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渣】神说》鱼儿浪

5、第 5 章

　　敖丙倚在床头调整内息，听见推门的声响便停止了周天运转。

　　哪吒两手举着托盘，每个菜盘都堆如小山。他脚上带门，再伸出两只手弄了个桌搭床上。

　　某人边放菜边手欠，故意把桌子挪到床尾，龙三太子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跟着饭菜的移动而移动。

　　哪吒乐得见敖丙欲要不要的模样，左脚搭右腿的坐在床边，笑道，

　　“想吃?”

　　龙直勾勾地盯着哪吒眨眼。

　　“叫哥。”

　　这人真是……他有时候是真不懂哪吒对称呼的执着。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子哪有肚子事大。

　　敖丙有些羞涩，只是眼神示意，哪吒便也跟着挤眉弄眼，两人驴头不对马嘴地进行了一波眼神交流，龙最终败下阵，勾眉一簇眼巴巴地朝人抬抬下巴。

　　“哦，差点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见龙幽怨，藕大悦，大发慈悲得把手伸过去，又抓起龙爪子，

　　“说不出就写。”

　　许是受伤未愈，敖丙体温偏凉。微凉的指尖划过温热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哪、吒、哥、哥”

　　写完，敖丙含笑抬眼，又冲哪吒无声地做口型，

　　“哥哥。”

　　掌心划起的电流还未散去，哪吒只觉得那一撇一捺全写在了他的心上，指尖被掌中的酥麻激地颤动。他心神不稳，抬头又撞上敖丙带笑的眼睛。

　　他暗自吸了口气，有些慌乱地想收手，又觉得此刻欲盖弥彰颇没面子，转手戳了戳敖丙的额头。

　　“傻子。”

　　龙三太子终于得以大赦，吃上了半个月来第一顿饭。

　　像是要对得起敖丙那两声“哥哥”一样，哪吒一手包办敖丙的进食，旨在不让敖丙亲手吃饭。

　　“你躺着的这段时间，应该有人来过了。”哪吒一个劲儿地给人喂肉，敖丙被塞得腮帮子鼓起。

　　等人嚼完，又给敖丙塞了口汤，“算了，先不去想那些，你先好好养着。暴露了就暴露了吧，那些不长眼的要是还敢来找麻烦，小爷就送他们回娘胎。”

　　“……”

　　敖丙回想起在梦境里突然陷入黑暗的事。从客观讲，不论那人处于何种目的，倘若没有他的帮助，自己绝无可能撑到哪吒回来。

　　看哪吒的样子也是刚回来不久，说明这一趟他也不甚顺畅。

　　在哪吒又一勺子送到嘴边时，敖丙侧了侧脸。拿勺的手并没有挪开，龙嘴去哪手去哪。

　　“咋，你这就饱了? 你胃有这么小吗?”

　　小龙把头又挪远了点，戴金镯的手立马跟上。

　　两人僵持不下，敖丙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指尖搭上脉搏。

　　“……放心了?”

　　哪吒扭了扭手腕，把龙爪子摇下去，“吃饭都不踏实，有心操心我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你得快快好起来，这破地方小爷是一点不想待了。”

　　闻言，敖丙的愧疚又多一分。当初是他提议来朝歌的，结果自己遭人暗算，又麻烦哪吒跑了一趟。况且……他总觉得，哪吒此行必有隐情，可既然哪吒有意隐瞒，他便也不问。只是哪吒气性总是大些，他担心哪吒又背着他干了什么莽事。

　　得找机会探探虚实，别给人整出事了。

　　又过了小半月，敖丙恢复得不错，这期间哪吒一直留意可疑的人物。可自从敖丙醒来之后，对面似乎也消停了。

　　这天二人辞行，决定先离开朝歌。退房前两人还拉扯了一番。

　　哪吒给人拢上斗篷。素蓝的斗篷下是一张清秀的脸，上次这人披斗篷还是他背他到驿站的时候。哪吒不去细想当时的心情，他一向喜怒形于色，总归是提心吊胆。这龙心思又细，若被察觉，指不定背地里又得多想。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起来，咳……”

　　见人面露为难，敖丙把它列为哪吒不好意思开口让他帮忙。蓝色眸子不错地看着哪吒，像是无声的鼓励。

　　“嗯……就是，呃……来这的时候，我跟掌柜的说我俩是咳……”

　　“是什么?”龙歪了歪头。

　　“咳……是夫妻。”

　　“……”

　　“那什么，那时候呃，形势所迫，形势所迫。”

　　什么形势所迫，分明是这人玩心过盛!

　　敖丙稳住，“所以?”

