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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群鸟的悲鸣 ...

  •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下来,几乎要碾碎钟楼尖顶。清晨的曦光被吞噬殆尽,空气黏稠得令人窒息。就在早自习的铃声即将敲响的前一刻,死寂骤然被撕裂。
      “哐!哐哐哐——!”
      沉闷而密集的撞击声,如同无数沉重的沙袋砸向铁皮屋顶,却又带着血肉之躯撞上硬物的钝响,从校园西北角那座早已废弃的旧校舍塔楼方向炸开!整座教学楼仿佛被无形的音浪撼动,玻璃窗嗡嗡震颤。
      “啊——!”
      “鸟!是鸟!”
      “好多,好恶心啊!”
      靠窗的学生们惊恐地跳开,尖叫四起。沈砚猛地推开窗户,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铁锈与禽类腥膻的恶臭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眼前景象令人头皮发麻——成百上千只麻雀、乌鸦、甚至几只色彩鲜艳却眼神空洞的不知名鸟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义无反顾地撞向塔楼那扇封死的、布满铁锈的圆形彩窗!羽毛混杂着暗红的血迹,在冰冷的玻璃上炸开又迅速被抹平,留下一片片污浊的涂鸦。它们小小的身躯撞得支离破碎,却依旧前赴后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尖锐的悲鸣汇成一股无形的声浪,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沈砚的心脏骤然缩紧,指尖冰凉。昨天那根在眼前化为青焰的羽毛…它在传递某种信息!用这种惨烈到极致的方式! 一种莫名的、沉重的悸动压在他的胸口。
      骚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广播里刺耳的电流声后,是校长强作镇定的声音:“全体师生请注意!旧校舍区域突发异常鸟群聚集事件,存在安全隐患!安保处即刻封锁旧校舍周边,任何人不得靠近!重复,任何人不得靠近!”
      课桌椅被慌乱移动的声音、老师维持秩序的呼喊、以及窗外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一切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沈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座在灰暗天幕下如同巨大墓碑的塔楼上。他看见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匆匆跑向旧校舍,拉起了刺眼的黄色警戒线。封锁,开始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驱使他牢牢记住那个方向。
      ---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浓稠如墨汁的黑暗吞噬了白日的喧嚣与血腥,只有风穿过旧校舍破损窗棂时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低语。凌曜如同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过警戒线的边缘,指尖捏着一张边缘微微焦黑的梅花A。薄薄的纸牌上,暗红色的朱砂符文在黑暗中流转着微不可查的流光,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微弱却精准的斥力场,巧妙地偏转了安保处临时加装的几个简陋红外感应探头。
      凌曜停在塔楼那扇沉重的铁门前。门上缠绕着粗重的铁链和一把巨大的挂锁。他伸出右手——那只手在黑暗中依旧微微颤抖,掌心狰狞的灼伤在冰冷空气里针扎似的痛。他试图凝聚指尖的力量去触碰锁芯,熟悉的灼热刺痛却猛地窜上整条手臂,力量瞬间溃散。
      “啧。”一声压抑的轻哼。这该死的灼伤,比他预想的更严重,几乎封印了他惯用手大半的力量和精细操作能力。他果断换用左手。几张扑克牌无声滑出袖口,符文在指尖亮起微光,如同最精密的钥匙,无声地嵌入锁芯与铁链的薄弱节点。几声细微的“咔哒”轻响,沉重的铁链颓然滑落。
      ...
      不知盘旋向上走了多久,空气中的甜腥味陡然变得浓郁刺鼻,还夹杂着一丝硫磺般的焦糊味。前方,螺旋阶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扇紧闭的木门。门缝下,正有丝丝缕缕诡异的暗青色光芒渗出。
      就是这里了。凌曜眼神锐利起来。他清楚,能束缚灌灌这种级别精怪的地方,绝不简单。左手扣紧的三张扑克牌,朱砂符文流转的光芒骤然凝实,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他放缓呼吸,将感官提升到极致,每一步都踩在石阶最不易发出声响的边缘。
      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几级台阶时——
      “簌簌…簌簌簌…”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墙壁、地板、甚至头顶的阴影中同时爆发!无数道漆黑的、如同活体阴影凝聚而成的尖刺,带着幽绿的寒芒,毫无预兆地电射而出!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几乎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它们不是实体藤蔓,更像是某种妖力高度凝聚的具现化产物——影棘!古籍中记载的,依附强大妖气而生、专门吞噬灵力和生命力的阴暗守卫!
      凌曜瞳孔骤缩!左手三张扑克牌瞬间撕裂空气!“咻!咻!咻!”青白色的符火精准爆开,将最先袭来的几道影棘炸成飞溅的墨绿汁液和逸散的妖气!焦糊与腥臭弥漫。
      然而,影棘的数量远超预估!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更深的阴影中源源不断地滋生!更可怕的是,被炸碎的影棘并未彻底消失,逸散的妖气如同跗骨之蛆,竟试图侵蚀扑克牌上的符文灵光!
