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残阳》earlsa院长大人

57、毕业（3）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时，却发现菲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吸血鬼医生修长的手指轻轻抽走了他手里变形的冰淇淋盒，另一只手递来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

　　"擦干净。"菲利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气里多了几分夏侯萦读不懂的东西，"十五岁的人了，吃得满手都是。"

　　夏侯萦没接手帕。他固执地盯着菲利白大褂上的第三颗纽扣，那里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可能是刚才的血浆，也可能是草莓汁。他的喉咙发紧，眼眶莫名其妙地发热。

　　"我宁愿你骂我。"他突然说，声音哑得不像话，"像对其他学生那样。"

　　菲利的手顿在半空。月光从他们之间的缝隙流过，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许久，夏侯萦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后冰凉的手指轻轻托起了他的下巴。

　　手帕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擦过他的唇角，力道很轻，却不容拒绝。菲利垂着眼睛，银灰色的睫毛在灯光下近乎透明。他的动作很专注，仿佛在擦拭什么珍贵的实验器材。

　　"你不是我的学生。"菲利最后把手帕塞进他手里，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湖面，"从来都不是，你只是雇主家的小孩罢了，我顺便帮夏侯千姬女士带一下小孩罢了。"

　　夏侯萦怔住了。他攥着那块浸满冰淇淋和草莓汁的手帕，看着菲利转身时白大褂扬起的弧度，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碎成了一千片。那些碎片扎得他生疼，却又奇异地让他清醒过来。

　　"那......"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明天能去游乐场吗？"

　　菲利停在厨房门口，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只能晚上去。"菲利最终妥协，"我白天要去千颜医美上班，明天可是工作日。"

　　“那我直接给你批假不就好了。”夏侯萦满不在乎。

　　“不行，那我明天休息的话，后天就要加班了。”菲利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而且晚上的夜景更优美。”

　　夏侯萦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把手帕紧紧按在了脸上。布料上残留的冰冷气息混合着草莓的甜香，让他眼眶发热。他知道自己很幼稚，知道刚才的行为简直像个小学生，可是——

　　可是菲利纵容了这样的他。

　　窗外的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厨房陷入温柔的黑暗。夏侯萦慢慢把手帕叠好放进口袋，关掉了最后一盏灯。在走向卧室的路上，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最后几乎要跳起来。

　　明天，他想，明天会是全新的一天。

　　这个简单的想法让夏侯萦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望着菲利走向实验室的背影，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试管中的残液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在门关上的瞬间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厨房重归寂静，只有水龙头偶尔滴落的水声。夏侯萦慢慢收拾着餐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沿。那里还残留着试管碰过的痕迹，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圆形印记。他将杯子举到眼前，透过玻璃看向窗外的月亮，恍惚间觉得那轮明月也染上了一丝血色。

　　草莓的甜香依然萦绕在鼻尖，但此刻却混合着某种更危险的气息。夏侯萦深吸一口气，将最后半杯可乐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簇莫名燃起的火苗。

　　.

　　第二天清晨，阳光还未完全穿透窗帘的缝隙，夏侯萦就睁开了眼睛。他几乎是瞬间清醒的，像是身体里有个闹钟，精准地在期待的时刻将他唤醒。

　　他猛地坐起身，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睡衣领口歪到一边，露出锁骨上浅浅的睡痕。窗外，晨光熹微，天空还泛着淡淡的蓝灰色，但夏侯萦已经觉得今天的光线格外明亮，连空气都带着某种轻盈的甜味。

　　他跳下床，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却丝毫没影响他的好心情。他拉开窗帘，眯着眼看向外面——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慢悠悠地扫地，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晚上......晚上就能去了。"他小声嘀咕着，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他飞快地冲进浴室洗漱，牙刷在嘴里胡乱搅动，泡沫沾到嘴角也顾不上擦。镜子里的少年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碎星。他盯着自己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揉了揉脸，试图压下那股过于明显的雀跃，可笑意还是从眼底溢出来。

