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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大唐初立,烽烟未熄,九州大地仍在战鼓的余震中喘息。通往洛阳的官道,早已被连年铁蹄践踏得泥泞不堪,如同帝国初创的伤口。几辆马车在精悍护卫的簇拥下,不顾一切地奔驰在残破的驰道上,车轮碾过泥浆,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车后,如影随形的是一队剽悍骑兵,蹄声如雷,卷起漫天烟尘,紧追不舍。他们阵型严整,进退有度,绝非寻常草寇,那冰冷的甲胄与森然的杀气,昭示着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劲旅!
      领头的敌将狞笑一声,声若洪钟,穿透嘈杂的马蹄与风声,狠狠砸向前方:“前方车中乃唐逆李世民家眷!生擒者,主公王世充、窦建德必赐万金,封千户侯!休要放走一个!” 这声音如同淬毒的箭矢,精准地射入最前方那辆华盖马车的帘帷之内。车厢内,秦王妃长孙无垢猛地一颤,怀中幼子李承乾小脸瞬间煞白如纸,急促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细密的冷汗顷刻间浸透额发,顺着毫无血色的小脸大滴滚落,小小的身躯在她臂弯里瑟瑟发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阿娘濒临崩溃的心弦。无垢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她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不让恐惧彻底淹没怀中的孩子。她猛地掀开车帘一角,对护在车旁、浴血奋战的将军嘶声喊道:“将军!秦王在前方与王世充恶战,步步惊心!我等绝不可成为他的负累!稍后……稍后若贼兵逼近,请将军务必……务必不要顾及我与乾儿!全力护卫车驾突围,将消息……将消息带给秦王!” 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中硬生生剜出,带着决绝的血气。
      那护卫将军浑身剧震,虎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位素来温婉贤淑的王妃。此刻她眼中燃烧着玉石俱焚的光芒,那份超越生死的刚烈,令他心头如遭重锤,油然而生一股悲壮的敬意。“王妃!万万不可!” 他嘶吼着,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末将等誓死护您与世子周全!我等尚有死战之力,定能……”然而,长孙无垢心意已决。她眼中闪过一瞬悲凉的欣慰,随即瞅准一个颠簸的刹那,猛地将怀中幼子更紧地搂住,如同离弦之箭般,决然跳出飞驰的马车!巨大的冲力让她重重摔在泥泞的路边,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但她竟一声未吭,只死死护住怀中的承乾,拖着受伤的腿脚,以惊人的毅力挣扎爬起,不顾一切地冲向道旁茂密的蒿草丛中,借着高大植被的掩护,踉跄着向幽深险峻的深山亡命奔逃!后方的敌将目光如鹰隼,岂容这“重赏”从眼皮底下溜走?“想跑?做梦!” 他厉声下令,“一队继续追马车!其余人,随本将下马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亲自率领精锐步卒,弃马执刃,如狼似虎般扑入山林,沿着那抹仓皇的痕迹穷追不舍。
      长孙无垢终究是养尊处优的弱质女流,纵使经历过乱世风雨,又怎能与这些沙场搏命的虎狼之士比拼脚力与耐力?沉重的呼吸如同拉锯,肺腑灼痛,腿上的伤处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身后追兵的呼喝与枝叶被粗暴拨开的声响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几乎已扼住咽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怀中一直强忍痛苦的李承乾,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阿娘的怀抱!“阿娘!” 承乾小小的身体因脱力和病痛剧烈摇晃,小脸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与决绝,他用力将无垢推向更深的荆棘丛后,“别管我了!孩儿这身子……早已是风中残烛,药石罔效!即便苟活,又能撑得几时?阿娘若为我丧命于此……孩儿纵然偷生,余生亦如坠炼狱,生不如死!” 他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阿娘,保重!替孩儿……看看父亲平定天下的那一天!” 话音未落,他不顾长孙无垢撕心裂肺的哭喊阻拦,猛地转身,朝着与阿娘藏身处相反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向林外开阔处!
      那小小的、决绝的身影,在密林边缘骤然暴露,如同一盏明灯,瞬间吸引了所有追兵的视线!“在那里!抓住那小崽子!” 相对于目标明确的大人,一个病弱的孩子显然更容易捕捉。士兵们兴奋地呼喝着,纷纷调转方向,如潮水般向李承乾涌去。
      李承乾被逼至一处断崖边缘,劲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瘦小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吹落万丈深渊。他回望了一眼阿娘藏身的方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眷恋与一丝解脱般的平静。稚嫩的脸上,竟缓缓绽开一个近乎凄美的微笑,仿佛在无声地道别。然后,在追兵惊愕的目光和长孙无垢目眦欲裂的无声尖啸中,他张开双臂,如同归巢的雏鸟,纵身一跃,决绝地投入了深不见底的虚空!
      “乾——儿——!!!” 长孙无垢的魂灵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撕裂!巨大的悲恸如同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又如同地心熔岩轰然炸裂,焚尽了所有理智!无边的黑暗伴随着灭顶的痛苦吞噬了她,眼前的世界骤然崩塌、旋转,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虚无,她软软地瘫倒在荆棘丛中,人事不省。
      敌将冲到崖边,探头望向那云雾缭绕、深不可测的渊薮,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啐了一口:“呸!倒是条硬种,不愧是李世民的崽子!” 他眼中戾气更盛,转身狞笑,“小的没了,抓住他婆娘一样是大功一件!给我仔细搜!她跑不远!”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名伏地倾听的斥候脸色大变,猛地跳起:“将军!大事不好!有大队人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听这动静……怕不下数千之众!蹄声如雷,杀气冲天!”
      敌将脸色瞬间铁青,不甘地望了一眼幽深的山林,又侧耳倾听那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动般越来越清晰的地面震动,狠狠一跺脚:“他娘的!算这娘们命不该绝!敌情不明,不可恋战,撤!快撤!” 他当机立断,带着手下如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另一侧的密林之中。
      片刻之后,程咬金那标志性的怒吼和高士廉焦急的呼喊响彻山谷。他们率领着如狼似虎的唐军精锐终于赶到。经过一番焦灼的搜寻,终于在荆棘丛中找到了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长孙无垢。然而,任凭他们将周围每一寸土地翻遍,呼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却再也寻不到那小小世子李承乾的丝毫踪迹……只有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如同怪兽的巨口,沉默地吞噬了所有希望。
      当李世民得知爱子惨死、爱妻重伤垂危的噩耗,自晋阳起兵以来,从未在人前失态的天策上将,竟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青瓷茶盏!碎片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那双曾洞穿千军万马、令敌酋胆寒的虎目,此刻赤红如血,翻涌着滔天的杀意与刻骨的悲恸。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侍从噤若寒蝉,只听见秦王牙关紧咬发出的咯咯声,如同受伤猛兽压抑到极致的低咆。“王世充……窦建德……” 李世民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的寒冰,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好……好得很!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不将尔等二贼碎尸万段,踏平洛阳、洺州,我李世民……誓不为人!” 那焚天的怒火与锥心的悲痛,已在他心中熔铸成一柄无坚不摧的复仇之剑,直指东方。一场注定要震惊寰宇、一战擒双王的雷霆风暴,已在血泪的浇灌下,悄然孕育成型!
      而此时李承乾感觉自己正在被秦岭整个吞噬。
      头顶一线天光早已被浓墨般的阴影斩断,唯有凛冽的山风在耳畔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凄厉的尖啸。嶙峋的峭壁化作模糊的、急速上升的暗影,裹挟着绝望的冷意扑面而来。
      身体在虚空中翻滚,每一次撞击都像是重锤砸在骨头缝里。崖壁上那些顽强扎根的草木枝条,此刻成了最残酷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他的明光铠,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留下道道深痕。肺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失重的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淹没他的意识,几乎要将最后那点求生的本能也彻底冲垮。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是终南山深处特有的、厚重而略带腐朽的泥土与腐叶的气息,混杂着雨后草木的微腥。这味道本该带来一丝脚下土地的安慰,此刻却只加剧了坠落的虚无。然而,这熟悉的气味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撕开了世界的幕布。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滞涩,带着一种前所未闻的、冰冷而锐利的金属腥气,如同无数细小的生锈刀片,直刺鼻腔深处。与此同时,耳畔呼啸的风声猛地扭曲、变形,不再是单纯的凄厉,而是层层叠叠、忽高忽低,竟诡异地交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婴儿般尖锐又断续的啼哭!这啼哭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弥漫在四周每一寸粘稠的空气里,无处不在,疯狂地往他耳朵里钻。
      “妖…异!” 李承乾残存的意识里闪过这个惊悸的念头。他猛地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绷紧全身肌肉,徒劳地试图对抗这无法抗拒的下坠。那诡异的啼哭声和金属的腥气像是无数冰冷的针,扎进他每一个毛孔,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细微而密集的刺痛。
      完了。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脑海,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冰冷。他放弃了徒劳的挣扎,闭上了双眼。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急速抽离,只剩下下坠本身这永恒的酷刑。大唐长安的市井喧嚣、羽林军营肃杀的号角、甚至那亡命之徒惊惶的脸……所有属于李承乾的一切,都在这急速的虚无中褪色、消散。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撞击并未到来。
      他像是被一只巨大而冰冷的手猛地攫住,狠狠掼入一片粘稠的液体之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挪了位置。冰冷刺骨的水瞬间从破败不堪的衣服缝隙、口鼻汹涌灌入,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沉淀了千万年的阴寒。
      “咕噜噜……” 水泡从口鼻溢出。李承乾猛地睁开眼,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眩晕和剧痛。他奋力挣扎,手脚在水中拼命划动,试图摆脱这粘稠的束缚。奇异的是,周身的水流并非寻常的幽暗,而是泛着一层幽幽的、妖异的紫光,如同某种巨大生物体内流动的、冰冷的血液。这光芒穿透浑浊的潭水,照亮了水底深处奇形怪状、缓缓摇曳的深紫色水草。
      他狼狈地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和那挥之不去的金属腥气。冰冷的潭水顺着湿透的发髻和甲叶不断滴落,在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散发着微弱紫光的水渍。
      他下意识地抬起沉重的头颅,想看清自己究竟落入了何方水域。目光投向那潭幽深的水面——那救了他一命又几乎冻僵他的紫色深渊。
      刹那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幽暗如墨的潭水中央,清晰地倒映着一片深邃无垠的天幕。而那天幕之上,赫然悬挂着三轮妖异的月亮!
      一轮巨大无比,悬浮于天穹中央,散发着清冷如霜的银辉,其光皎洁却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紧邻其右,一轮稍小的月亮呈现出幽邃的暗蓝色,表面似乎有丝丝缕缕的、活物般的黑色云雾在缓缓蠕动、纠缠,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谲。而在更远的左侧天际,则是一轮赤红如血的弯月,猩红的光芒如同凝固的鲜血泼洒在天幕上,带着一股灼热而暴戾的不祥气息。
      银白、幽蓝、赤红。三轮妖月的光芒交织着投射在幽幽的紫色潭水上,又反射到李承乾惨白如纸的脸上,将他脸上每一寸惊骇、茫然和无法置信都照得纤毫毕现。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片天空!终南山的月,绝不会如此妖异!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比潭水更刺骨。他猛地撑起身体,湿透的铠甲发出沉重而冰冷的摩擦声。就在他挣扎着想要站直,想要更清楚地确认这颠覆认知的景象时——
      “呜……”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从大地深处滚雷般涌来的兽吼,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那片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诡异密林中炸响!
      这吼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威压和纯粹的力量感,瞬间穿透了李承乾混乱的思维,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至极限。那绝非寻常山林的虎啸!其中蕴含的古老、苍茫与一种近乎蛮横的意志,让李承乾这位身经百战、见过尸山血海的羽林军校尉,也感到了源自骨髓深处的战栗。
      几乎是本能的,右手猛地挡住远处的光芒
      一双巨大的、燃烧着纯粹熔金般光芒的兽瞳,如同两盏来自九幽深处的鬼灯,在浓得化不开的幽蓝光雾中骤然亮起!
      那巨大头颅的轮廓在幽暗与妖月光线的交织下缓缓显现。覆盖着暗金色、仿佛金属铸就的短毛,每一根都似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粗壮的脖颈连接着山峦般雄浑的肩背。它仅仅是站在那里,庞大的阴影就几乎将李承乾完全笼罩,一股混合着血腥、硫磺和某种古老森林气息的浓烈威压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那熔金般的巨大兽瞳,冰冷地、毫无波澜地锁定在李承乾身上。那目光并非纯粹的兽性,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带着穿透皮囊、直视灵魂的漠然。
      接着,一个低沉、浑厚、如同巨石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在李承乾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凡人!”
      声音里蕴含的力量震得李承乾耳膜嗡嗡作响,心脏狂跳。
      “此乃九幽玄潭,灵脉交汇之禁地!汝区区浊世血肉之躯,安敢擅闯?!”
      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打在李承乾紧绷的神经上。九幽玄潭?灵脉交汇?这些词语如同天书,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他握着刀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湿透的铠甲紧贴着身体,冰冷刺骨。
      就在李承乾心神剧震,被那猛虎的质问与威压钉在原地时,头顶那片被三轮妖月撕裂的诡异天幕,骤然被一道炫目的流光划破!
      那流光速度极快,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厉啸,自遥远的天际瞬息而至。其光芒之盛,瞬间压过了那三轮妖月投射在潭水上的幽光,将整片幽暗的密林边缘、巨大的金瞳猛虎、以及李承乾湿透的身影,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李承乾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样式古怪、宽袍大袖的身影,稳稳地悬浮在数十丈高的空中。他脚下悬浮。那人影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旋,宽大的衣袍在高速飞掠中纹丝不动,只有发丝在气流的冲击下向后飞扬。他并未低头俯视,仿佛下方的一切——无论是散发着妖异紫光的玄潭、三轮诡月、还是对峙的一人一虎——都不过是天地间微不足道的尘埃,不值得他投下哪怕一丝目光。身影没有丝毫停顿,青色的剑光撕裂夜幕,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刺目光痕,瞬间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他会悬空?!
      一股混杂着极致荒谬与冰冷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竭力维持的理智堤坝。
      他强迫自己迎向那双熔金般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巨大兽瞳,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某乃大唐秦王李世民世子李承乾!尔…尔等妖物,安敢装神弄鬼?!” 声音在空旷诡异的潭边回荡,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在这片死寂中炸开。
      话音未落!
      只见那道士眼神震惊异常“凡人娃子居然可以跑到这里!”突然他仰天一笑“奇也怪哉,奇也怪哉!小娃娃待我好好研究研究你!”
      说着边疾驰而下,而李承乾早就被那强大的威亚震慑,瞬间昏了过去!
      清晨的薄雾还未被日光彻底驱散,清溪镇唯一的客栈“悦来居”却早已被震得瑟瑟发抖。李承乾缩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柱子后面,努力把自己变成一块背景板,可那两道几乎要刺穿房顶的争吵声,依旧精准地灌入他的耳朵。

