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鬼火的她》不过火

2、跳楼

　　4月10号，周二。
　　青城二中的校门口，两旁飘扬着着“二中文化艺术节”、“欢迎各位家长前来参观”的红色条幅。
　　艺术学科的老师负责在校门口迎接家长，当不同班级的家长到达校门之后，便有专门的老师带着去班级。
　　对于学生们来说，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是对于李清熙这样带差班的老师来说，和家长见面是种折磨。
　　“老师，为什么我们家孩子这次数学只考了20分？”
　　“李老师，李翰为什么英语一直只能考40分？英语不应该是很简单的吗？”
　　“李老师，为什么清真的学生吃的比普通的学生要好？这样的话，我们愿意去清真的队列里吃饭。”
　　李清熙刚工作的时候还会对家长说，当孩子成绩下降到四五十分时，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是老师的问题，而是学生自己的问题。
　　但是这样的话不能说，说了，家长就会破防。
　　工作了三年多，李清熙明白了，当一个学生有一些问题时，那么他背后的家庭有着更大的问题。
　　“英语老师最近一直很幸苦，我每节课都坐教室后面盯着，但是还是有学生睡觉的现象。”李清熙指了指身后的办公桌。
　　从去年开始，学校开始实行班主任全面盯班政策。班主任的不仅在办公室里有一张办公桌，在教室后也有一张。有时候校领导来查课，发现班主任不在班级，便会进行通报处理。
　　“咱们班是个普通班，中考的时，有些孩子刚过建档线。现在孩子们能摸到本科线，这已经是很的进步了。”
　　“当然，我以后肯定会拿加强班的标准要求他们。我相信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等高三，我们班肯定至少有二十个学生上本科。”
　　先说现实，再说计划，最后给家长希望。
　　临走时又有几名家长嘱咐李清熙特别关照自己孩子，理由是：自己孩子比较特殊。
　　操场上，文化汇演已经开始。提前拜托了英语陈老师管班，李清熙带着林贺阳回办公室。
　　上周，林贺阳在餐厅吃饭时，与同班级的崔少少发生争执。
　　林贺阳把刚打的饭甩在了崔少少的衣服上，晚上，崔少少就尿在了林贺阳的床上。
　　崔少少家长拍着桌子：“你个杂种敢动我们家孩子一下，我一定拿命和你拼！”
　　李清熙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连忙拦着已经撸袖子要揍人的崔少少家长。
　　李清熙的阻拦惹恼了，崔少少爸爸于是将炮火转向李清熙。扬言李清熙管班不利，包庇犯错学生。
　　李清熙直接将崔少少尿在林贺阳床上，以及在班级内多次挑衅林贺阳的视频拿出。
　　李清熙：“崔少少经常拿林贺阳父母离婚刺激林贺阳。上周，崔少少偷拿林贺阳的生活费，你看这还有视频。你还说我包庇林贺阳，要是我真的包庇他，早把崔少少交给教务处了。”
　　办公室内立刻鸦雀无声，原本一直委委屈屈的崔少少立刻低下了头。
　　事情的最后，崔少少家长抽了崔少少一巴掌后便离开了学校。
　　青春期学生易冲动，李清熙安抚了崔少少后要求崔少少跟林贺阳道歉、并保证不再欺负林贺阳。
　　然而，刚才还一直抽抽嗒嗒的柔弱少年，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有学生来办公室拿东西，看到这修罗的场面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
　　学生走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
　　李清熙看着崔少少，恨铁不成钢地说：“崔少少，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就别哭，道歉。”
　　崔少少哭的眼角通红，但是就不道歉。
　　见状，林林贺阳摆了摆手，说算了。
　　操场上，广播催促各班搬板凳下去。
　　李清熙让崔少少回班，留下了林贺阳。
　　李清熙无力地躺在椅子上，“”
　　站在操场上，李清熙极为沉默地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面前是青春洋溢的学生，但是每个班级的后一排，每个班主任基本上都是面如死灰。
　　林骤乎从家长区走到李清熙的身边，四月份的天，到了晚上风还是很大。林骤乎扒了林贺阳的校服给了李清熙，然而情绪一直低落的女生摇摇头说不要。
　　大家都在看台上的表演，林骤乎勾了一下李清熙的手，“行了，贺阳都跟我说了。人家小孩儿有心理问题，而且贺阳也有错，不纠结了。 ”
　　李清熙还是难受，感觉林贺阳受了委屈。
　　2班的节目是经典动漫人物独白，以及班内同学的cos，一些动漫人物刚一登场就掀起了一阵欢呼。
　　二中的王校长认出了林骤乎，于是从主席台下来和林骤乎说话。
　　李清熙见状，从林骤乎手中接过衣服后默默走向班级内。
　　有些女生知道李清熙今天情绪不好，于是温温柔柔地贴着李清熙，说老师最棒了、最好了。
　　二中比不上一中，加之二十年间青城市私立高中的发展，除了市大力扶植的一中之外，二中等学校已经不复往日光彩。
　　二楼办公室内，藏在李清熙抽屉里的那一封辞职信便是一次次被这样的孩子留下的。
　　台上，2班的节目即将进入尾声。当班长说出那句“你喜欢跑步吗？（走るのが好きですか）”时，李清熙的眼睛变的有些湿润。
　　李清熙大学读的是师范院校，很多同学都比较正统，因此喜欢二次元的她一开始有些格格不入。
