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如墨》笙斯

1、楔子

　　雪后，天空中一片阴霾。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冷过了。
　　石板路上除了一地的白雪，没有一个人。
　　没有虫鸣鸟叫，没有闹市的喧哗，没有风声，现在连雪片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没有了。
　　他唇角微微上扬，笑容中有点自嘲的意味。是啊，他的生命中，本就空无一人，早就空无一人了。
　　走了，人都走了，早就都离开了。像一场戏，一场大梦。散了，然后各自奔东西。
　　靠着墙角，坐下。嘴边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轻轻合上眼睛。
　　“喵~”黑色的猫咪从房顶一跃而下，它其实已经盯着他很久了，苍绿色的眸子似是翡翠一般，整个身形干练而瘦长。
　　“你来干什么？”他淡淡问道。
　　“喵~”猫咪隐在一团柔和的绿色光芒里渐渐幻成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瘦小的身体裹在青色的布里，明明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是八九岁的身子骨。淡淡的味道，透着一股灵气。
　　“喂！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你会死掉。”少年开口道，声音里有点淡淡的鼻音，一张娃娃脸配以一种很不适合他的表情。
　　“别担心我，我没事。”他张开眼“到是你，小娃娃，还是赶快走吧。”眼睛里满是笑意。
　　“哼！”他好像是有些恼，嘟起嘴“我才不是小娃娃，我是有名有姓的，记住了，我叫苍灵。”说着手指点向他的额头，一股淡绿色光芒顺着它的手指缓缓传入他的体内。
　　“谢谢，停下吧。”他止住它的手，淡绿色光芒随之也渐渐没有了。
　　“喂，你干什么？”它瞪着它那一对翡翠似的眼睛“还有一会就好了，你这笨蛋！”似是要生吞活剥了他。
　　“我说小娃娃，够了，我不值得你付这样大的代价。”他依旧淡淡笑着，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笨蛋笨蛋大笨蛋！”翡翠色的眸子里像是滴落了什么液体“孤离大笨蛋！”少年一瞬间又变作黑色皮毛的猫。依旧是遍身的光泽没有一点杂色。
　　“喵呜~”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血珠子立刻就渗出来。他还在笑，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喂，小娃娃啊，你是有几条命。”等到它松口，他才终于开口。
　　“喵~”似乎是有点委屈，舌头舔着他的伤口“谢谢你，苍灵。”
　　“喵~”猫咪转身远去，它听到远处有马蹄声还有就是——那个人的味道。
　　听到什么了吗？反正他现在是听不到。闭上眼，靠在墙头，黑暗宛如一个无形的牢笼紧紧把他困在里面。累了，不想再动了，就这么算了吧。
　　“喂！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一个冷冰冰的男声从他头顶悠悠传来。
　　他努力的睁开疲惫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男子的身体被雪裘包裹着，大髦上的雪都已经结成冰。一张略带苍白的脸，却不显单薄，因为那一双眼中似乎包含着整个天下。
　　“你难道要冻死在这里？”依旧是冷言冷语，不过却扔下来一件斗篷。
　　他依旧淡淡笑着，那张脸似乎都快成一张面具，似乎一拳就能打碎。
　　“喵~”黑色皮毛的猫蹿上了马上的人的肩，碧色的眸子放着光。嘿嘿，我白花花的银子肯定是到手了。又有谁能看得出来，它救他不是谁指使也不是他心善，纯粹只是为了一场赌博，赌银一百两。
　　“就因为她死了，所以你也要去寻死？”那话语犀利得像利刃一般刺上了他的心，然后再一下下地搅动，痛不可耐。
　　“昔儿，她死了。”沉默之后的第一句话。轻轻把眼睛闭上，嘴角的笑更深了些。不可掩饰地他在隐藏着什么。
　　“够了，你还要闹多久？”下马的动作非常快以至于苍灵险些被他甩下肩头，他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死死贴在墙上，他胸口上的伤又裂开，血色慢慢渗透出衣服。
　　“一切都过去了，你还要闹多久？”男子声音微怒。
　　“昔儿，她死了。”还是这几个字，平静得毫无波澜“她死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剩给我的只有那早已寒冷的白骨。”
　　“这种感觉，你曾有过吗？你懂吗？”说完这句话，他睁开眼，泪水夺眶而出，终还是没忍住。
　　“跟我回家。”很显然男子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回去“你的经历，我没经历过，你的感受我也不可能有。可是，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活人为死人痛苦难过甚至去寻死，是毫无意义的。”
　　“你要是愿意在这等死，我也没话说。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依旧是冷冰冰地，然后他骑上马，转身就走。
　　“喵~”苍灵转身，从他肩头跃下，碧色的眼睛里似乎都能冒火。什么破烂救星，不救人不说竟然还把人家伤口弄裂开。完了，一百两没着落了。真是，孤离也是个榆木脑袋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跟人家回去不就完了么。
　　“喵~”它又从淡淡的苍绿色光芒中幻成一个少年。
　　“榆木脑袋，大榆木脑袋。”略带一点鼻音的话语又从他头顶缓缓传来。
　　“唉？小娃娃，是你啊。”略带着些捉弄意。
　　“跟你说了，我叫苍灵，再叫我小娃娃，我就划花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淡淡鼻音包裹着愤怒的声音。
　　“呵”他笑了笑“苍灵，你懂吗？”他眸子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啊？”苍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到了“你是说，自己心爱之人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么？”它还是能很平静的回答他的话。
　　“对。”这个字回答得轻到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懂。”淡淡的鼻音似乎有些悲伤“我啊，亲眼看着我的父母被人类杀死在我的面前。我都没掉一滴泪呢。所以啊，我就知道人什么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认为坏的就是大恶，他们认为好的就是大善。凭什么主权永远把握在他们手中？所以，我恨人类，所有人类都恨。”碧色的眸子里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们对待心爱之人的故去的方式都不正确。”他微笑。
　　“又来了，你们人类总是爱这么判断事情的对错，实际上谁又是真正的对谁又是真正的错又有谁知道？”碧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孤离。
　　“你还太小。”他的手放在它毛茸茸的头发上，使劲的摸着“孩子，你还太小。”
　　苍灵被摸到恼火，一双眼睛瞪得滴溜儿圆。
　　“摸够没有啊？榆！木！脑！袋！”咬牙切齿的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省人事。
　　“榆木脑袋？孤离？上官孤离？”苍灵又些害怕了，这次不光是担心它白花花的银子，似乎是真的怕他死了。
　　“醒醒，快醒醒！别吓我啊，上官孤离！”它的声音开始带着哭腔。
　　手指又点向他的额头，淡绿色光芒缓缓流入他的身躯。可他却连眼睛动没动一下。
　　雪，又开始下了，大片大片的雪落在他们身上。淡绿色光芒最终还是隐没在这大片大片的白色之中，青衣少年变回那只黑色皮毛很漂亮的猫，倒在雪地上。
　　孤离，你不可以死，一定要活下去。自己还真是笨，怎么能为了区区一百两死了呢。它又睁睁眼睛望着亮白色的天空，这一生，我还没享受到全部的快乐呢。
　　于是，雪地上。一个人，一只猫。

作者有话说

　　啊呀呀，一出场就把小离离搞得这么惨，啊呀呀我不是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