      “逍遥子老儿!你还要不要脸皮?这娃娃明明是我逍遥派先看中的!昨日在紫檀深渊,老夫第一个发现的!”一个声音如同洪钟,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说话的是个身着墨绿道袍的老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古朴木簪固定,此刻却因激愤而根根倒竖,正是逍遥派掌门逍遥子。
      “放你逍遥子的狗臭屁!”另一个声音立刻顶了回来,清越中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意味。只见一个葛衣老者,头发随意披散,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正是玄剑门掌门青元子。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逍遥子面前,几乎要鼻子顶着鼻子,“你先发现?这娃娃明明是我救活的,他骨骼清奇,天生就是我玄剑门失散多年的亲传弟子!你那套死板的武功,埋没良才美玉!”

      “你救活?哈!你个老酒鬼怕是醉眼昏花!”逍遥子毫不退让,周身气息勃发,空气都发出细微的撕裂声,他脚下踩着的几块青砖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此子眼神锐利如初生,身姿挺拔,分明是继承我北冥神功的绝佳根骨!跟你去练那些乱七八糟的剑诀?暴殄天物!”

      “我看你才是老糊涂!他这身板,这眼神里的机灵劲儿,一看就是修炼我青元剑诀、海纳百川的绝顶苗子!练你那破功,能有什么出息!”青元子袖子一拂,一股无形的柔韧气劲涌出,试图将逍遥子推开。

      “你敢说我北冥神功时破功?!”逍遥子须发皆张,眼中精光爆射,那无形的气息骤然凝实,发出“铮”的一声锐鸣,竟将青元子那股劲硬生生切割开来。

      两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闪电,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一起,火星四溅。整个悦来居二楼,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躲在柱子后的李承乾几乎喘不过气,感觉自己像被两头洪荒巨兽夹在中间的小虾米。

      “够了!”

      一声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却又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尖锐喊叫,猛地撕裂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李承乾从柱子后面猛地窜了出来,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因为激动和恐惧显得有些苍白。他指着自己,对着两位快要打出真火的老神仙吼道:“你们争来争去,问过我了吗?我同意拜师了吗?你们拆房子问过客栈老板了吗?砸坏了东西算谁的?!”

      逍遥子和青元子同时一愣,滔天的气势都为之一滞,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个被他们视若珍宝的“苗子”身上。那眼神,混杂着惊愕、审视,以及一丝被冒犯权威的不快。

      逍遥子眉头紧锁,语气森然:“娃娃,你可知多少人跪断腿也求不来老夫一眼?”他指尖微动,一缕内力无声无息地刺向李承乾的肩井穴,快如鬼魅。这一下既是要测其反应,也是存了三分教训之意——敢对未来的师父如此无礼?

      几乎是同一瞬间,青元子也动了。他看似随意地一抬袖子,一股温润却沛然莫御的吸力凭空而生,目标正是李承乾的丹田气海。他也想试试这娃娃的根骨极限在哪。
      两股截然不同、却都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量,一前一后,几乎不分先后地侵入了李承乾的身体!

      “呃啊——!”

