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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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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过头去,眼里满是死寂,认出了对方。
“是你。你救了我?”
李从鹤松开禁锢,未应肯也不否认,只是玩笑话似的指向头顶,吐出几个字。
“是天意。”
”呵,天意。去他的……呃啊。”
闻言,杜观雁嗤笑不已,却猛然间吐出一口黑血。
李从鹤面色一凝,扶着肩膀,打量起后背露出的箭头,箭杆以上部位早已被崖边的野枝挂断,难以想象……
他借着月光打量起箭头独特的标识,远离天子脚下,天网恢恢,胆敢私造兵器,好一个荻芦镇!
“箭上有毒。”
杜观雁自嘲一笑颔首,却不甘心。
“天意,呵天意难违……老天你敢不敢让我重来一次,我倒要看看,这天意可违不可违咳咳……”
李从鹤盯着一脸死气的杜观雁,手腕上动了动,那抹绿影眼见要朝女主咬来,女主这才发觉白日所见不是手镯,而是一条小蛇。
他伸手安抚制止了小蛇,沉吟开口。
“你可有遗愿,我尽力做到。”
“有。”
“鹃……我娘,也跳下来了,她可能还活着,你们能不能,像救我一样找到她,不要告诉她我要死了。告诉她,我去参加殿试……”
杜观雁思至此,低头无奈一笑,似乎扯到伤口,强忍着痛吟。
“呃啊,告诉她我很抱歉,我没用。”
她明知遗愿托付给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实乃不可靠之举。
毒素渐渐扩散,此时气息愈发微弱。
暗卫见此,默不作声的移步挡着搁置在身后不远处的死尸。
“还有小小,它很机灵通人性,它还活着的话,呵,把我和小小葬在一起吧。”
不知是听到哪个字眼,李从鹤反应剧烈,死死凝视着怀里还在细数遗愿,气若游丝的杜观雁。
“小,小。你是说,小小是那只黑犬?”
杜观雁伤口被他扯到,又痛醒过来,无意识点点头。
“看你挺喜欢,我就放心……”
好累啊,眼皮好重。
她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杜观雁!你醒醒!”
小蛇漠然的吐着蛇信子,舔了两下杜观雁已经毫无血色的脸颊,似乎在麻木的看着自家主人做出这种于事无补的蠢行为。
“杜观雁你给我醒醒,你教我的钓鱼技巧,是假的,说好的约定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在骗人!”
他还未曾学会……
语调带着隐忍的哭腔,全然无方才的云淡风轻,置之度外,此刻他风度尽失,像个无助的幼子。
侍卫转过身去,却恰巧与一蒙面红衣女子打了个照面,来人身姿妖娆,却手持一把巨刃,刃尖还在滴血。
他望向崖上,又低头与其迎面对立。
那女子余光瞥见李从鹤怀里已经没了气息的杜观雁,以及赫然一具焦尸的鹃姨,她泣血怒吼。
“你们都要给她偿命!”
侍卫挡在李从鹤两人前面,无奈那人出手凌冽,刀刀致命,似乎做了必死的决心,终归不敌,逐渐落于下风。
闻败,李从鹤此时依旧满脸阴冷,却没有舍得移开视线,他摩挲着爬在杜观雁脸上的墨色小蛇,嗓音低哑。
“我们,做个交易。”
未等女子反应,留在原地的只有泪。
李从鹤早已走远,月光似乎更加青睐两人,如轻纱般温柔地洒在怀中人的脸庞,仿佛只是熟睡过去了一般,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春日暖阳直直照射在杜观雁眼上,刺的她眉头紧蹙。
“咳咳咳。”
感觉身体异常沉重,杜观雁睁开眼,一具尸体发出孱弱的呻吟,她欲挣扎起身,却有心无力,随即又不堪重负砸在地上。
“哥……哥。”
一阵小猫似的呢喃从上方传来。
杜观雁感觉浑身湿黏,难受极了,她推开重物,挣扎着起身,卸了力又一屁股倒在地上,缓过神来,才得以斜眼打量起旁边。
她扒开那人凌乱的头发,猛的一惊。
“小小?”