　　“我们好歹也住了这么久，总得跟人说声谢谢不是，你就呃，演一下。”

　　演什么，你的妻子吗?

　　龙太子抿嘴，羞赧道，“这……这……”

　　这下被鼓励的人成了敖丙。

　　“没事儿!你不用开口，我来就好!”李公子自信地拍拍胸脯。

　　哪吒亮晶晶，敖丙架不赢。但小龙还是不死心，试图讨价，“我长相不肖女子，如何演得!”

　　“哎呀!你这不戴了斗篷吗!”

　　“斗篷哪能遮住脸!”

　　“你拿别的东西遮一遮嘛!要不，你施个变身术?”

　　绝不，坚决不拿变身术变姑娘。

　　双方据理力争，最终李家公子拍板，“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小爷背你。”

　　这些天驿站老板也算和哪吒混的脸熟，这红衣公子照顾他夫人从不假借他人之手。见他背着人下来，老板心下了然。

　　“掌柜，这些天叨扰了。”

　　“哪有哪有，该是我多谢公子这么久的照顾。……夫人身体还未见好吗?”

　　“无碍，已经好多了，只是我们耽搁太久，得赶路了。”

　　哪吒抖了抖肩上的脑袋，“走了，跟掌柜的道声谢。”

　　说好的不让他开口呢!他就知道!

　　老板见背上人蠕动了一下，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夫人身子虚弱，多多休息才是。”

　　“有……有劳先生多日照拂，妾、妾身感激不尽。”

　　一双汪洋蓝色的眼眸从肩膀后露出，勾眉微含，颊边泛红，声音闷在人的肩里听不真切。

　　这……这着实是郎才女貌啊。就是这夫人身子实在欠佳，这些天了还病着呢，脸都烧透了。

　　这红衣公子心态也是乐观，夫人这样了都还笑得出来。也是，久居病榻的人是得有个性格开朗的作伴。

　　“也是奇了，他们就这么放我们出来了?”

　　“不可大意，上次的埋伏就不在城内。”

　　之前敖丙为救自己肉身损毁，这次又为保护自己受了伤，哪吒实在怕了这龙。现在是敖丙走哪哪吒就往人身边靠，离不了半步距离。

　　见哪吒那母鸡护崽似的举动，敖丙心中一暖。此时两人贴得极近，时不时得手臂就碰在一起。

　　初到朝歌时，正值隆秋，春华秋实。一月有余，已是秋末初冬。梧叶飘黄，却是黄金满地。

　　二人走在叶上，凉风袭身。同行人属性烈火，周身温暖，敖丙忍不住贴近，结结实实地靠了过去。

　　龙太子轻攥李公子手腕，“有人跟着。”

　　“嗯，我知道，能感受到是谁的气息么。”

　　“离的太远，不太能。”

　　“啧。没事，我们也快到了。”

　　哪吒的感知不如他，若他都感受到了，说明此人的功力应不如上次偷袭的人。

　　虽说不确定偷袭的人就是妲己，但是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毕竟从进朝歌开始妲己就一直有意接触他们。可也有想不通的地方，若妲己的目的是收拢他们，他受伤那段时间是妲己最好的时机。她大可以将自己作质威胁哪吒，可她没有。是她失败了，还是她其实并不是来拉拢他们的?

　　“放心，是妲己就好办。”像是知道敖丙心中所想，哪吒淡淡得开口。

　　他坚定地望向敖丙，“交给我。”

　　哪吒……

　　不知道戳到敖丙哪根弦了，龙太子只觉得哪吒刚刚有点帅。

　　二人复至淇水关。

　　先前他们刚从这地离开，第二天就遭到了埋伏，说明极大可能那些魔物并未在妲己带他们下去的那天清除。虽然准备离开朝歌，但他们最近的游历路径大部分都跟着魔物而行，不能放着不管。

　　“不知道那天追我们的是不是全部的了。”哪吒踢了块石头下去，敖丙立即动手掐诀。

　　“也可能不是这里的。近几个月魔物频生，假设妲己之前说的话是真的，阐截两教未必不知道这些魔物。”

　　甚至可以再恶劣一点，有人在炼魔。

　　“总感觉是那老匹夫能干出来的事。”

　　“谁说不是呢。”

　　两人跳下洞穴，除了难以散去的血腥味，确和离开那日并无区别。

　　哪吒像是想起什么，走到先前锁魔物的链子面前，锋利的指甲划破手掌，鲜血滴落。

　　敖丙一惊，“哪吒!”