      李承乾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两股汹涌的洪流同时贯穿!左边身体像是瞬间掉进了万年冰窟,一股冰冷、空寂、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气息顺着逍遥子的剑气侵入经脉,所过之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凝固,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让他的左半边身体瞬间麻木僵硬,指尖凝结出肉眼可见的寒霜。

      而右边身体却截然相反!一股灼热、霸道、仿佛要将一切焚为灰烬的洪流,顺着逍遥子的北冥吸力蛮横地冲了进来。如同岩浆灌入血管,剧烈的灼痛感瞬间席卷右半边身体,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赤红滚烫,甚至冒起了缕缕白烟!右臂的衣袖嗤啦一声,竟被这股骤然爆发的热力灼烧出一个焦黑的破洞!
      冰与火!
      死寂与焚灭!
      两股属性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恐怖力量,在李承乾这具从未修炼过的凡胎俗骨中轰然相遇、猛烈碰撞!它们如同两条狂暴的恶龙,在他的经脉、血肉、骨骼中疯狂地撕咬、吞噬、争夺着每一寸地盘。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李承乾所有的意识。他眼前一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像一截失去生命的枯木。
      “糟了!”
      “不好!”
      逍遥子和青元子脸上的怒意和试探瞬间被惊骇欲绝所取代!他们万万没想到,两股试探性的力量进入这毫无修为的少年体内,竟会引发如此恐怖的连锁反应!那冰火交织、生死冲突的气息是如此清晰而狂暴,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力量排斥!
      两人再也顾不上争徒弟,身影如电般同时扑向倒下的李承乾。逍遥子枯瘦的手掌快如鬼魅,一把扣住李承乾的右腕脉门;青元子剑指如风,精准无比地点在李承乾的左腕之上。
      神识,两股强大无匹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瞬间探入李承乾混乱不堪的身体内部。
      下一刹那,两位站在此界顶端的绝世强者,身体同时僵住了!
      逍遥子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醉意和戏谑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李承乾的右腕内侧——在那里,皮肤下隐隐有极其细微、却玄奥无比的纯白纹路在流动,带着一股海纳百川、化尽万物的深邃气息,微弱却坚韧无比地抵抗着狂暴的冰火冲突,牢牢护持着心脉一线生机。
      青元子按着李承乾左腕的剑指,微微颤抖起来。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同样死死钉在李承乾的左腕内侧——皮肤下,是截然不同的、细小却锋锐如剑的淡青色纹路,透着一股斩断万法、锋芒内蕴的孤高剑意,同样在混乱中顽强地护持着生机脉络。
      “北冥根骨?!”逍遥子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见了鬼似的荒谬感。他逍遥派千年传承,寻找这种传说中的根骨传人早已是门中夙愿,如今竟在这小小的清溪镇客栈里,在一个被他和老对头争抢的少年身上显出了端倪?
      “先天剑胎?!”青元子的声音同样拔高,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那张古板严肃的老脸上,震惊、狂喜、以及巨大的困惑如同打翻的颜料盘般混杂在一起。玄剑门至高秘典记载的传说体质,只存在于开山祖师传说中的无上剑道胚子,竟然…竟然出现在同一个身体里?
      空气死寂得可怕。两位宿敌的目光从李承乾的手腕上艰难抬起,越过少年痛苦抽搐的身体,再次于半空中相撞。

      不再是争锋相对的怒火,而是两股滔天巨浪般的震撼和茫然!

      千年难遇的北冥根骨!

      同样千年难遇的先天剑胎!

      这两种只存在于各自门派古老典籍最深处、被视为不世出传说、属性更是南辕北辙的绝世天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仙…仙武双修之体?!”逍遥子干涩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吐出这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的词,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锤砸在心头的回响。他下意识地揪住了自己那把乱糟糟的胡子,用力一扯!

      “嘶啦!”

      几缕花白的胡须应声而断,飘落下来。逍遥子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盯着李承乾,眼神如同在看一件从洪荒神话里掉出来的绝世珍宝,又像是在看一个颠覆了所有修炼常理的惊天怪物。

      青元子更是猛地吸了一口凉气,那声音尖锐得如同裂帛。他体内狂暴的剑气再也控制不住,轰然爆发!

      “轰隆——!”

      客栈庭院角落里,一座丈许高的太湖石假山,如同被无形的绝世神兵劈中,瞬间炸裂开来!坚硬的石块化作漫天齑粉,烟尘冲天而起!青元子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虬结,他死死盯着地上昏迷不醒、身体还在因冰火冲突而微微抽搐的李承乾,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恍惚:

      “道祖在上…这…这难道是…天要兴我玄剑门…不,天要兴…仙武两道?!” 那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蕴含着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格局的惊涛骇浪。

      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砸在残破的庭院地面上,也砸在两个心神剧震的老者心头。

      逍遥子缓缓松开揪断胡须的手,指尖捻着那几根断须,仿佛那是某种不真实的凭证。他蹲下身,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再次将手指搭上李承乾的右腕。这一次,他的神识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和小心翼翼的探寻,仔细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存在的纯白北冥气息。那气息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渊,却又蕴含着吞噬一切、转化一切的磅礴生机,与他逍遥派传承的核心奥义完美契合!狂喜如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喊出来——祖师庇佑!千年等待,竟真让他遇上了!但这份狂喜,随即又被旁边那股同样古老、同样强大、却属性截然相反的剑意硬生生压了下去。

      青元子也缓缓收回了点住李承乾左腕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淡青色剑纹的锋锐触感。他默默看着自己剑气失控造成的狼藉——那半座假山彻底化为齑粉,地面被犁开一道深沟。他一生练剑,心如磐石,剑意凝练,从未有过如此失态!可那左腕下的气息…那股斩断一切束缚、锋芒内蕴、仿佛天生为剑而生的纯粹根骨…青元剑诀的终极奥义,仿佛就是为这种体质而书写!玄剑门祖师预言中的“剑胎临世,道统大兴”,难道就应在此子身上?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这不是一场幻梦。

      然而,目光再次交汇。

      狂喜依旧在,却不再纯粹。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火焰在两人眼底燃烧。有得遇瑰宝的激动,有门派传承有望的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根植于道途分歧的强烈占有欲,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仙武双修!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劫雷,在他们识海中疯狂炸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眼前这个昏迷的少年,拥有同时攀登武道巅峰和仙道绝顶的无限可能!意味着他能将逍遥派海纳百川的北冥神功与玄剑门斩破虚空的青元剑诀融为一体,开创出一条亘古未有的通天大道!

      这诱惑,太大!大到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

      但同时,这危险,也太深!深不见底!

      武道炼体,气血如龙,讲究以力破法,肉身成圣;仙道修神,御气凌虚,追求元神不朽,法天象地。两者本源不同,路径迥异,自古便是泾渭分明。强行同修者,轻则经脉寸断沦为废人,重则气血逆冲、神魂俱灭!史册所载,寥寥几个尝试者,无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最终却都落得身死道消、化为警示后人的惨淡传说。

      “他…能承受吗?”逍遥子沙哑着嗓子,打破了死寂。他看着李承乾苍白脸上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身体表面时而凝结寒霜、时而泛起赤红的诡异景象,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与狂喜并存的浓重忧虑。北冥根骨是深海,能容万物,但旁边那条狂暴的剑意之河,会不会最终将这海也撕裂?

      “根骨天成,既是机缘,亦是劫数。”青元子声音低沉,带着金石摩擦般的冷硬。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李承乾身上冰火冲突的痕迹,那淡青色的剑纹在混乱中依旧倔强地闪烁着微光。“我玄剑门剑诀,乃斩破荆棘、一往无前之道。此子若心志不坚,无法统御这两股神力,无需外力,自身便是最大的修罗场!”

