家人，只说自己去同学家蹭饭能省点钱，然后赚钱给自己花。

　　至于贵族学院，也是因为申请特困生可以免学费，他们才勉强松口，还要阴阳怪气她真会踩狗屎运，视而不见自己的努力。

　　收到奖学金的第一天，林泠给自己换了个手机，不是只能拨号的老年机，而是真正的智能手机，她拿着手机下载了很多游戏，可玩了没几下就觉得没劲，又依次卸载。

　　林泠又给自己买了个MP3，剩下的钱她都装在一个金属小盒子里，上了三层锁，锁在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她暗中发誓，要摆脱伥鬼一样的家人，要过得好，过得比谁都好。

　　贵族学校没什么好的，这里有一只手都数不完的天之骄子，阶级分明，大多数有钱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林泠不乐意分辨禽兽与禽兽之间的区别。

　　她最早能记住名字的人，是沈橙。

　　沈橙，一个很低调，和她一样喜欢隐匿在角落的人。

　　她也有一个弟弟，可是她的弟弟不仅仅只有长得帅一个优点，他性格好、阳光开朗，懂得尊重他人，很有教养，像小太阳一样照耀着沈橙，每天只对姐姐摇尾巴。

　　她们拥有着一个星座，一个属相，她们都有一个弟弟，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林泠经常在冯知那里打探沈橙的消息。

　　冯知，班里掌管八卦的神，整个学校论坛的中控人，拥有着一言以蔽之的权力，林泠知道他暗恋沈橙。

　　这不难猜，论坛如日中天，兴头上来了谁都敢审判两句，反正顺着网线被抓住的概率很小，可偏偏有关于沈橙的不好听的话，总是如一滴水汇入海洋，飞速被删帖，速度之快，就好像论坛管理员每天就盯着她的名字从不松懈那样。

　　况且，她们都在一个班，冯知是林泠的同桌，而沈橙是他们的后桌。

　　没人比林泠更清楚，自从老师调位把沈橙调整到他们身后，冯知这个平时上课倒头就睡的主变得多么死装，每天腰杆挺得要多直就有多直，整个人都很僵硬，老师一说小组讨论他就迫不及待地扭过头跟沈橙搭话，明明自己戴着手表也老要扭头看身后摆着的钟表，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知道沈橙喜欢摆烂，喜欢美食，喜欢睡觉。

　　沈橙每次上物理课都犯困，又碰巧物理老师是所有老师里唯一一个不管学生们多有钱有权、绝对不会放任学生自暴自弃的老古板，就干脆贿赂同桌帮她打掩护，总是用各种千奇百怪的办法偷偷睡觉，有次甚至拜托林泠和冯知换个位置，只因冯知个子高，刚好能遮挡住她。

　　那次冯知的心跳快的离谱，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林泠算是唯一知情人，她听着越跳越快的心跳声，总觉得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她也知道沈橙喜欢葡萄柚味的一切，用葡萄柚味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香水也是葡萄柚味的，整个人都快要被葡萄柚腌入味，她的课桌上常年摆着一罐糖，里面装着的也是各种各样葡萄味的硬糖。

　　沈橙最爱吃的那个牌子是便利店里比较贵的类型，林泠曾在那排货架前驻足停留许久，终于在第五天下定决心，咬牙也买了一罐。

　　可她没敢明目张胆摆在自己的桌子上，她知道到时候肯定免不了被别人嘲讽，自己表面上从来都孑然一身不在乎那些隐性霸凌，可实则斤斤计较，每一个欺负她的人都被她记在心里，会隐秘而小心地暗地使绊子。

　　不想被说闲话，林泠便将糖藏在书包里，每天上学前剥开一颗吃掉，晶莹剔透的琉璃糖纸也都被她完好保存在一个小铁盒子里。

　　林泠闲的没事就会跑去离家很远的地方，抬头看夜空里的星星，抱着铁盒子，偶尔数数糖纸，心就会平静下来。

　　林泠还知道很多，沈橙胸无点志，没有多大的理想，滑板是喜欢才坚持继续玩，人家要她参加国赛她却因为觉得压力太大拒绝掉，学习也是，反正父母不会鸡娃，沈橙就乐得自在，考个中等偏上也很自洽。她喜欢蓝色的一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宋清瑶才总是戴着蓝色的发带或者发夹，沈松也是，手腕上总是戴着一根蓝色的发绳，猜也知道是从沈橙那儿顺走的。

　　林泠有时候真想跪下来求求自己别再觊觎别人的人生了，她就像只下水道的老鼠，阴暗爬行偷窥沈橙，她明明清楚自己的苦难与沈橙毫无关系，可还是抑制不住地泛酸水。

　　……然后她发现自己跪着也能接着忮忌。

　　事情的转机就在沈橙拎起板凳砸向那个男生的那天。

　　耳畔仿佛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严丝合缝的东西因为出现了裂缝而碎掉了，林泠使劲眨眨眼，看着沈橙。