　　哪吒不以为意，食指竖在嘴前，示意敖丙不要出声，滴血的手掌抚地，而后轻声念咒。

　　不一会儿，地面泛出蓝光，一个巨大的阵法显现，纹路吸收血液呈露出红色。大阵启动，周遭魔气四起，并迅速朝阵中涌去。见人不动，敖丙又惊又惧，抬手抓人。

　　将人拽离阵中，来不及担忧，优异的五感运作，敖丙抬头一看，四周不知何时已站满魔物。

　　敖丙正要动手，却被哪吒扣住。

　　“别急，这是过去的幻像。”

　　“哪吒你……!”他何时学会的这个?太乙师伯不会教他这种咒术，谁教他的? !他不知道这多容易入魔吗!

　　冷静，不能对哪吒着急，哪吒虽说急性，但一向聪明，不至于被诓骗。先前他虽然觉得哪吒有所隐瞒，但也没刻意过问哪吒从何寻来的摄梦术解法，现在看来那趟肯定另有隐情!

　　感觉到敖丙有些躁动的气息，扣着龙腕的指尖慢慢摩挲着，随后划到手掌，轻握，轻捏。

　　“放心，我有数。”

　　你最好有数。

　　敖丙面无表情地盯着哪吒，见人有些心虚的眨眼，而后又调出讨好的笑容，牙床都露了出来。

　　卖乖，卖乖也没用。

　　万般忧虑涌上心头，敖丙被眼前的魔头堵的慌，扭头看向阵中影像。

　　幻像中，四周的魔物几乎朝一个方向狂奔，

　　是那群黑衣斗篷人。像是不觉得那些有威胁一般，他们原地不动，直至魔物靠近，黑衣人依旧未动。

　　魔物未能近身便已难以移动，显然是被控制住了。而有些仍面露凶色，势要不顾压制继续攻击，其中有一个甚至脱离控制直接猛扑，寒光一闪，那个反击的魔物已无气息。

　　虽然只消一瞬，二人还是看清了动作。

　　哪吒立马看向敖丙，扣紧对方的手腕。

　　掌中脉搏剧震，迅速加快，隐有暴动之势。

　　哪吒另一只手随即覆上，替人放松紧绷的臂膀。

　　无他，只因那一闪而过的寒光，是雷公鞭;而那魔物尸体的身上，挂有带“灵”的腰牌。

　　那一瞬，敖丙大脑空白。

　　他像是和哪吒互调了身体一样，不然他怎么觉得气血翻涌呢。

　　灵珠修炼灵气，乃至纯灵力，本无杂质。而此刻敖丙只觉脉络疼痛，难以呼吸。

　　见人呼吸困难，哪吒又开始着急。他身负魔气，渡不了敖丙灵力，更引不了内息，只得拍着背给人顺气。怕人又受刺激，抬手把阵撤了。

　　他就说这遭瘟的朝歌和他们犯冲!

　　敖丙重伤初愈，现下又急火攻心，哪吒不做他想，连忙扯着人回到地上。

　　龙足足缓了一刻钟方才气顺。哪吒不禁回想起之前他对着敖丙放出“下次见面，是敌非友”的狠话，那时他也这样气梗难通么?

　　敖丙是个温润性格，和他不一样，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宣泄完了立马顺畅。这龙就是个闷葫芦，葫芦里还装着大苦瓜，非得戳一下说一下，憋久了迟早有一天要爆炸，带着苦味的那种。

　　小小年纪就气梗，这长大了还得了?

　　短短一个月哪吒突然像是沧桑了不少，深谙照顾的不易。他潇洒惯了，平时总有敖丙兜着他，衣服破了敖丙补，脏了敖丙洗，跟人吵架了敖丙劝，内力乱了敖丙调。

　　可这人一旦出了点毛病就惊天动地。脑子不好使的时候几句话就想把陈塘关淹了，倔的时候闷声不吭地陪他肉身消散，莽的时候直接给他来一个美龙沉睡。娘说他脾气大遇事要冷静，这句话同样该用给敖丙。

　　哎……怎么偏就是申公公呢。

　　哪吒忧心敖丙的状态，守着人通气。

　　“敖丙……你还好吗。”

　　“……”

　　“……没事，让你担心了。”

　　“你又来了，跟小爷我见什么外。”

　　哪吒扶起敖丙，见人面色难看，还是不放心，

　　“再坐坐?”

　　敖丙摇头，气既顺，大脑便也重新运转。虽说是雷公鞭，当下没有证据说明就是师父，毕竟他们谁也没看到正脸。可关键是那人为何会有雷公鞭?