      忧虑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试图浇灭那因发现绝世璞玉而燃起的熊熊烈焰。

      但,那火焰岂是那么容易熄灭的?
      时间犹如涓涓细流,不知不觉间,李承乾在这片大陆已修炼十载,当初的稚童已是少年
      在两位严师(常因教学理念和抢徒弟时间而斗嘴甚至动手)的教导下,度过了紧张、充实又充满奇幻色彩的十年。
      他融合了逍遥派武学的潇洒不羁与仙道的清静无为,气质独特。武功已达宗师级,修仙则稳步在炼气期巅峰离筑基尚有距离,但灵力精纯,神识远超凡人
      这日在寒潭深渊闭目修炼的李承乾突然感觉到心神巨震,气血翻涌,他猛地睁开眼,嘴里喃喃道“阿耶、阿娘”
      “乾儿!”远处的带着雄厚内力的声音传来,“去吧!去救你父母,回报恩情,斩断凡间尘缘”
      “谢师父”李承乾躬身行礼,却又听到“我玄天门祖训不可在下界随意暴露仙家手段。”紧接着声音又开始不正经道“你用那老杂毛的手段就好了,咱们门派高端大气上档次.....”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便传来乒乒乓乓的巨响,李承乾无奈摇头,御剑而去。
      而此时的亲王府喊杀声震天!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府兵精锐猛攻秦王府,目标直指李世民家眷,欲绝其后路!秦王府卫士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防线岌岌可危。
      后院,长孙无垢强作镇定,将年幼的李泰、李丽质等弟妹护在身后,手持一把短匕,眼神决绝。其余妾室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绝望,长孙无垢淡淡说道“韦氏,若是一会儿我有不测,你带着孩子们速速避难,救下那个最能跑的,就隐居,永远不要再出来了,为二郎留下一丝血脉”说着她顿了顿道“其余妹妹就与我一起上路吧”说着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总比要落在李元吉那厮手中强多了”
      妾室们想起李元吉的残暴嗜血,面露恐惧,她们缓缓点头,眼露绝望。
      而此时的太子和齐王精锐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狰狞地扑向手无寸铁的女眷!千钧一发之际— 轰!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灼热阳刚之气的巨大掌印(天山六阳掌)凌空拍下!如陨石天降,精准地砸在叛军冲锋的前锋队伍中!
      气浪翻滚!石板碎裂!十几名精锐甲士如遭巨锤轰击,吐血倒飞,瞬间清空一片!所有人都被这非人力可及的恐怖一击惊呆了!
      一道白衣身影(李承乾)如鬼魅般(凌波微步)出现在院墙上,衣袂飘飘,不染尘埃。他眼神冰冷,扫视全场,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压力,让剩余的军士心惊胆寒,不敢动弹。
      “休伤我母!” 清越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后院,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身形再闪,已如瞬移般出现在长孙无垢身前,将她牢牢护住。
      长孙无垢看着眼前这俊美得不似凡人、眉宇间依稀有丈夫和自己轮廓的少年,听着那声“我母”,如遭雷击,一股源自血脉的悸动让她瞬间泪如泉涌,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乾儿?!”
      李承乾对阿娘露出一个安抚的、带着孺慕的微笑,轻声道:“阿娘莫怕,孩儿回来了。” 随即眼神一厉,看向残余叛军。他并未再下杀手,身形如穿花蝴蝶(天山折梅手),在叛军之中几个闪烁。只听“咔嚓”声不绝于耳,叛军手中的兵器无论刀枪剑戟,瞬间被折断、击飞!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叛军只觉得手腕剧痛,武器脱手,吓得魂飞魄散,再无战意,纷纷溃逃。
      王府护卫目瞪口呆,恍如梦中。李承乾抓住一名护卫统领,急切问道:“我父王何在?” 得知李世民在玄武门,且情况危急。
      他抬头望向玄武门方向,眼中精光一闪。心念急转:御剑最快,但“不可在下界随意暴露仙家手段”的师门祖训犹在耳边。强压冲动,低喝一声:“阿娘保重,我去助父王!”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淡淡青烟(将凌波微步催动到极致,融入了一丝逍遥御风的奥妙),瞬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只留下惊骇的众人和紧紧捂住胸口、又惊又喜又忧的长孙无垢。
      玄武门前,战况惨烈。李世民虽勇猛,但李建成、李元吉兵力占优,且埋伏了死士。尉迟恭、秦琼等大将正奋力拼杀,但李世民本人被重点围攻,险象环生。
      李元吉瞅准机会,张弓搭箭,一支淬毒的冷箭带着破空之声,直射李世民后心!李世民正格挡前方攻击,察觉时已晚!
      “贼子敢尔!” 一声蕴含内力与灵力的怒喝如惊雷炸响!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气血翻腾!
      同时,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掌力(天山六阳掌隔空发力)后发先至!精准地轰在李元吉身上!
      “噗——!” 李元吉如被狂奔的巨象撞中,护心镜瞬间粉碎,整个人狂喷鲜血,像断线风筝一样被拍飞出去十几丈,重重砸在宫墙上,生死不知!他射出的毒箭也被掌风带偏,“哆”地一声钉在旁边的柱子上,箭尾兀自颤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激战的双方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一道白影以超越凡人理解的速度(凌波微步巅峰)掠过战场,所过之处,无论是太子府兵还是秦王护卫,都感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们轻轻推开,清出一条直达李世民身边的通路!
      李世民惊魂未定,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风姿绝世、宛如谪仙的白衣少年已站在他身侧,正一脸焦急地上下打量他:“阿耶!你无事吧?可有受伤?” 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李世民浑身一震!这少年的面容…那眉眼、那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观音婢(长孙无垢)年轻时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精致,带着超凡脱俗的灵气!再听到那声情真意切的“阿耶”,一个尘封了十几年、让他午夜梦回肝肠寸断的名字轰然冲上脑海!
      铁血秦王,此刻也禁不住虎躯剧颤,眼眶瞬间通红,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让他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哽咽和颤抖:“你…你是…承乾?!我的乾儿?!”
      李承乾看着父亲染血的战袍和眼中的狂喜与泪水,重重点头,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是!阿耶,是孩儿!孩儿回来了!” 他环顾四周,看着惊疑不定的敌军和同样震惊的自己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他朗声道:“逆贼已(指李元吉)伏诛,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器!难道想尝尝形神俱灭的滋味吗?!” 最后一句,悄然带上了一丝逍遥派武学的震慑力,如同实质般压在剩余太子军的心头!
      太子李建成目睹亲弟被一掌拍飞,生死不明,又见这如神似魔的少年降临,自称是“死而复生”的李承乾,并站在李世民一边,心胆俱裂!他最后的斗志彻底崩溃了。
      玄武门的硝烟尚未散尽,李世民便不顾身上轻伤,紧紧拉着李承乾的手,仿佛一松手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就会再次消失。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儿子带回了秦王府(即将成为东宫)。 立政殿内,得到消息的长孙无垢早已望眼欲穿。当看到李世民身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白衣身影时,她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
      “乾儿!我的乾儿!” 一声泣血的呼唤,长孙无垢不顾仪态,踉跄着扑上前,紧紧抱住了李承乾。她的眼泪如决堤般涌出,浸湿了儿子的衣襟。那怀抱的力量,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积压多年的悲痛和无法言喻的后怕。
      李承乾,这位在修炼数年、初窥仙途的强者,此刻也只是一个归家的游子。他反手紧紧抱住阿娘瘦弱却颤抖的身躯,感受着血脉相连的温暖和阿娘身上熟悉的馨香,眼眶瞬间湿热。“阿娘…孩儿不孝,让您和阿耶担心了…” 声音哽咽。
      李世民站在一旁,虎目含泪,看着抱头痛哭的妻儿,心中百感交集。他走上前,伸出宽厚的大手,用力按在李承乾的肩膀上,那力道沉甸甸的,带着父亲的无言激动和深沉的爱。一家三口,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紧紧相拥。殿内侍立的宫人无不掩面拭泪。
      年幼的李泰、李丽质、李治等弟妹被乳母领着,怯生生地躲在屏风后偷看。他们从未见过父母如此失态,更对这个突然出现、传说中一掌打飞齐王、如神仙般的大哥充满了敬畏和好奇。李丽质小公主大眼睛里全是崇拜的星星,李泰则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最小的李治则有些害怕地缩在乳母身后。
      次日,大局初定。李世民带着李承乾前往两仪殿面见已被尊为太上皇的李渊。殿内气氛压抑沉重,李渊坐在上首,面容憔悴灰败,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李建成、李元吉的死(尤其李元吉被一掌击毙的惨状),对他打击巨大。殿内重臣如裴寂、萧瑀、陈叔达等皆在,尉迟恭、秦琼、高士廉等秦王心腹也肃立一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世民身后的白衣少年身上。
      “儿臣世民,携长子承乾,叩见父皇。” 李世民行礼。李承乾依礼下拜,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气度,仿佛不是跪拜,而是清风拂过山岗。
      李渊浑浊的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那酷似长孙无垢、却又比李世民年轻时更添几分清俊仙气的面容,瞬间勾起了他尘封的记忆。他嘴唇哆嗦着:“你…你是…承乾?那个…走失的承乾?!”
      “回禀皇祖父,孙儿正是承乾。” 李承乾抬头,声音清朗平静。