杜观雁一掐人中,松了口气。
只是溺水,没死。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弱小稚嫩,没有丝毫锻炼的痕迹。
她,这是复活……不,是重生。
那具“尸体”被推了一把方才真正清醒,立刻焦急的凑过来翻着杜观雁。
面前的小男孩已经冻得打颤,外衣本就单薄,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杜观雁叹口气,她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盯着眼前人,惹得对方愈发心虚,豆大的泪珠不要命的砸在手上。
“我没事。说吧,这次跳河又是什么理由。”
自她六岁时捡到救下被遗弃的他,这才短短不到三个月,单是阻止其跳河寻死就不下五次。
她又叹了口气,拍了拍小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不许哭。又没怎么你。”
她搓手至发热,抹去对方脸颊那串串泪珠,却引得阵仗声势愈发浩大。
虽是薄春,也有受凉的可能性。
“再哭我就走。”
话音未落,面前的小孩儿顿时偃旗息鼓,只是哽咽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我,我听话的,不要,不要走……”
不要再抛弃他了。
只是五六岁的小孩子,罢了,她在这较真讲道理有什么用。
但正因为只是五六岁的孩子,怎至于如此绝望,求死的举动让她心惊。
她捧着小小的脸庞,看着对方,语气认真,一字一句斟酌着许诺。
“你雁哥当初既然选择救你,就不会觉得你是拖累,我不会,鹃姨更不会。”
因营养不良下巴尖瘦的脸颊,唯一支撑起来的只是那些婴儿肥,稍微养起来的一点肉又被他作的毫无起色,她心疼的轻轻摩挲着,小脸很是硌手。
“你若是不想叫杜小小,那就随你,你无名无姓,是鹃姨说让你有些归属感才改的……”
小男孩突然开口,强撑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以后不会了……”
杜观雁却依旧冷着脸,吐出一句质问。
“不会什么?”
这孩子很是会骗人,鬼话连篇,易钻空子。
他低下头,轻声嗫嚅。
“不会再……死。”
杜观雁没听清,她有点云里雾里,头脑接连受到不断的刺激,无法过度思考太多,此时也只是附和回应。
“好了,我相信你……”
话音未落,却在下一瞬间又昏了过去,脑海里只剩下杜小小惊恐的一张脸。
“雁哥儿,醒醒!”
听到了熟悉的呼唤,杜观雁猛的惊醒,嗓子干哑难听。
“鹃姨!”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她眼眶微红,泣不成声,在鹃姨不明所以的安抚下渐渐缓过来。
“小小呢?他怎么样了?”
离床铺不远处,听见主人呼唤的小小回应着汪了一声。
“小小?这也没发烧啊?小小就在这儿。我就说跟着郎镖师训练强度太大了,你跟不上就别硬撑,不日就要赴京会试,身体垮了可不成。”
鹃姨凑过去抵着额头,又摸了摸杜观雁的滚烫小脸。
“脸确实有点烫。”
杜观雁却罔若未闻,她摸着床边小小的下巴,听着呼噜噜的声音若有所思。
看着早已在村口等待同行的郎在溪,那人冲她温和点头。
说来惭愧,杜观雁打小身体瘦弱,郎在溪被邻居郎镖师开玩笑似的语气嘱托要照顾好她,这次她迟迟不愿去会试,耽误了许多行程,对方也毫无怨言。
杜观雁突然对郎在溪惭愧示意对方先行一步,快步跑回家门。
“鹃姨,我想最后做一件事。”
“说吧……除了死和不去科举都依你,这个试你非考不可。”
鹃姨正在洗鱼的动作一顿,其态度显然已经对其临时变卦习以为常。
杜观雁不置可否,攥紧手心,终究还是踏上了这条路,在看到郎在溪陪着滞留几日时,虽然在她意料之内,对其愧疚感愈发旺盛。
“不愧是晟京。”
杜观雁闻言,收好过所。
往往潜藏着未知的危险,最是迷人眼。
“快让开!摄政王殿下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退避,不得有误!”
