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花》小沟土猪

57、踏实

　　陈帆一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着，在床上辗转了三四个小时，最后熬不过心里那道坎又爬起来写了封正式的书面申请，往公务系统里发时太阳都还没升起。

　　不管方綦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陈帆一都需要赶紧查完这个案子，李昭昭的安全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也是那一堆虚无缥缈的念想中，最实在的。
　　陈帆一跳过了困扰他一晚上的立场问题，只要李昭昭这个结果。

　　对着镜子里那双挂着红丝与疲惫的眼眶，陈帆一无奈地翻出一瓶滴眼液，死马当活马医地先往眼球上各滴了两滴。
　　陈帆一加大了搓脸的力度，希望能在八点前起效果吧。
　　他现在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嗒——”
　　厨房的砂锅里又煲起了清粥，空气里混着蟹黄的鲜香，和蒸笼上的蒸汽撞成一团，相互缠绕了一阵后全都被上方的抽油烟机吸走了。
　　门里香气不断，氤氲白汽一波接着一波。

　　陈帆一倚在岛台边缘，出神儿地望着那升腾的白雾，他想，一味地缩减昭昭的活动范围并不是最保险的办法。
　　李昭昭需要安全，也需要自由。

　　“嘟——嘟——”，提示音忽然响起，唤回了陈帆一的注意。
　　陈帆一摁了加热模式，边看手上的腕表边往李昭昭的房间走。

　　李昭昭果然已经起床了，眼下正蹲在储物架前翻看呢。
　　陈帆一勾着唇在门边等了片刻，她背对着门一点儿动静都没发现，睡裙被李昭昭的动作夹在腿下，水波似的荡出一截细白的脚踝，蓝色的鲨鱼拖鞋乖巧地任她踩着，穿在她的脚上很是可爱。

　　透过房门，陈帆一下意识瞥到了套间内侧关得紧实的淋浴间，周围空空地像是隔出了一圈边界。

　　陈帆一收回视线，目光又沉重地落回到李昭昭身上。
　　她睡觉时总是习惯在门边留下一条门缝，而房里的浴室却从不见她踏足，陈帆一知道，她用的一直是活动厅边上的浴室。

　　陈帆一默然松开了不知何时握紧的掌心，最终还是没有打扰李昭昭的动作，安静地离开了。

　　早饭过后，李昭昭坐在沙发上陪着陈帆一做康复训练。
　　他之前的运动量就挺大的，腿部肌群发达，康复训练做了没多久就顺着方向换到了客厅那一排眼花缭乱的器械上。

　　陈帆一心里团着一股烦闷，见李昭昭没有阻止，练得倒是越发得起劲儿了。

　　腰上的宽松布料摇摇晃晃地贴到身上，渐渐染上不规则的湿汗，在明亮的日光下勾勒出半圈若隐若现的劲腰。
　　颈间的汗珠下滑，汇在腰腹处，曲折地分流成好几股断断续续的短线，偶尔透过斜照进宽大袖口的光线，映出一片紧实耀眼的暖白。

　　陈帆一练是练爽了，但仍觉不够，淤堵在喉间的郁闷只少了几分，不似之前那样畅快。

　　问题出在房梁上，陈帆一就算是使劲儿敲墙也没用。
　　他还是得早点归队，把昭昭身边的麻烦给解决了才行。

　　思及此处，陈帆一抹掉下巴上的汗，回头多看了李昭昭两眼。
　　只见她一张嫩桃似的小脸，不复往常的倔强，反倒是颇有些慌张地避开了陈帆一的视线。

　　“昭昭，怎么了？”
　　“没，没事。”
　　陈帆一盯着她的动作没动，心思却是千回百转，又不得其解，眼神莫名地追着李昭昭打转。

　　直到他疑惑的视线绕过李昭昭的下巴，蓦然停在她被热红了的耳尖上，福至心灵间，陈帆一低头微微暼了下，瞬间了然。

　　陈帆一觉得有趣，故意忍着腰间的痒意坐到李昭昭对面，笑问道，“昭昭，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了，你脸上好红。”
　　整套房间里用的都是同一个系统的智能恒温设置，只要系统没有进化出病毒，陈帆一说的温度问题根本就不会发生。

　　所以，这要怎么回答？
　　李昭昭端着杯子没有回答，下巴都快埋进杯子里了，舌头无处安放地说不出话来。

　　陈帆一低头又往前靠近了一些，看她强装镇定却又受不住逗趣脸红，隐隐冒出几分笑意。
　　“昭昭，你看看我。”，声音里含着低哑的期待。

　　笑声渐渐停下，陈帆一敛眉注视着怔怔定住的李昭昭，珍视地轻轻揉开她眉心的局促，“昭昭，害羞也没关系，我们是最亲密的恋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落下，李昭昭的脸又红了几分，陈帆一分不清是恼意还是害羞。

　　他眯着眼睛碰了碰李昭昭的鼻尖，又试探性地贴着唇角缓了会儿，想给她反应的时间。
　　可陈帆一血脉里的燥热急切不等他，胸腔里发酵了一个晚上的烦闷沸了又沸，此刻终于变质成燥热的火气，灵活地往骨头缝里钻，压得他呼出一道道湿热的喘息。