      “不可能!他早就死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是支持李建成的老臣裴寂,他指着李承乾,厉声道:“秦王!此子来历不明!焉知不是妖人幻化,扰乱朝纲?!昨日玄武门之事,诡异绝伦,定是此人妖术!”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不少人看向李承乾的目光带上了惊疑和恐惧。
      李承乾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瞥了裴寂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裴寂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仿佛被洪荒猛兽盯上,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此时,尉迟恭大步出列,声如洪钟:“太上皇!诸位大人!尉迟恭以项上人头担保!昨日若非大郎君神兵天降,秦王殿下已遭齐王毒手!秦王府后院亦将生灵涂炭!大郎君所用,绝非妖术!乃是实打实的绝世神功!老黑我亲眼所见,一掌之威,开碑裂石!举手投足,快如鬼魅!齐王…便是被大郎君一掌击飞!” 想起昨日那惊天一掌,尉迟恭这位猛将眼中仍残留着震撼。
      高士廉(长孙无垢舅父,李世民心腹)也沉声道:“启禀太上皇,臣当时亦在秦王府。大郎君如天神下凡,仅凭一人之力,瞬息间击溃围攻后院之叛军精锐,救下王妃及诸王子公主。其武功之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然正气凛然,绝非邪祟!”
      秦琼等人也纷纷出言佐证。李渊听着这些心腹重臣言之凿凿的描述,看着殿下长孙儿那卓然不群、隐隐透着神圣光辉的气质,心中惊涛骇浪。他并非完全不信鬼神,但眼前这少年,眼神清澈,气度尊贵,与记忆中那个体弱温顺的孙儿判若两人,却又血脉相连的感觉如此真实强烈。
      李渊长长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疲惫地挥挥手:“罢了…罢了…承乾归来,是天佑我李氏…是…是好事…” 他看向李承乾的眼神复杂至极,有震惊,有疑惑,有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也有一丝微弱的、对血脉归来的欣慰。“承乾…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李承乾微微垂首:“回皇祖父,孙儿当年流落山野,幸得世外高人垂怜,收为弟子,传授了一些强身健体、护身自保的功夫。详情…容孙儿日后慢慢禀告。” 他轻描淡写,却更添神秘。
      之后李承乾理所当然入住东宫(李世民登基后,他顺理成章成为太子)。每日天未亮,他便起身,在东宫后苑一处僻静的演武场晨练。这很快成了宫中一道隐秘而令人震撼的风景。 李承乾不穿太子常服,只着一身素白练功服。他先静立调息,吸纳朝阳初升时那一缕微薄的紫气(青元剑诀基础),周身似乎有极淡的青色光晕流转,若有若无,仿佛谪仙临尘。
      随后,他开始演练武功。
      只见他身形飘逸如云中仙鹤,双手翻飞似穿花蝴蝶。动作看似优美舒缓,如舞蹈一般,但指掌过处,空气发出“嗤嗤”的轻微撕裂声。他随手拈起一片飘落的树叶,手指微动,树叶竟如利刃般激射而出,“哆”地一声深深嵌入远处的木桩!
      却紧接着掌势陡然一变!刚猛无俦,大开大合!双掌翻飞间,隐隐有风雷之声相随。演练到酣处,一掌隔空拍向场边一块半人高的太湖石!“轰!” 一声闷响!坚硬的太湖石并未碎裂,但石体内部却传来清晰的“喀啦啦”崩解声!石面上赫然出现一个深达寸许、边缘焦黑如烙的清晰掌印!缕缕青烟袅袅升起。这隔空碎石的掌力,看得暗中窥视的侍卫统领魂飞魄散!
      最后,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演武场中极速穿梭,忽左忽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步伐玄奥莫测,踏着某种星辰轨迹,身形时而如柳絮飘飞,时而如惊鸿掠影,速度之快,在普通人眼中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偶尔脚尖轻点地面或树枝,竟能凭空借力,短暂滞空滑翔数丈!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凡人轻功的范畴!
      演武场边缘的树林后,几个小脑袋悄悄探出。李泰、李丽质带着最小的李治,在乳母和宫人紧张的陪同下,远远偷看大哥练功。
      “哇…大哥…像神仙一样…” 李丽质小公主双手捧着脸,大眼睛里全是梦幻的崇拜,小声惊叹。
      李泰则看得目不转睛,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研究欲和深深的敬畏。他自诩聪慧,博览群书,却完全无法理解大哥展现的力量。那掌印、那速度、那身法…简直是神话传说!
      李治则紧紧抓着乳母的手,小脸煞白,显然是被那隔空碎石的威势吓到了,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偷看。
      他们很想靠近,想和这个神仙般的大哥说话,但大哥练功时散发的那种无形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场,以及那非人的力量展现,让他们本能地感到敬畏和一丝恐惧,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越雷池一步。李承乾收功时,周身气息瞬间归于沉静,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景象只是幻影。他似有所觉,目光淡淡扫过弟妹们藏身的方向,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温和的弧度,却并未点破,转身飘然离去。留下几个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回神的弟妹,和一群惊骇欲绝、对这位新太子殿下奉若神明的宫人侍卫。关于太子殿下身负绝世神功、几近仙人的传闻,如同野火般在宫禁内外悄然蔓延,为他本就传奇的归来更添上无数神秘色彩。
      (清晨·紫宸殿)
      李世民身着常服,正批阅奏章。窗外天色微明,殿内烛火通明。内侍监王德躬身立于阶下,小心翼翼地将一份东宫起居注的密报呈上。
      “陛下,东宫昨夜…依旧如常。” 王德的声音压得很低。
      李世民放下朱笔,拿起密报。上面寥寥数语,却字字透着非人气息:
      “殿下亥时初刻归,气息微寒,似携山间露气。戌膳未动。亥时三刻,于殿内悬绳而卧,气息绵长,几不可闻。子时,盘坐于榻,五心向天,直至寅末卯初(凌晨三点到五点)。卯时二刻,离殿,不知所踪。”
      李世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这样的奏报,几乎日日如此。他这位失而复得的长子,大唐的太子,行为举止却与凡俗格格不入。
      “很少吃饭.....” 李世民想起御医惶恐的回禀:太子脉象蓬勃有力,气血充盈远胜常人,根本无需五谷维系(辟谷)。偶尔象征性用些清粥瓜果,也不过是安抚人心。
      “睡觉尽是打坐,或在一根绳上睡觉?!” 他曾亲眼见过一次。深夜不放心,悄然去东宫。只见偌大的寝殿内,一根不知何种材质、细若琴弦的银丝横贯梁间,李承乾便如一片羽毛般轻卧其上,呼吸悠长似与天地同律。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宛如沉睡的谪仙。那一刻,李世民心头涌上的不是安心,而是巨大的疏离感——他的儿子,离人间烟火太远了。
      “有时突然消失,好像去到深山峡谷(皇宫气息不好,灵气不足)夜晚便又回来。” 这才是最让李世民忧心忡忡的。皇宫守卫森严,暗哨密布,却无人能发现太子如何离开,又如何归来。有几次派顶尖羽林卫暗中跟随,但刚出宫门,便彻底失去了太子的踪迹,仿佛凭空消失。暗卫回报时,眼中残留的尽是惊骇与迷茫。李世民心知肚明:皇宫虽贵为天子居所,汇聚天下气运,但对他这修仙的儿子而言,恐怕是“浊气”太重,“灵气”稀薄,如同牢笼。
      “唉…” 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在殿内响起。李世民放下密报,疲惫地揉着眉心。骄傲吗?当然骄傲!他的儿子是天命所归,是神仙中人,是震慑四方的定海神针!有承乾在,突厥可汗遣使朝贡都更加恭敬,朝野内外无一人敢有异动。担忧吗?无比担忧!太子之位,国之储君,未来要驾驭这万里江山,统御亿万黎庶。可承乾的心,显然在白云深处,在仙山洞府。他治理天下的理念,带着浓烈的道家无为而治、清静自然的色彩,与朝中锐意进取、励精图治的能臣(如房玄龄、杜如晦)时常理念相左。
      “朕得此麟儿,是上天眷顾,还是…考验?” 李世民喃喃自语。他既希望承乾能像普通儿子一样承欢膝下,又不得不依赖他那超凡的力量稳固帝国;他既希望承乾能承担起太子的责任,又隐隐害怕那过于强大的力量终有一日会彻底脱离掌控,甚至…离他而去。这种矛盾,如同蛛网,缠绕着这位千古一帝的心。
      午后·东宫后苑
      李承乾并未在书房处理政务(那些繁琐的文书自有属官按他“清简无为”的指示处理),而是在一株古松下的青石上盘膝而坐。他双目微阖,手掐法诀,周身气息流转,似乎在默默搬运周天,吸纳着这皇宫中极其稀薄的天地灵气。阳光透过松针洒落,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衬得他肤如白玉,气质空灵。
      不远处,假山石后。
      “二哥…大哥…是不是在修仙啊?” 李丽质小公主压低声音,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向往,“话本里说神仙都是这样的!”
      李泰抿着嘴,眼神复杂地盯着李承乾。他刚读完一篇关于治国之道的策论,本想来与大哥“探讨”(实则是展示才华),但看到大哥这幅模样,脚步便钉在了原地。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他引以为傲的学识、权谋,在大哥那超越凡俗的力量和境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大哥不需要这些,他只需一掌,便可定乾坤。这认知让李泰心中既生出自卑,又滋长出一丝不甘的火焰。
      李治则被乳母抱着,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乳母的衣襟,懵懂地看着松树下那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只觉得大哥像画里的仙人,好看,但…好远。
      他们不敢靠近。大哥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宁静而浩瀚。靠近了,仿佛会惊扰那份超然,也会被那份不属于凡尘的孤高清冷所灼伤。大哥对他们很温和,会回答他们的问题,会送他们一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但那份温和中,总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疏离感。仿佛他们是需要庇护的稚鸟,而他,是翱翔九天的鹰隼。
      李承乾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目光似有所感地投向假山方向。李泰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拉着李丽质躲得更深。李承乾见状,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怅然。他知道弟妹们的心思,也明白那道无形的藩篱。仙凡殊途,他的道,注定孤独。他重新阖上眼,心神沉入那片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玄奥的灵气海洋中,继续着那需要百年光阴打磨的筑基之路。
