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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 2 章
      浓烈的消毒水味盘踞在空气里,裴韶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眸里,绝对冷静已经彻底取代了初醒时的茫然与脆弱。
      当张莉进来时,裴韶还能感受到原主残存的对经纪人的恐惧。
      张莉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走了进来。她约莫四十岁,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刻薄。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手里拎着一个果篮——与其说是探病,不如说是道具。
      “哟,醒了?”张莉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尖锐,“还以为你真要睡到天荒地老,耽误正事呢。”
      裴韶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寒光。他脸上浮现出裴韶惯有的、带着怯懦和依赖的表情,声音也刻意放得低哑无力。
      “莉…莉姐…对不起,我……”
      “行了行了!”张莉不耐烦地打断,仿佛多听他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没死就行。医生说了,就是累的,加上你那点破心理问题,死不了人!”
      她从名牌包里抽出一份文件,甩在裴韶的被子上,“看看这个,《演技试炼场》的合同补充条款,赶紧签了。”
      裴韶没有立刻去拿文件,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她,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担忧:“莉姐,我…我现在的状态…恐怕……”
      “恐怕什么?!”张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裴韶,你别给我耍花样!公司给你饭吃,给你地方住,不是养闲人的!”

      她身体前倾,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裴韶的鼻尖:“我告诉你,这次节目,是公司花了大力气才把你塞进去的!你已经快半年没有任何节目通告了吧?公司这两年来对你也算尽心尽力,都这样了也没让你退团,够厚道了吧?”她冷笑一声,眼神阴鸷。
      刻薄的威胁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原主记忆中最脆弱的部分。裴韶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胃部传来一阵生理性的抽搐。
      是啊,要是没有裴韶这个“废物”在,怎么显得出团内其他人的“认真敬业”呢?

      他放在被子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适时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仿佛被这恶毒的话语彻底击垮,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我…我知道了,莉姐。”
      他颤抖着拿起笔,在文件末尾签下了“裴韶”两个字。笔迹有些虚浮无力,完美契合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又被经纪人威吓的病人形象。
      张莉一把抽回文件,仔细看了看签名,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好好养着吧,下个月五号节目组报到!”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关上门前还说了一句:“水果记得吃,别浪费公司心意。”
      说完,门“砰”地一声关上,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裴韶脸上那副怯懦、恐惧、顺从的假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签字的右手松开,掌心赫然是几个深陷的月牙形血痕。
      刚才他早已从裴韶的记忆中翻出了《演技试炼场》这个节目,这个综艺节目是柚子平台今年上半年的大投资项目之一,前两年的第一季在网络上收获了不小的热度,几名早已过气的演员凭借这个节目重新让观众们看到了他们的演技。
      “配合?衬托?呵…” 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的嗤笑从他唇间溢出。
      顾星洲?张莉?还有他们背后的公司?很好。这盘棋,他接下了。只是,规则,得由他这个“废物”来定。
      ***** 半个月后。
      裴韶终于出院了。
      手续是助理小陈来办的,一个同样被公司边缘化、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张莉自然没有露面。

      车子驶向Hifly男团的集体宿舍——位于城市近郊一处中档小区。作为耀星公司旗下目前最拿得出手的男团组合,Hifly成员们的居住环境还是不错的。
      推开宿舍门,一股混合着外卖、廉价香水和某种年轻人特有汗味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客厅很大,但杂乱无章。
      游戏手柄、吃剩的零食包装、随意丢弃的衣物随处可见。巨大的曲面电视正播放着劲歌热舞,音量震耳欲聋。
      两个染着夸张发色的年轻队员陷在沙发里打游戏,嘴里骂骂咧咧。
      另一个穿着紧身背心、正在对着落地镜扭动身体,练习着某个性感wave动作的队员,看到裴韶进来,也只是懒懒地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即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哟,回来啦?” 打游戏的其中一个头也没抬,敷衍地招呼了一声。
      “嗯。” 裴韶低低应了一声,模仿着原主那种透明人般的姿态,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走向记忆中原主的房间——走廊尽头最小、最靠里的那一间。

      推开门,一股灰尘味。房间狭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堆满杂物的书桌。窗户对着隔壁大楼的墙壁,光线昏暗。床上用品是统一的廉价灰色,和他离开时一样,显然没人动过,也没人打扫。属于“末位成员”的待遇,赤裸而冰冷。
      裴韶放下行李,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客厅的喧嚣,这里安静得像个被遗忘的角落。他没有开灯,任由昏暗笼罩自己。
      他走到书桌前。上面散乱地放着几本翻得卷边的偶像杂志(封面大多是顾星洲或其他高人气队友)、一些音乐和舞蹈笔记(字迹工整但内容基础)、几张粉丝寄来的信件(大多是鼓励,夹杂着几张不堪入目的诅咒信,被原主小心地折在角落)、还有几瓶治疗抑郁和焦虑的药物,标签上的日期显示已经吃了一大半。
      他拉开抽屉。里面是几件叠放整齐但洗得发白的旧T恤,一个塞满收据和零钱的小铁盒(经济拮据的证据),最底下,压着一本薄薄的、带锁的硬壳笔记本。
      裴韶拿起笔记本。锁是简易的密码锁,他尝试了几个原主可能用的密码(生日、出道日),最后用“0000”竟然打开了——一种绝望的、毫无防备的象征。
      笔记本里是原主的日记。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充满了压抑、痛苦和自我怀疑:
      “X月X日:又被骂了。舞台走位错了一步,挡了星洲哥的镜头…张莉姐说我是故意的,罚我加练到凌晨三点…好累,心脏跳得好快…”
      “X月X日:私信又爆了…全是骂我的…‘废物’、‘去死’、‘滚出团’…为什么?我真的那么差吗?”
      “X月X日:看到星洲哥他们又在镜头前…‘营业’了…好假。张莉姐让我也去…可我做不到…感觉好恶心…又被说‘不合群’、‘装清高’…”
      “X月X日:药快吃完了…不敢跟张莉姐说,她只会骂我矫情…好黑…感觉喘不过气…明天还有三个通告…撑住…为了妈妈…”
      最后一页,日期就在他昏倒入院前几天,字迹虚浮得几乎难以辨认: “好累…一切都好没意思…像提线木偶…终点…在哪里?解脱…”
      记的内容像冰冷的针,一针针扎在裴韶的心上。这不仅仅是一个糊咖的挣扎,这是一个年轻灵魂在资本倾轧、网络暴力、团队排挤和心理疾病多重折磨下的绝望呼救。
      最终,这根弦,断了。
      裴韶合上日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胸腔里翻涌着不属于他的、原主残留的悲凉,以及属于影帝灵魂的、更加冰冷沉郁的怒焰。
      他走到唯一一面小镜子前。
      镜中的脸依旧苍白,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那双眼睛,已经彻底不同。怯懦和绝望被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黑暗的冷静所取代。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镜面,拂过这张惊为天人、却又承载了太多苦难的年轻脸庞。
      “废物?垫脚石?提线木偶?”
      他对着镜中的倒影,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安心地走吧,从今天起,这条命,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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