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残阳》earlsa院长大人

60、游乐场（3）

　　中考结束后的第五天，夏侯萦像只蔫掉的猫一样瘫在客厅地毯上。游戏手柄被随意丢在一旁，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闪烁着刺眼的红光。窗外蝉鸣聒噪，空调冷气吹得他裸露的脚踝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已经是今天第七次查看成绩公布时间了。少年烦躁地翻了个身，后脑勺撞到茶几边缘，疼得他"嘶"了一声。茶几上放着菲利今早留下的便签，工整的字迹写着"冰箱第二层有红枣山药汤，热三十秒再喝"，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蝙蝠图案。

　　楼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是家政阿姨在打扫。夏侯萦盯着天花板发呆，数到第一百零七下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又强迫自己慢吞吞地躺回去，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回来了。"菲利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飘进来。黑色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清脆悦耳，接着是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的轻响。夏侯萦用余光瞥见一双修长的手正在解腕表带，苍白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压痕——是长期戴医用橡胶手套留下的。

　　"今天怎么这么早？"少年故意把脸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的。

　　菲利将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领带已经松开些许。他走到沙发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印着千颜医美logo的纸袋："给你带了杨枝甘露，冰镇的，是夏侯千姬女士吩咐的，你一会可要记得好好感谢千姬女士。"

　　夏侯萦一个骨碌爬起来，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他接过纸袋时指尖碰到菲利的手背，凉丝丝的触感让他想起那天游乐场的糖葫芦。甜品杯外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真皮沙发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今天有个客人取消了预约。"菲利松了松领口，露出锁骨处一小片苍白的皮肤，" 夏侯千姬院长就让我们提前下班了。"他在说" 院长"这个词时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个称呼并不感冒。

　　夏侯萦挖了一大勺芒果肉塞进嘴里，甜腻的汁水溢满口腔。他偷瞄着菲利解开袖扣的动作，那双手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吸血鬼医生今天带来的杨枝甘露清甜的气息，掩盖了惯有的消毒水味道。

　　"你盯着我做什么？"菲利突然抬眸，灰眼睛在镜片后微微闪光。

　　"谁、谁看你了！"夏侯萦被西米露呛到，咳嗽得满脸通红，"我是在看......看那个！"他随手一指墙上新挂的抽象画，画布上扭曲的色块像极了那天游乐场的灯光，是他这几天闲着没事乱画的。

　　菲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等咳嗽平息，他摘掉眼镜揉了揉鼻梁，眼下浮现出淡淡的疲惫的青黑色："我去换衣服，然后给你检查暑假作业。"

　　"等等！我没有暑假作业！我已经初中毕业了!"夏侯萦拽住他的衬衫下摆，又在对方转身时慌忙松开，"那个......成绩后天就出来了......"

　　菲利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如果......如果我考得好的话......"少年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能再去一次游乐场吗？就我们两个......或者一起去旅游，我的同学都结伴出去旅游了。"

　　窗外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菲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像是冰面下的暗流涌动。他伸手拂去夏侯萦发梢沾到的芒果粒，指尖在触到耳尖时顿了顿——那里烫得惊人。

　　"你可以和尊敬的夏侯千姬女士一起去旅游，我还要工作。"菲利最终说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三分，"还有，我会和亲爱的夏侯千姬女士商量给你报初中升高中的暑假班。"

　　"什么？！暑假班？！"夏侯萦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手里的杨枝甘露差点打翻。他瞪圆了眼睛，像只炸毛的猫，"我都中考完了！我——"

　　菲利已经转身上楼，黑色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步伐优雅而从容，完全无视了身后少年的抗议。夏侯萦光着脚追了几步，在楼梯口急刹车，扒着扶手朝上喊："菲利！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虐待未成年人！"

　　楼上传来衣帽间门关上的轻响。

　　夏侯萦气鼓鼓地坐回沙发，把抱枕当成菲利的脸狠狠捶了两下。空调冷风呼呼地吹，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郁闷。他抓起手机，噼里啪啦地给死党伊丹发消息：【救命！我家那个吸血鬼要给我报暑假班！】

　　伊丹秒回：【哈哈哈活该，谁让你上次炫耀有人陪你去游乐场】

　　夏侯萦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整个人瘫成一个大字型。天花板上的吊灯晃得他眼睛发花，恍惚间好像看见菲利那张永远冷静的脸在对他冷笑。