      深夜时分,太极宫最高殿宇的飞檐之上,一道白影无声无息地落在琉璃瓦上,正是李承乾。他并未施展逍遥御风,仅凭卓绝的轻功便登临绝顶。
      夜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他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沉睡的长安城。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勾勒出这座当世第一雄城的轮廓。皇城威严,坊市繁华,人间的烟火气与鼎盛国运交织升腾。
      然而,在李承乾的灵觉感知中,这煌煌气象之下,却弥漫着一股厚重的、属于世俗权力与欲望的“浊气”。这浊气,对凡人无害,甚至象征繁华,却如泥沼般阻碍着天地灵气的汇聚与流转。皇宫作为权力中心,更是浊气最重之地。在这里修炼青元剑诀,事倍功半,如同在污水中淘金。
      “皇宫气息不好,灵气不足…” 他低语,印证了李世民心中的猜想。他的目光投向远方,越过长安城墙,投向南方绵延起伏、在夜色中如同巨龙蛰伏的秦岭山脉。那里,人迹罕至的幽谷深涧,草木精灵吐纳,山川地脉汇聚,才是真正的灵气盎然之地。
      他心念一动,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仿佛融入了夜风之中。下一刻,人已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淡淡青烟,以远超奔马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掠过重重宫阙和城墙,朝着那灵气汇聚的深山方向疾驰而去(凌波微步融合逍遥御风的极致)。皇宫的守卫森严,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几个时辰后,天边泛起鱼肚白。那道青烟又如期而至,悄然落回东宫。他气息微凉,带着山林间特有的清新露水与草木芬芳,仿佛从未离开。只有榻前那根悬空的银丝,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尘世的清灵之气,证明着这位太子殿下,昨夜曾乘风而去,又踏月而归。他依旧是那个端坐于朝堂、令万邦敬畏的储君,但灵魂的一部分,早已寄托于那白云深处的仙途。
      之后李承乾罕见地主动求见李世民,神色郑重:“阿耶,请将阿娘、泰弟、治弟、丽质等至亲,皆召至此处。孩儿有要事。”
      李世民见他如此郑重,心知非同小可,立刻命人传召。很快,长孙无垢带着李泰、李丽质、李治,以及几位年幼的庶出弟妹(如李恪等,李承乾并未厚此薄彼)齐聚偏殿。众人皆疑惑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从袖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羊脂玉瓶,瓶身刻着玄奥的云纹。他拔开玉塞,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草木清香与冰雪气息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
      “此乃孩儿闲暇时,依循古方,采撷天地精华所炼制的‘清源固本丸’。” 李承乾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将瓶中九颗龙眼大小、色泽各异(金、青、白、赤、黑等,对应五行或不同功效)、氤氲着淡淡灵光的丹药倒在白玉盘中。每一颗都仿佛蕴含着勃勃生机。
      “阿耶、阿娘、泰弟、治弟、丽质…” 他目光扫过至亲,最终停留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垢身上,“还有几位弟弟妹妹,每人一颗。切记,服下之前,需以孩儿稍后送上的‘无根露’调和,一饮而尽。”
      李世民看着盘中那些明显非凡物的丹药,眉头微蹙:“承乾,此药…?” 他并非不信儿子,而是这药效未知,且涉及所有子女,责任太大。
      李承乾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清澈而深邃:“阿耶放心,此药无害。它唯一的作用,是‘洗经伐髓,固本培元’。” 他顿了顿,语出惊人,点破了那层笼罩在皇室头顶的阴霾:
      “李氏血脉,易患风疾(高血压、中风等),阿耶、泰弟、治弟,乃至皇祖父,皆不能幸免。阿娘与丽质,则易受气疾(哮喘、肺疾)所扰。此乃先天沉疴,药石难除,终将随年岁增长而显。”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李世民和长孙无垢脸色骤变!他们深知家族病史,却从未想过会被长子如此直白地道破,更未想过他竟已洞悉到如此地步!李泰、李治等年长些的,也隐隐听说过长辈们的病症,此刻心中骇然。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悯与决然:“此‘清源固本丸’,便是孩儿为斩断此厄,逆天而行!它可涤荡体内沉疴淤毒,疏通经络,强健脏腑本源。服下后或有不适,需立刻沐浴更衣,按孩儿所留法诀调息。之后,更要严格遵循孩儿所写《养元导引疏》生活起居,导引吐纳,调和身心。唯有如此,方可稳固本源,或能真正摆脱宿疾纠缠,得享天年。”
      他最后一句,如同重锤敲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垢心上。摆脱宿疾,得享天年!这几乎是他们内心深处最大的奢望!看着儿子那双仿佛能看透命运长河的眼眸,两人再无犹豫。
      很快,内侍捧来九杯清澈透明、却隐隐散发着极淡灵气的“无根露”(实则是李承乾以精纯灵力凝聚的灵露)。众人依言,将各自分到的丹药投入露水中。丹药遇水即化,杯中液体顿时呈现出各色霞光,异香扑鼻。
      李世民率先举杯,一饮而尽!长孙无垢紧随其后。李泰、李丽质、李治等人,也在父母的目光鼓励下,怀着忐忑与期待喝下。
      药液入腹,初时只觉一股暖流散开,通体舒泰。但不过片刻,异变陡生!
      药力开始真正发作!
      “呃…” 李世民首先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和眩晕,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滚落!紧接着是长孙无垢,她捂住胸口,呼吸急促,仿佛旧疾发作!李泰、李治更是直接痛呼出声,蜷缩在地!连最小的李丽质也小脸皱成一团,哭了出来:“母后…丽质好难受…”
      剧烈的疼痛、恶心、眩晕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小刀在体内刮擦,又像是筋骨被强行拉伸重组!皮肤表面开始渗出粘稠、腥臭、如同黑油般的污垢!速度极快!
      “快!扶陛下、娘娘、诸位殿下王子公主去浴殿!准备大量热水!” 李承乾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早有准备的宫人内侍立刻手忙脚乱地将痛苦挣扎的主子们分别抬入早已备好的巨大浴桶旁。
      浴殿内热气蒸腾。当衣物褪去,众人身上覆盖的那层粘稠腥臭、如同淤泥般的黑色污垢更是触目惊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便是沉积在体内数十年的毒素、杂质、以及因宿疾而淤塞的病灶秽气!
      滚烫的热水不断注入浴桶。在热水的冲刷和药力的持续作用下,污垢被大量洗去。浴桶中的水迅速变得漆黑如墨,油污翻滚,腥臭弥漫。宫人们强忍着不适,不停地换水、擦拭。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痛苦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通透感!
      李世民浸泡在清澈的新水中,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那些常年征战留下的暗伤隐痛,仿佛消失了!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深长顺畅!他看着自己变得光滑紧致、隐隐透着健康光泽的皮肤(尤其是关节处),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勃勃生机,眼中充满了震撼和狂喜!
      长孙无垢更是泪流满面。困扰她多年的胸闷气短之感,竟荡然无存!每一次呼吸都无比顺畅,仿佛堵塞多年的河道被彻底疏通!她看着水中倒影里自己红润了许多的面庞,恍如隔世。
      李泰、李治、李丽质等人也陆续缓过来。孩子们惊奇地看着自己变得白嫩光滑的皮肤,感受着身体里用不完的力气和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李丽质甚至开心地在浴桶里扑腾了几下水花。
      当众人沐浴更衣完毕,重新聚在殿中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疲惫尽去,神采奕奕,目光清澈有神,皮肤隐隐透着健康的光泽,仿佛年轻了十岁!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蓬勃生机,让侍立的宫人都看呆了。
      李承乾看着焕然一新的至亲,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他将九份用素绢写就、墨迹未干的《养元导引疏》分别交给每个人。
      绢上字迹清逸灵动,图文并茂:详细的作息时间:严格规定起居时辰,强调顺应天时(如卯时初刻必起吸纳朝阳紫气)。
      特定的导引术式:几套看似简单却蕴含深意的吐纳呼吸法和柔缓的肢体动作(融合了逍遥派养生功与青元剑诀最基础的炼气法门,凡人亦可强身健体,巩固本源)。
      饮食禁忌与宜食:要求极其清淡自然,近乎苦修(少油少盐,忌肥甘厚味、烈酒,多食五谷杂粮、新鲜蔬果),并附有几种简单的药膳方子。
      心境要求:核心是“清静无为,少思寡欲,戒骄戒躁”。尤其对李世民、李泰这些身处权力中心的人,着重强调要克制权欲、怒火和思虑过度。
      “此《疏》,关乎性命根本,务必日日不辍,终生遵循。” 李承乾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尤其是阿耶、阿娘、泰弟、治弟、丽质,你等体内沉疴虽除,但先天根基已改,若不能持守此道,前功尽弃事小,宿疾反噬,恐较以往更烈!”
      李世民郑重接过绢书,入手温润,仿佛还带着儿子的体温。他看着上面严苛到近乎不近人情的要求,再联想到儿子那非人的生活状态,心中那一直存在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声音有些干涩:“承乾…你…是否要离开了?”
      长孙无垢闻言,瞬间红了眼眶,紧紧抓住李承乾的衣袖:“乾儿!不要走!”
      李承乾看着父母眼中浓烈的不舍和担忧,看着弟妹们懵懂而依恋的眼神,心中泛起涟漪。他沉默片刻,最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阿娘的手背,目光投向殿外浩渺的天空,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缥缈: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孩儿已为至亲争得这一线生机。此《疏》,便是守住这‘其一’的钥匙。”