　　越靠近，陈帆一骨子里越有一股呼之欲出的畅快，这与他挥洒汗水追求的那股畅快截然不同。

　　舌尖好不容易攀爬到软嫩的唇珠之上，陈帆一啄得有些急切，才刚湿漉漉地吻完上唇就迫不及待地抵向李昭昭的口腔，捧着她的脸颊往里探。
　　“昭昭……”
　　陈帆一探到的是一排咬合紧密的白齿，唇舌顿住，停得突然又可怜。

　　“昭昭？”，陈帆一眼神潮湿地看向怀里的人，纯粹一副色欲薰心的摸样。

　　李昭昭抿着水光潋滟的红唇，眼神却是清明得很，咬牙切齿地顿声回答，“我不想做什么，是你自己想歪了。”
　　说完，李昭昭连忙爬到沙发边缘勾回蓝鲨鱼，穿上走人，被压得凌乱的马尾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和沙发上呆愣的陈帆一一个样儿。

　　陈帆一浑身热气地坐着，原本扶着李昭昭的手臂也垂了下来，落在褶皱的毯子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头脑清醒地反应过来，原来昭昭的脸红和生气挂钩。

　　他真是昏了头了。
　　要是哪天再来个混蛋跟他说少女的脸红是心动的信号，陈帆一一定会提着那人的脑袋让他知道，什么叫气红了脸。

　　“呼——”
　　陈帆一这回倒真是在李昭昭面前闹了个没脸了，无奈地低头瞧着，顿时无地自容。
　　这算什么事儿，色鬼闹笑话？
　　……他笑不出来。

　　搞完这一出，陈帆一身上的热气散了大半，压在心底的烦躁也少了许多。
　　虽然一派混乱，但一想到李昭昭现在生动活泼的样子，他心里又踏实了不少。

　　不过李昭昭这两天，却是有些不对劲儿了。
　　待在房间里的时间比往常多了不说，偶尔还会趴在书桌上抄抄写写，看那架势甚至有废寝忘食的趋势。

　　陈帆一想找个机会问问她，可好不容易逮着她了，话还没说上几句，李昭昭的脸就开始扑扑冒红。
　　一个晃神儿的功夫，陈帆一找着的机会又没了。

　　陈帆一怀疑，李昭昭在躲他。

　　“昭昭，你都忙了一下午了，要不要出来休息休息？”，陈帆一穿着长袖站在门外轻唤，活像个勾着唐僧踏出保护圈的良家郎君。
　　“嗯，我等一下就出去。”，李昭昭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温顺。

　　陈帆一百无聊赖地在君子兰周围转了好几圈，这才等到慢悠悠踩着拖鞋出现的李昭昭。
　　视线交汇不出三秒，得，小脸又红了。
　　陈帆一这回是不敢乱猜了，他怕又引得李昭昭羞恼离场。

　　宽敞的客厅里，陈帆一站在向阳的墙边，李昭昭就停在沙发前，捧着手里的水杯一口口细品凉白开。
　　李昭昭挑剔的东西特别少，有什么用什么，连杯子都是她刚来那会儿陈帆一临时替她选的，杯壁上是色彩艳丽的抽象派艺术。

　　“水凉了，我帮你换一杯。”，陈帆一无奈地接过李昭昭的杯子。

　　陈帆一转身回去时，李昭昭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昭昭，你还在生气吗？”，陈帆一把温热的水杯送回李昭昭手里，轻声发问。
　　他也会纠结，不过是选择性纠结，想不明白的事，陈帆一要么往后放着，要么伺机找机会问明白，心里不存烂账。

　　闻言，李昭昭诧异地抬头看向陈帆一，眼神里有疑惑，也有懊悔，但不见那日的恼意。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李昭昭皱着眉，脸上苦恼半露，“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是生你的气。”

　　“和我有关？”，陈帆一循声问道。
　　“……”，李昭昭没有回答，看来他猜对了。

　　陈帆一静静地看着她，终于等来李昭昭泄气似的叹了一句，“陈帆一，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原来嫣红的苦恼之下，是无助。
　　因为脸皮太薄了，所以羞涩会脸红，生气也红，哭泣也红，偏偏脆弱又倔强，死磕着一个答案不放。

　　“你的每一个部分我都喜欢，认真坦诚，心思细腻，嘴硬也好，对自己无所谓也好，尤其最喜欢你强壮镇定，藏着心里的不安和紧张不说，天大的伤心难过也一个人硬抗，故意惹我心疼。”，陈帆一有气发不出，近似无赖地轻声问道，“昭昭，你说是不是？”

　　“……”

　　算了，看着李昭昭握拳沉默的样子，陈帆一再大的气也憋没了。
　　气了半天，最后不还是心疼她，忍不住又要哄。

　　陈帆一收了脸上的调笑，重新把人抱回怀里，正要刨开自己细细回答的时候，李昭昭倒是闭上了双眼。
　　他疑惑着靠近才发现，她竟是在嗅衣服上的气味！

　　“嘭——”
　　陈帆一脑子里的轱辘话被这个发现炸成一片废墟，砸到他眼前，冒出满眼的金星。
　　一股隐秘的骚动晕头转向地从陈帆一胸前跑到腰后，最后猛地撞上后腰上的一点，麻得他一下僵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