　　"太过分了......"他嘟囔着，用脚趾去勾茶几上的便签。那张画着小蝙蝠的纸条被他捏成一团，又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菲利工整的字迹写着"热三十秒"，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

　　夏侯萦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便签纸，忽然听见楼上传来细微的动静。他竖起耳朵，辨认出那是母亲卧室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菲利去给千姬女士换药了。

　　少年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在转角处停下。走廊尽头半掩的房门里，传来药瓶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菲利特有的、近乎无声的脚步声。

　　"今天感觉如何？"菲利的声音比平时更加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好多了。"千姬女士的嗓音带着病中的沙哑，"要是我真的死了，你答应我照顾好小萦，好不好，我的小萦这么喜欢你。"

　　夏侯萦屏住呼吸，悄悄往前挪了几步。透过门缝，他看见菲利正俯身整理母亲梳妆台的药盒。吸血鬼医生的银色瞳仁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修长的手指动作娴熟地摆弄着那几个瓶瓶罐罐。

　　"别动。"菲利按住千姬女士想要起身的动作，"这次的药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剂量，不要老想着自己死不死，难道你作为母亲不想看到小萦长大吗。"

　　夏侯萦看见母亲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我不能，看到小萦长得越像陈耀明......我的心口就止不住的痛。”

　　"你很能忍。"菲利轻声评价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赞许，"这个药剂对人类来说确实刺激了些。但是，在我看来，小萦长得更像你。“"

　　"比起这个......"千姬女士突然轻笑一声，"我更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应付楼下那个闹腾的小鬼？你会一直照顾小萦的吧，其实我已经把千颜医美的控制系统给小萦管了三年，这三年来监视你工作的都是小萦，菲利医生，血族为了赚钱和安全的血液供应，你会被元老院一直外派留华的吧，会一直照顾小萦的吧？哪怕我死了......"

　　门外的夏侯萦顿时绷紧了身体。

　　菲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银灰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不知道，您可以咨询米帕大人以及乔尼露露专员。"

　　"是吗？"千姬女士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那为什么三百年就可以从人类血猎到亲王级别的血族？你没有用，血族女王会提拔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可怜了！菲利医生！你从来都不是被迫转化成吸血鬼的受害者！和米帕在我眼前演戏有意思吗！我可是职业演员！"

　　药瓶轻轻落在托盘上的声响。菲利没有立即回答，阳光透过纱帘，在他侧脸投下细密的光斑。

　　"对不起......"他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刻意，"只有元老院能决定人类的转化，关于陈耀明先生的事情，我很抱歉。"

　　千姬女士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菲利的手腕："你真是没有医德，拿病人的心病赚钱。"

　　先是展示出吸血鬼是真实存在的，让陈耀明回心转意，但是又用条条框框说人类不能随便转化成吸血鬼。夏侯千姬女士没有疯，一直都是冷静的可怕，她只是爱陈耀明爱的深切，爱到骨髓里都透着抑郁也不放手。

　　这个触碰让吸血鬼医生的动作微微一滞。他迅速收拾好医药箱，黑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表情："抱歉，夏侯千姬女士，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以及一个普通的血族，不得不执行元老院的东方战略计划。"

　　就在菲利转身的瞬间，夏侯萦慌忙后退，却不小心踢到了走廊上的花瓶。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走廊格外刺耳。

　　房门被猛地拉开，菲利居高临下地看着僵在原地的少年，灰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夏侯萦张了张嘴，却看见母亲靠在床头对他眨了眨眼。

　　"我、我只是......"少年结结巴巴地找借口，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菲利手中的医药箱上。

　　菲利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夏侯萦乱糟糟的头发："下楼吧，该热汤了。既然是小萦管账，那应该知道对面楼就是商务派遣的吸血鬼的临时住所了，是亲爱的千姬女士的房产，小萦要是感兴趣可以也找米帕大人玩。"

　　他的手掌冰凉，却莫名让夏侯萦感到一阵暖意。少年乖乖点头，转身时听见母亲带着笑意的声音："记得我的提议，菲利医生。"

　　楼梯转角处，夏侯萦回头看了一眼。菲利站在母亲房门口，银发被穿堂风吹起，整个人像是要融化在阳光里。那一刻，少年突然意识到，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吸血鬼医生，或许比他想象中要温柔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