      “至于孩儿…缘起缘灭,聚散有时。此间事了,心念已通。阿耶、阿娘保重,弟妹们珍重。”
      他深深一揖,白衣胜雪,身影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显得愈发透明,仿佛随时会化风而去。留下满殿心神剧震、沉浸在新生喜悦与即将离别愁绪中的至亲。
      李世民紧紧攥着那份《养元导引疏》,看着儿子那决然又超脱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得到了一个健康的、可能长命的家族,却可能永远失去了那个如仙如幻的长子。这份逆天改命的馈赠,代价或许就是彻底的别离。甘露殿内,新生与离别的气息交织,沉重而悠远。
      李承乾如他所言,在甘露殿赠药赠书之后,便如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在长安城。无人知晓他何时离去,去往何方。
      然而,在他离去前后,一些与皇室亲近的重臣,皆收到了“太子殿下”托人(或是神秘出现的童子,或是一阵风送来的玉匣)转交的“临别赠礼”:
      杜如晦、秦琼:各得一枚温润如玉、散发药香的“固本培元丹”,附言:“劳心劳力,损及根本。此丹可延十载寿元,静养为要。” (历史上杜如晦贞观四年早逝,秦琼晚年多病,此丹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长孙无忌:收到一枚刻着“戒”字的古朴玉佩,附言:“舅父才具无双,然权柄过盛,易招祸殃。此玉清心,望常佩之,莫忘‘少思寡欲’。” (暗指他未来因权力过盛被李治武则天清算的命运)
      程咬金:收到一坛香气扑鼻却不知名的“仙酿”,附言:“程公福泽深厚,天性豁达,寿享期颐,无忧矣。此酒助兴,笑看风云。” (契合程咬金历史上长寿善终的福将形象)
      尉迟恭:收到一本薄薄的《守心录》,里面是几幅导引静心的图谱和几句口诀,附言:“刚猛易折,煞气伤身。守心静气,方得圆满。” (点出其晚年闭门修道的选择)
      这些“仙缘”起初被众人视为奇谈,但随着时间推移,其精准的预见性和神奇效果(如杜如晦、秦琼服药后精神矍铄,多活了十余年),让李承乾的传说在朝野间愈发神化,成为笼罩在大唐上空的一抹神秘仙影。
      岁月流转,李世民步入晚年。随着李承乾的“仙去”,嫡次子李泰的野心如同野草般疯长。他自恃才华横溢,深得父亲宠爱(李世民曾一度许诺立其为太子),对太子之位志在必得。他广结党羽,打压异己(尤其针对性格柔弱的李治),其势汹汹。
      然而,他早已将大哥李承乾留下的《养元导引疏》抛之脑后。争权夺利带来的焦虑、愤怒、算计,让他思虑过度,夜不能寐,更遑论清心寡欲。他忘记了大哥“宿疾反噬,恐更烈”的警告。
      贞观十七年,李泰在部分朝臣支持下,发动了一场意图逼宫的政变(或构陷李治)。行动前夕,他心神激荡,兴奋与恐惧交织。
      就在他于密室中与心腹密谋最终细节时,异变突生!
      毫无征兆地,李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眼前瞬间发黑,半边身体麻痹!他试图站起,却一头栽倒在地,口眼歪斜,涎水不受控制地流出,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嘶鸣——这正是风疾(中风)最凶险的症状!而且来势之猛,远超其父李世民年轻时的任何一次!
      政变因主谋的突然倒下而胎死腹中。消息传出,朝野震动。李世民看着病榻上瘫痪失语、形容枯槁的二儿子,再想起李承乾当年预言般的警告和那严苛的《养元导引疏》,心中悲凉悔恨交加。“逆天改命,不守其道,反噬自身!” 李泰的结局,血淋淋地印证了长子的话。
      经此一事,李泰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在病榻上郁郁而终。李世民心力交瘁,最终遵循《养元导引疏》,传位于性情温和、严格遵循养生之道的晋王李治。
      李治登基,是为唐高宗。初期,他与皇后王氏相敬如宾,后来由于长孙无忌当权,世家权势日益高涨直接威逼皇权,皇帝转而宠爱才人武则天,并在永徽六年废王立武。
      长孙无忌作为反对武则天为后的领袖,遭到李治和武则天的清算,最终被逼自尽。临死前,他摩挲着李承乾当年所赠、早已被束之高阁的“戒”字玉佩,老泪纵横,悔恨交加:“太子…太子殿下…老臣…悔不听你之言啊!” 可惜,为时已晚。
      李治与武则天所生的长子李弘,自幼聪慧仁孝,被立为太子。然而,李弘却遗传了李氏皇族那被暂时压制却未被根除的、更深层的血脉隐疾(可能是一种更复杂的遗传病或免疫缺陷),加之身为储君的压力,身体日渐孱弱,药石罔效。御医束手无策,断言太子恐难成年。
      李治与武则天(此时的她,虽已显露政治手腕,但对爱子病情的忧心如焚是真实的,尚未蜕变成后来冷酷的女皇)看着爱子日渐消瘦,气息奄奄,心如刀绞,仿佛看到了当年被宿疾折磨的父祖辈。他们遍寻名医,甚至求神问卜,却无济于事。
      是夜风雨交加的深夜。太子东宫,灯火通明,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李弘气若游丝,昏迷不醒。李治握着儿子冰冷的手,武则天在一旁默默垂泪。
      突然!
      紧闭的殿门无风自开!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仿佛穿过雨幕却滴水不沾,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他面容依旧如二十年前般年轻俊美,气质更加出尘,正是李承乾!
      “大哥?!” 李治猛地抬头,看到那魂牵梦萦的身影,瞬间如遭雷击!积压多年的委屈、无助、对兄长的思念以及对儿子病情的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皇帝,竟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大哥!救救弘儿!救救你侄儿!”
      武则天也震惊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仙太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希冀。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病榻上气息微弱的李弘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和奇异的光芒。他缓步上前,手指轻轻搭在李弘腕上,一丝精纯的灵力探入。
      片刻,他收回手,看向李治和武则天,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弘儿之疾,乃血脉深处沉疴,非此界药石可医。然…”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此子根骨清奇,灵光内蕴,竟是万中无一的‘先天道体’!与我当年一般无二。此等资质,埋没于凡尘,受病痛折磨,实乃暴殄天物。”
      李治和武则天听得又惊又喜,仿佛看到了曙光。
      李承乾继续道:“我可救他。以我宗门秘法,洗练其根骨,重铸其道基,非但能祛除沉疴,更能引他踏上仙途。然,此举乃逆天夺命,强行改易其命数,必遭天道反噬。”
      “若要救他,唯有随我返回宗门,于灵气鼎盛之地,由师尊亲自出手,闭关疗养,方有一线生机。” 李承乾的目光扫过李治和武则天,带着一种看透宿命的了然,“此一去,仙凡永隔,相见之期遥遥无期,我亦不知晓还是否有此机缘,他与此间尘缘,不可知。”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李治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凄厉的风雨声。救儿子的命,代价是遥遥无期!这对于父母而言,是比死亡更残酷的抉择!
      武则天紧紧抓着李治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看着病榻上气息奄奄的爱子,又看向李承乾那超凡脱俗、仿佛不属于此间天地的身影,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几乎将她撕裂。
      李承乾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等待着决定。殿外的风雨似乎更急了,仿佛天道的怒火正在酝酿。
      最终,看着儿子苍白的小脸,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李治和武则天痛哭着,颤抖着,艰难地点下了头。救活他,哪怕永不相见,只要知道他活着,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这比看着他死在眼前,是唯一的选择。
      李承乾微微颔首。他走到李弘榻前,取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青光的丹药,放入李弘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李弘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红润,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但依旧昏迷。
      “此丹可护他心脉,暂保七日无虞。” 李承乾道。他看向悲痛欲绝的父母弟妹(李治),轻轻叹了口气。
      “莫做此儿女之态。”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安抚,“弘儿此去,是福缘,是新生。此间因果纠缠,于他修道有碍。断,亦是慈。”
      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玄奥的青色符印凭空生成,没入李治眉心。
      “此乃‘青鸟印’。若弘儿筑基有成,或有机缘,当有青鸟衔枝,落于大明宫顶,便是他安好之信。” 这是他能给予尘世亲人,唯一的、渺茫的慰藉。
      说罢,他不再停留。袖袍轻拂,一股柔和的清风托起昏迷的李弘。李承乾抱起侄儿,身影在殿内渐渐变得透明。
      “大哥!” 李治悲呼。
      李承乾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扫过泪流满面的李治,复杂难言的武则天,以及这承载了太多悲欢离合的皇宫。他的眼神深邃如海,最终化为一片澄澈的平静。
      他对武则天留下最后一句飘渺的箴言:“武瞾,你命格奇诡,血煞之气冲天。然天道循环,盛极必衰。权势如刀,慎用之,莫伤己。” (点出其未来女皇命格及结局)
      话音未落,他与李弘的身影彻底化作点点青色光雨,融入殿外的狂风暴雨之中,消失无踪。只余下那空荡荡的床榻,和殿内心碎欲绝的帝后。
      窗外,风雨依旧。一只虚幻的青色鸟影在雨幕中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李治紧紧握着武则天的手,望着大哥和儿子消失的方向,泣不成声。手中那枚“青鸟印”微微发热,是他与仙途之上,那对父子之间,唯一的、脆弱而渺茫的联系。
      此后即便李治再怎么清静无为、戒骄戒躁,却依然碰上朝堂党争、武则天逐渐权势滔天,就是他也难以压制,紧接着突厥、吐蕃入侵,嫡次子李贤被立为太子,但儿子和妻子的矛盾隔阂日深,他夹杂在二人之间竟是痛苦的喘不过气!
      随后在李贤造反,武则天将李贤流放之后,他竟是也走了李泰的老路,遭到反噬,口眼歪斜,卧床不能起立,武则天名正言顺的摄政。