　　换衣服时，他翻箱倒柜地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深蓝色的连帽衫——菲利曾经随口说过这件颜色不错。他套上衣服，又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刻意，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像是有一只蝴蝶在胸腔里扑腾。

　　下楼时，他刻意放轻了脚步，耳朵竖起来，想捕捉任何可能属于菲利的声音——夏侯千姬女士卧室的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大概还在休息。夏侯萦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去敲门，而是转身溜进了厨房。

　　冰箱里塞满了血袋和人类的食物，他翻出一盒牛奶，又抓了两片面包，心不在焉地啃着。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仿佛下一秒菲利就会推门而出，用那双冷淡的灰眼睛瞥他一眼，说一句"起这么早？"。

　　但门始终紧闭。

　　夏侯萦咬着面包，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摸出手机快速搜索起来——"夜间游乐场推荐项目"、"游乐场最佳拍照地点"、"如何让约会更难忘"......他手指滑动得飞快，耳尖却悄悄红了，赶紧删掉了最后一条搜索记录。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明亮，社区的声音也嘈杂起来。夏侯萦趴在餐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子里已经预演了无数遍晚上的场景——过山车、摩天轮、棉花糖......菲利会是什么表情？会嫌吵吗？会......开心吗？

　　想到这里，他猛地把脸埋进臂弯里，闷闷地笑了一声。

　　今天，一定会很漫长。

　　夏侯萦正趴在餐桌上神游，突然听见楼梯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见夏侯千姬女士正扶着扶手缓步下楼。

　　母亲穿着一袭墨绿色的真丝睡袍，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衬得肤色如雪。尽管刚睡醒，她的姿态依然优雅从容，只是眼尾还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

　　"这么早就起来了？"她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儿子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衣着上，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看来有人很期待今晚的行程啊。"

　　夏侯萦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下意识抓了抓头发，试图掩饰自己的雀跃："就......随便起早了而已。"

　　夏侯千姬轻笑一声，走到咖啡机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她倚在料理台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若有所思地扫向走廊尽头。

　　"菲利答应陪你去游乐场了？"她啜了一口咖啡，语气随意，却带着几分探究。

　　"嗯。"夏侯萦低头戳着盘子里的面包屑，声音闷闷的，"他说晚上才能去。"

　　"他白天要工作。"夏侯千姬放下杯子，走到儿子身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知道的，他向来很守时。"

　　夏侯萦撇撇嘴，没吭声。他当然知道菲利有多固执——那个吸血鬼医生连喝血都要按刻度计量，简直像个行走的精密仪器。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晚霞在天际褪去，路灯一盏盏亮起，将别墅区的道路染成温暖的橘黄色。夏侯萦已经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了半小时，鞋底在石板上磨出细微的声响。

　　他换了一身新衣服——黑色卫衣配深色牛仔裤，手腕上还喷了一点古龙水，是上周生日时母亲送的。头发特意抓得蓬松，发梢还带着一点水汽，显然刚洗过澡。

　　远处传来引擎的低鸣，两道车灯划破夜色，由远及近。夏侯萦的背脊瞬间绷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卫衣下摆。

　　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缓缓停在门前，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车窗降下，露出菲利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他今晚没穿白大褂，而是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及肩的黑发在夜色中泛着月华般的光晕。

　　"等我很久了吗。"菲利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目光在扫过夏侯萦精心打扮的模样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夏侯萦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车边，拉开车门的动作几乎带着雀跃。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混合着某种冷冽的消毒水味——完全是菲利的气息。他系安全带时，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金属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甚至想要去医院找你，但是又怕打扰你工作。"夏侯萦小声嘀咕，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菲利完美的侧颜。

　　夏侯千姬女士也坐到了后座，看着驾驶座的菲利，和副驾驶的小萦，笑得合不拢嘴：“菲利医生，你看小萦多么喜欢你呀！”

　　菲利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得像艺术品。他轻踩油门，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中，银灰色的眸子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城市的霓虹渐渐明亮起来。夏侯萦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菲利——吸血鬼医生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的线条如刀削般利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却又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或许是夜晚的缘故，夏侯萦想，夜晚的菲利总给人一种更危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