　　“未必是申公公，你先别急。况且法器一般通灵，既未封力，说明他大概率还活着。”

　　“说不定是那狐狸故意设计，毕竟我不擅法术，这方面她比我厉害多了。”

　　“总之，我们还是……”

　　哪吒凌眉一皱，将人护至身后。

　　终于来了。

　　一路尾随至此，他倒要看看能翻出什么浪来。

　　耳边传来破空的声响，接踵而至的是几道凌厉的内力。哪吒挥拳拦下，心里却是一惊，对面不止一个人，且这几道内力淳劲深厚，估摸着不太好对付，先前是故意散发气息么?

　　啧，这朝歌城的人怎么总是偷偷摸摸的，每次都见不着人，就喜欢搁那放冷箭。截教这什么习俗，人老寿桃都知道弄条枝丫龙出来。

　　无法分辨对面的位置使他们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哪吒本就更擅近战，眼下全凭战斗的直觉去拦截。

　　他抽出乾坤袋，准备掏把斩妖剑。还没等他翻出剑来，敖丙就已经把盘龙冰锤掷了出去。

　　冰锤被隔空打回，哪吒立马跟上，奔向打回冰锤的方向。他聚起魔焰，手搓火球，试图用大规模的暴力攻击去逼出对面。

　　火焰平地而起，焰帘晃动，倒影出哪吒朦胧的身形。

　　淇水关作为军事要地，周遭空旷无所依。哪吒已经烧了一大片地，却不见他人。他在火中行走，直至火海尽头时，帘幕巨颤，似有无形之物穿过。哪吒侧身躲避，那物只堪堪擦过，一瞬间大臂却疼痛无比。

　　该死，又是那招!

　　而且冲着敖丙!

　　哪吒奔出火幕，见赶不及，连忙掌心相合，催动咒语，金光凌空而现。

　　金芒之下，法器生。一物展开，瑞映千条，光分五彩，万千丝线薄出，而天地穿。

　　敖丙周身金丝环绕。丝线无情，穿透无形，那道偷袭的术法咔嚓一响，四分五裂。

　　碎片? 是镜子么……

　　敖丙隔得远，还没从哪吒搞出的阵仗里反应过来，灵敏的感知又拉响警报。

　　“哪吒! 还有埋伏，小心!”

　　哪吒转身，变换手势，法器落地，高达四五丈。器面翻动，乍现白光，其上空空蒙蒙，似有黑白二气流动。

　　来人闯入阵中，身形慌乱，却不见敌意。

　　敖丙朝哪吒的方向靠近，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他猛地抬头，此刻法器突然运转，无数丝线破地而出，敖丙凝气，掷冰阻挡。

　　哪吒也反应过来，强收法器。

　　可来不及了，无数金丝穿破寒冰，狠厉地穿透那人的身体。

　　越厉害的法器越难收，哪吒强行回收，也遭了一通不小的反噬。不顾内里疼痛，他急忙朝敖丙的方向跑去。

　　敖丙接住满身是血的身体，试图控冰止血。

　　见躺在敖丙臂弯的人，哪吒一惊，

　　“……是你”

　　灵潼。

　　可触发法阵的条件明明是……怎么会是灵潼?

　　“灵潼姑娘，别再运气了!你现在伤得很严重!”敖丙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灵潼像是听不见一样，如初见那般周身妖气暴起，

　　“姑娘!”

　　哪吒单膝跪在灵潼身边，托住敖丙有些颤抖的手。

　　“哈哈……哈哈哈，公子……”

　　狐女目光如炬，双眼通红，似要瞪穿敖丙。妖力凌厉四溢，在敖丙身上划出不少的伤痕。

　　哪吒想要阻止，却撞上了灵潼不甘的眼睛。

　　“姑娘!我知道……可那其中定有误会，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谈!姑娘你别动了!”

　　她满眼悲切，泪流满面。抬手掐住敖丙的脖颈，却无力气。

　　“……你，哈……哈哈，我只恨……”

　　姐姐只恨不能手刃仇人，替你报仇。更恨自己软弱无能，不忍杀他弟子。

　　哪吒先一步反应，拦腰带着敖丙退后。紫色妖气暴涨，灵潼肉身撑不住，形毁。

　　淡紫汇成屏障，挡住了最后的几道无形。

　　障碎，凉风四起，如幕雨落下。

　　……

　　朝歌城

　　“招妖幡……”

　　她竟然把招妖幡给他了，她怎么能……

　　凭什么? !

　　“娘娘，大王有请。”

　　饼:人与人之间有那么多关系，你就非得挑夫妻?

　　吒:怎么，你不愿意?

　　饼:……愿意的，兄弟，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