      李治于永淳二年在洛阳去世,享年五十五岁,是位唐高宗。
      随后武则天摄政,她接连扶持其余两个皇儿登基,又接连废除二帝,终于,载初元年九月间,发生了一系列官民、宗戚、四夷首领、沙门、道士向武则天请求改国号为周,赐皇帝姓武的要求,李旦亦自请赐姓武氏。不久,群臣奏称“凤集上阳宫,赤雀见朝堂”,武则天方准所请,于九月九日登上则天门楼,大赦天下,改唐为周,改元天授。
      武则天终于登基了,她成为大唐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被承认的女皇帝!开天辟地头一遭,绝无仅有!
      但是武则天称帝后期,突厥汗国复兴并频繁南侵。由于武周政权合法性未获广泛认同,且长期酷吏政治导致民心离散,军队士气低落。当突厥进犯时,朝廷竟出现“百姓厌战,应募者寡”的局面。狄仁杰曾直言:“近者国家频岁出师,所费滋广……百姓疲于征发,逃亡者多”
      无奈武则天被迫召回废帝李显复立为太子。李唐正统旗帜的重树,迅速凝聚了军心。701年突厥默啜可汗入侵,唐休璟等将领以拥戴李唐之名率军反击,大破突厥。这一胜仗反衬出武周政权在军事动员上的致命缺陷——唯有李唐符号能激发将士效忠。
      从这一刻起,武则天知道武周恐怕只有她这一代,她无能为力,只是日渐陷入男宠享乐,直到神龙政变,武则天退位到上阳宫。
      曾经威凌天下、号令四海的女皇武则天,如今只是幽居上阳宫的“则天大圣皇帝”。华丽的宫室难掩暮气沉沉,金碧辉煌的装饰在孤灯下显得冰冷而讽刺。昔日围绕身边的男宠早已风流云散,儿女们——李显、李旦,甚至最疼爱的太平公主,或因避嫌,或因怨怼,或因自身难保,皆鲜少踏足这冷宫般的所在。
      病榻缠绵,药石无灵。权力巅峰时的叱咤风云,晚年的穷途末路,一幕幕在浑浊的脑海中翻腾。突厥之困,武周之殇,复立李显时的无奈,退位时的凄凉…她一生玩弄权术于股掌,最终却被权力反噬,落得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弘儿…” 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锦被,浑浊的眼中滚落一滴泪。李治走了,李贤“死”了,李显、李旦…终究不是她心中最疼爱的长子。唯有那个早被仙人带走的李弘,是她心底最深的挂念,也是她在这无边孤寂中,唯一能抓住的一丝虚幻温暖。她默默呢喃,声音嘶哑微弱:“是娘…是娘对不住你们…”
      “是我。” 一个清越平和,仿佛带着山间清泉与云端风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空旷寂静的殿内响起。
      武则天浑身剧震!这声音…刻入骨髓,魂牵梦绕!她猛地扭头,浑浊的老眼爆发出惊人的光亮,望向声音来源!
      殿门处,月华如水银泻地。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静静伫立。他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俊朗更胜当年,眉宇间少了稚嫩,多了几分看透世情的淡然与超脱。周身萦绕着一种不染尘埃的清净气息,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李弘!
      “弘儿!我的弘儿!” 巨大的狂喜、难以置信和积压多年的思念瞬间冲垮了武则天所有的防线!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扎着要从病榻上扑过去,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啊!” 身体失衡,眼看就要重重摔落冰冷坚硬的地面!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稳稳托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下一瞬,她已落入一个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李弘轻轻抱着形销骨立的阿娘,如同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的动作自然而轻柔,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痛哭,只有一种悲悯的平静。
      武则天死死抓住儿子的青衫,枯瘦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幻影揉进骨血里。她贪婪地看着李弘近在咫尺的脸庞,泪水汹涌而出,语无伦次:“弘儿…真的是你?娘不是在做梦?你…你好了?你…”
      “阿娘,是我。” 李弘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很好。当年随伯父(李承乾)入宗门,得师尊垂怜,洗练道基,沉疴尽去。如今修行小成,特来…看看您。”
      他抱着阿娘坐回榻边,如同儿时阿娘哄他入睡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儿子平和的气息笼罩下,武则天紧绷了几十年的心弦骤然松弛,积压的委屈、悔恨、孤独、骄傲,化作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李弘的衣襟。
      李弘静静地听着阿娘断断续续的呓语,关于朝堂的倾轧,关于晚年的凄凉,关于对李贤的愧疚(她以为李贤已死)…他没有评判,只是安静地陪伴。
      当阿娘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历史的悠远:
      “阿娘,您之功过,天地为鉴。您开科举寒门之路,抑世家之权,劝课农桑,政启开元…此乃泽被万民之功业,前无古人,后亦难有来者。” 他肯定了阿娘作为统治者的雄才大略和实际贡献。
      武则天闻言,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仿佛一生的抱负得到了最珍贵的认可,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李弘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贤弟…”
      “贤儿!” 武则天猛地抓紧他,“贤儿他…他…”
      “贤弟尚在人间。” 李弘语出惊人,“当年事发,伯父早有感应。贤弟被贬途中,伯父便遣宗门灵鹤将其救下,带回了宗门。”
      武则天彻底惊呆了!李贤还活着?!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只是…” 李弘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贤弟根骨虽佳,却非如我这般‘先天道体’,加之入门较晚…如今在宗门内,只是司职百草园的一名…药童。”
      “药…药童?!” 武则天简直匪夷所思!她那个才华横溢、心高气傲的儿子,在神仙宗门里…种药?!
      李弘解释道:“阿娘,仙道漫漫,动辄千年。宗门之内,炼气、筑基、金丹…境界分明。贤弟入门不过数十载,于仙途而言,尚在襁褓。药童一职,乃宗门根基,亦是磨砺心性、亲近草木灵气之始。能得此机缘,已是大幸。莫说药童,便是洒扫童子、丹炉看火童子,能入仙门者,万中无一。”
      武则天怔怔地听着,脑海中想象着李贤穿着粗布短褂,小心翼翼伺候仙草的模样,那画面与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太子形象重叠,荒诞却又…充满希望。至少,他还活着!在神仙世界里活着!远比死在权力倾轧中强上千百倍!
      “好…好…” 她喃喃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释然的笑容,那笑容纯粹得如同一个知晓了心爱玩具下落的孩童。压在心头最大的两块巨石——对弘儿的愧疚,对贤儿之“死”的悔恨——在这一刻被彻底搬开。
      巨大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如潮水般涌来。她靠在儿子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怀抱里,感受着那不属于凡尘的宁静气息,一生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
      “弘儿…娘累了…看见你们…都好好的…真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渐渐微弱,但脸上却挂着满足而安详的微笑,如同婴儿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李弘抱着阿娘,清晰地感觉到她的生命之火正在迅速熄灭。他并未施法强留,只是轻轻哼起一首古老而悠远的、来自异世界的安魂曲调,纯净的灵气无声无息地滋养着她最后的魂魄,让她走得平静而祥和。
      一代女皇武则天,最终在她最思念的长子怀中,带着知晓爱子安好的满足和解脱,如同婴儿般沉沉睡去,溘然长逝。嘴角那抹释然的笑容,凝固成她传奇一生最后的注脚。
      李弘将阿娘轻轻放回榻上,为她整理好仪容,如同整理一件圣物。他深深看了一眼阿娘安详的遗容,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得到宫人禀报的李显、李旦、太平公主等人终于匆匆赶来。
      殿门被推开。李显、李旦看到阿娘平静离世的遗容,心情复杂难言。太平公主扑到榻前,悲泣不已。
      突然,太平公主的目光被榻边小几上的一张素笺吸引。那纸是宫中常见的薛涛笺,墨色却非人间所有,带着一种氤氲的灵气,字迹缥缈欲飞,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贪婪无度,终将反噬!又是一次轮回。”
      太平公主浑身一震!这字迹…这语气…这洞穿世事的冰冷预言!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殿内除了他们兄妹和侍立的宫人,再无他人。只有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风,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悄然拂过殿内,卷起那页素笺的一角,仿佛在无声地叹息。
      远处才刚刚进来的韦皇后、安乐公主、武三思等人静静站在一边,眼神却如释重负,眼睛深处的野心也在不断翻滚,而此时的藩地,李隆基等人收到消息后正快马加鞭的向长安驶去。
      太平看着那字,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心底。阿娘的一生,不正是这“贪婪无度,终遭反噬”的写照吗?而她自己…李显…李旦…甚至这煌煌大唐的未来…谁又能逃脱这权力的诅咒?
      “轮回…” 太平公主失神地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抬头望向阿娘遗容上那奇异的、婴儿般的安详笑容,再低头看看那冰冷如谶语的素笺,巨大的悲凉与宿命感将她彻底淹没。
      窗外,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寂静的上阳宫,仿佛在为这位传奇女帝送行,也无声地映照着那页飘落在地、揭示着权力本质与历史轮回的仙家留书。李弘的气息,早已消散在九天之上,只留下这尘世中,永不落幕的权力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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