两人方才进入城门,就被推搡裹挟着走散,移动到道路两边。
杜观雁瞥见对面的郎在溪,对方示意一切都好,方才放下心,静心观察周围。
“摄政王这架势可堪比皇帝了。”
“那可不,现在的皇帝就是喏……”
说话的人毫不避讳,提了提手中给孩子买的木偶玩具。
“你是真不怕顶上脑袋落地啊?”
“那又如何,小皇帝就是酒囊饭袋,我再多说几句,说不定能传到摄政王耳里,讨好他老人家。”
只怕有这福气没命享,那人笑笑也不再劝阻,收回视线。
“平日里鲜少露面,这是发生何事了?”
“你没看见到处在到处找十几岁的小男孩?”
“据我在宫里的发小,不是我啊,都在传是宫里的哪位主子失踪了,慎言慎言。”
“嘘小点声,你们是想把脑袋送到残暴的摄政王手里吗?可别牵连到我。”
素白有劲的手指随意掀开马车两边的帘子,似乎当真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在找寻来源,不经意瞥着周围百姓动静。
杜观雁顺着探索的敏锐视线,只看见银色的面具一角,不过须臾视线便被帘子覆盖。
“啊?又戴着面具,我真想一睹摄政王风采,见过的人都说是美男子呢。”
“又犯痴,注意你的言辞,摄政王可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只是欣赏而已啦。”
听着少女的议论和向往,她回忆起上一世鹃姨的句句泣血。
独裁专政的摄政王,麻木愚蠢的傀儡皇帝,果真如此吗?
看着阵仗逐渐走去,她暗自思忖悄悄退出人群,打算去郎在溪示意的地方汇合,却被后方人冲撞,下意识一个反手将那人压在墙边。
“嘘,诶别别别……松手!放开,郑……我可是……”
“谁?”
那少年约摸个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破破烂烂,像个小乞丐,个子比她高不了多少,想要大声呼痛,却怕被人发现,只能强忍着,反倒让杜观雁得了可乘之机。
“我,我是郑嘉!快放开我。”
杜观雁闻言反而加重了力气,见对方实在缓不过来,才稍稍松开威胁道。
“撞我做甚?”
“我,我没有……”郑嘉不自觉目移。
“嗯?”又加重了力道。
“别别别,我说我说,小兄弟脾气有点暴躁啊……”
“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
其如此坦然理所应当的态度,让杜观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识此人。
“不救。”
她果断摇头,松开郑嘉,转身就走。
“诶诶诶别啊兄弟,你也不好奇我为什么选你吗?”
杜观雁被拽着衣袖,叹气扭头,侧靠着墙体,皱眉看着对方。
“因为你是天选之子啊。”
闻言,杜观雁立刻施力甩开衣袖。
“慎言。”
郑嘉见对方虽然一个字没信,仍旧笑着凑上去神秘兮兮的说道。
“救了有天大的好处。”
“财?”她的盘缠所剩无几。
郑嘉倒是没想到对方看似少年书生装扮,直率的让人措手不及。
“只要书生你想。”
于是杜观雁被半拖半拽着,看清目的地她身形一顿,藏匿在墙体拐角处,半点不肯挪动。
“我娘说不让我赌博。”
“娘宝男?倒附和你这文弱书生的气质,但你哪来的蛮劲儿……”
杜观雁没有理会对方话中的揶揄,她侧过头去。
“沾赌博的都是鬼。”
见对方神色并没有跳脚,郑嘉顿觉乏味,恢复正色道。
“没让你赌,看见里面被控制那人了吗?”
杜观雁不置可否。
“据我观察,那布料可不是俗物,你再看腰间隔那配饰,你也听到了,摄政王在找人,还是十几岁小男孩,那里面的除了是傀儡小皇帝,还能是谁?”
她回眸,眼波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