　　世界是灰败的，而她是天蓝色的。
　　如此一抹亮色，彻底点燃她的世界。

　　沈橙的怒火快要溢出来了，用的力气很大，指尖泛着青白，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眼尾被气得泛红。

　　很不合时宜，可林泠觉得她太美了。

　　她鼓起勇气朝沈橙靠近，发现她果然和自己臆想中的一样，那么表里如一，不屑于装，哪怕不是人群的中心点焦点，也仍然幸福快乐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永远不会因为别人内耗。

　　就像是吃掉了一整个酸到发涩的橙子，搅动着她的口腔和胃部，林泠觉得自己越靠近，就越被灼伤，她不得不每天腾出更多的时间扎那三个人的娃娃来平复心情。

　　荒唐的独角戏在被沈橙抓住手那刻戛然而止。

　　和她的心跳共振，有着同样的起伏，这刹那，林泠才迟钝地明白，那不是忮忌，也不是厌恶。

　　——那是她这种没有被爱过的小孩，唯一能给予的、扭曲的爱。

　　*

　　这是林泠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沈橙跟着她疯玩了整整一个小时，她们吃路边摊的各种小吃，路过便利店，沈橙请她喝可口可乐，冰镇的，把泛着水珠的瓶子往林泠的脖子上凑，冻得她瑟瑟发抖，她也不恼，就看着沈橙傻乐。

　　吃完小吃，林泠试探性握沈橙的手，看她没有挥开后变本加厉，干脆和她十指交握。
　　两个人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抬头仰望天空，今夜繁星点点，她们就数星星。

　　最后，沈橙像是真正的骑士一样护送林泠回家，临走前，林泠踮起脚尖，给了沈橙一个拥抱。

　　沈橙注意到她碎发下红透的耳尖。

　　这简直是史诗级别的大进步。

　　哼着小曲，沈橙一蹦一跳地朝着回去的方向走，打算拿回自己搁置在角落里的滑板。

　　总算有点好事，看来日子还是有点盼头的。

　　可惜，生活就是这样的，给人一个甜枣再给人降龙十八掌。

　　看见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很显然是守着滑板主人的纪舟行时，沈橙如石像般僵硬在原地。

　　哈哈。有病吧。

　　抱着万一他就只是闲的没事想坐一会儿的侥幸心理，沈橙挪动着步伐，小心翼翼地擦着他而过，抱起滑板，打算就这样像女鬼一样飘走。

　　“这就要跑了吗？”

　　清清冷冷的声线，带着点喑哑，自身后响起。

　　幻想破灭，沈橙浑身僵硬，慢慢转过身。

　　撞入那双潋滟的眼眸。

　　爹的，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再大的怒火看着脸都消气了。

　　沈橙一个晃神，纪舟行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钳制住她的手腕。

　　“？”

　　沈橙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大男主拽着她干嘛，兴师问罪？怪她干嘛带走他的女主？

　　神经。

　　那点火又涌上来了，沈橙怕自己说点什么触怒世界意识，到时候又得被强行纠正，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可纪舟行显然不这么想，他随心所欲惯了，就是想从眼前人这里撬出来什么答案，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你，我，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

　　沈橙的视线定格在纪舟行的衣领上，可这在他眼里就成了她心虚、不敢看他的表现，反倒让他得寸进尺起来：“我们见过吧，那天在食堂。”

　　“你是谁？你讨厌我？你想给林泠出头？”

　　纪舟行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想这么弄明白一件事过，就像是异常难解的奥数题，纪舟行怀疑自己已经无限趋近答案，只要再问一句，得到一句回答，他就能参透自己最近如此反常的真正原因。

　　可沈橙并没有如他所愿，当一个善解人意的解答者，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终于和他对上视线。

　　“你想要我说点什么？纪大少爷。”

　　接下来的一切都好像是恐怖电影，沈橙的脸变得异常扭曲，世界如同一个漩涡，耳边尽是嗡鸣，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纪舟行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他张嘴，却说不出话，恍若置身梦境，眼神涣散起来，唯一坚持的只有紧紧攥着沈橙，攥着她快要被攥出红印的手腕。

　　待意识清明，纪舟行察觉指尖连带着肩膀都一阵刺痛，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指被沈橙一根一根掰开，她很生气，眼睛瞪圆，抱着滑板用自己的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又是铺面而来的余香。

　　行动比大脑先一步，纪舟行使劲嗅了下，就这么错过拦住她的时机。

　　滑板被撂到地上的声音很清脆，下一秒，沈橙踩着滑板，轻盈地向着远方滑去，纪舟行望着她的背影，脑中疑虑却愈发多了起来。

　　他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好像是看见了林泠。

　　那他跟林泠说话了吗？
　　好像没有。

　　这个人是谁？
　　不认识。

　　为什么要看她背影？
　　更不知道。

　　揉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纪舟行觉得自己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回家赶紧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