　　大一，李清熙开始出入一些cos会场。在这些会场中，李清熙认识了沉迷于ooc的杨贺和摄影大师小朱，后来李清熙也开始cos自己喜欢的角色。
　　热爱在那一刻爆发，李清熙cos的质量很高，加之在小朱的助力下，网名为“李清照倒拔垂杨柳”的up出了好多组神图。
　　于是在大三，通过广告和品牌方邀约的收入，李清熙小挣了20万。当时杨贺与小朱打算成立工作室，二人极力邀请李清熙加入。
　　不过，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公平，父亲患癌几乎用完了李清熙挣到的第一桶金。
　　大四，父母渐渐理解自己的爱好，并且支持李清熙大胆尝试。然而，那年之后coser极具增多，虽然质量参差不急，但是出图量供大于求。毕业那年，李清熙顺利考上家乡的教师编，回到学校当老师。
　　王校长态度谦和地对林骤乎说：“希望您对我们学校的发展提出一些建议。”
　　不知道林贺阳又捣了什么乱，李清熙揪着小猴子的耳朵。
　　晚上八点半，文化艺术汇演结束，李还没把学生送回班级，李清熙便被王校长叫到了办公室。
　　王校长笑呵呵地让李清熙坐下，并将一杯茶推到李清熙的面前。
　　“林副局长对你印象深刻，上一届你带出来25个本科生，按理说应该给你加工资的，但是当时学校资金比较困难。现在学校挺过这段艰难的时期了，从下学期按老教师的待遇给你，小李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李清熙摇头，“谢谢校长，我还年轻，为教育事业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是应该的。”
　　话说了几轮，王校长委婉地问：“你们班上的林贺阳是林副局长的侄子吧，小李你看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还是说，你和林副局长也比较熟悉？”
　　李清熙很想装x，说自己就是有关系。
　　甚至那句“他的恩师是我爸、现在他也在追我”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最后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在王校长的糖衣炮弹般的赞美之下，李清熙又美了，决定以后要更加努力工作。
　　对此李婉婉评价道：骡子还得吃草呢，你夸两句就跟加了核动力似的。
　　晚上十点半，李清熙洗完澡之后，美美地躺在床上，心里构思着明天要开一届班会课，让同学们明白友谊的重要性。
　　凌晨1点，李清熙被电话铃声吵醒。
　　粉色的手机在床头柜不停的震动着，白色光芒刺的李清熙睁不开眼镜。
　　看着宿管的号码，还没有启动的大脑已然进入警备。
　　深夜学校的电话，没有一通是好事。
　　宿管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老师快来，你们班学生从楼上跳下来了。”
　　李清熙这辈子感受到过两次绝望，一次是在得知父亲患上癌症之时，一次是在得知崔少少从楼上跳下来之时。
　　李清熙骑着电动车前往学校，冷风吹着，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绝望。在路上，李清熙知道，自己以后的教师生涯就要结束了。
　　男宿舍背后的花坛上，医院急诊的救护人员将崔少少围了起来。李清熙赶到时，强撑着软绵的双腿走向人群的中心。
　　感谢苍天上帝。
　　崔少少只是从二楼跳下，除了双手和嘴角又些血之外，整个人囫囵个地坐在地上。
　　李清熙陪着上了救护车，车内，李清熙问崔少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被人发现跳楼，到被送上救护车。
　　宿管和救护人员都站在客观的角度批评崔少少太不珍惜生命，只有李清熙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安慰自己没事就好。
　　崔少少说：“今天我爸爸走的时候也说以后再也不管我了，我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人。”
　　崔少少伤到了屁股，拍过x光之后发现尾椎断了。从缴费到拍片子，崔少少的父母只是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不提缴费的事儿。
　　崔少少的父亲见到李清熙的第一面就将她推倒在地，揪着李清熙的睡衣问，你是怎么做老师的？
　　学校领导在查监控，在确定学生受伤多重之前，除了李清熙外没有人会出现在医院。
　　来不及悲伤，李清熙一个人先垫付了一万二的手术费和住院费。
　　在等待手术结束之时，崔少少的父亲一直在骂李清熙。即使知道崔少少的伤势危及不到生命，他还是说要李清熙给他儿子偿命。
　　李清熙无助地坐在对面，一遍遍地说明自己会负责到底。
　　凌晨四点，崔少少从手术室出来，崔父崔母立刻将病床围住。
　　自从生了二胎，崔少少就把希望寄托在了第二个孩子身上。崔少少从初二开始，就对自己的弟弟有很大敌意，发展到现在，偶尔对父母也有很大敌意。
　　然而，这样的孩子一旦获得父母的关注之时，便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样，紧紧把握住。
　　见到李清熙的第一面，崔少少问道：“林贺阳同学还生气吗？”
　　李清熙的双手双脚都是冷的，而学校领导收到学生无大碍的信息后才出现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