      凌曜身形疾闪,如同鬼魅般在狭窄的阶梯上腾挪,左手扑克牌舞成一片光幕,符火不断炸开,将一道道致命的影棘拦截、粉碎。他的动作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优雅,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妙到毫巅,充分展现了其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技巧。
      一张扑克符火刚将侧面袭来的影棘蒸发,另一道更粗壮、速度更快、几乎无声无息的影棘,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抓住了他因右手无法辅助平衡而出现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从下方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刺他的腰腹!
      凌曜强行拧身试图规避,但右臂灼伤处传来的剧痛让他身体本能地一僵!
      噗嗤!
      冰冷的、带着倒刺的影棘尖端,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左侧腰腹的衣物和皮肉!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
      “唔……”凌曜闷哼一声,喉头涌上浓重的铁锈味。剧痛瞬间淹没了他。他低头,看见那根拇指粗细、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影棘,如同活物般深深扎入体内,正贪婪地蠕动着!一股阴冷、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息——蚀毒——顺着伤口疯狂涌入四肢百骸!所过之处,肌肉僵硬麻木,灵力运转瞬间变得滞涩无比!伤口周围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开一丝丝不祥的青黑色气息!
      影棘的“蚀毒”,不仅伤身,更封灵!
      左手扣着的扑克牌光芒剧烈摇曳,几乎熄灭。蚀毒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他的神经和力量之源。更多的影棘嗅到血腥和猎物虚弱的甜美气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从更深的阴影中蜂拥而出!这一次,它们编织成一张毫无死角的巨网,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被钉在墙上的猎物绞杀而下!目标明确:头颅、心脏!
      冰冷的蚀毒在体内肆虐,视野边缘开始模糊,沉重的麻木感迅速扩散。凌曜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和灵力正被那根恶毒的影棘疯狂吮吸。他试图凝聚左手最后的力量,但蚀毒让指尖如同灌了铅般沉重麻木。
      ‘大意了…这影棘的蚀毒封灵效果…比记载中更霸道…’一个冷静的念头在濒临涣散的意识中划过,带着一丝冰冷的自嘲。‘这具身体的负担…还有这该死的右手…拖了后腿。’他甚至能分神想到那件被刺穿的定制校服。可惜了,很合身。蚀毒带来的冰冷麻木感正迅速蚕食他的感知,连剧痛都变得遥远。视野里,那些绞杀而来的影棘阴影,如同慢放的默片。‘位置…确认了…就是…代价…有点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凌曜——!”
      一声嘶哑、带着难以置信惊骇的呼喊,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塔楼中炸响!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下方阶梯的黑暗中猛冲上来!
      是沈砚!他白天的不安感在夜色中发酵成了强烈的不祥预感,终究还是冒险摸了过来!眼前的一幕几乎让他心脏停跳——凌曜被一根狰狞的影棘洞穿腰腹,钉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身下洇开大片刺目的暗红,眼神都有些涣散。无数条毒蛇般的影棘正向他发出最后的致命绞杀!
      恐惧瞬间被一股更原始、更狂暴的冲动烧成灰烬!沈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不能让他死!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爆发出从未有过的速度,猛地扑向那根钉死凌曜的影棘主干!五指张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抓向那布满倒刺、滑腻冰冷的影棘本体!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那更像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压抑而恐惧的嘶吼。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影棘的瞬间——
      嗡!
      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心脏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他那头总是显得过于柔顺的银白色发丝,在没有任何风吹的情况下,竟猛地无风自动,发梢末端,隐隐浮动起一层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青色流光!这流光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然而,力量却是真实的!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坚韧皮革被硬生生撕裂的脆响!
      那根拇指粗细、连扑克符火都未能轻易斩断、布满诡异纹路的妖异影棘,竟在沈砚这看似鲁莽的一抓一扯之下,应声而断!
      粘稠冰冷的墨绿色汁液喷溅了沈砚满手满脸,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刺鼻的腥臭。
      被钉在墙上的凌曜身体一软,滑落下来。蚀毒带来的麻木感被这突如其来的坠落打断,剧痛如同潮水般重新席卷,让他闷哼出声。但在身体滑落的瞬间,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染血的睫毛抬起,目光精准地锁在沈砚那只鲜血淋漓、还抓着半截断影棘的手上。
      那只手……刚刚爆发出的力量……还有那一闪而逝的、白发上浮动的微光……
      凌曜沾着血污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混合了剧痛、蚀毒带来的冰冷,以及某种尘埃落定般的、带着一丝玩味的了然。他沾满血污的左手手指动了动,几张黯淡的扑克牌无声滑落在地。
      塔楼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断掉的影棘在沈砚手中微微抽搐,滴落着粘稠的汁液。沈砚剧烈地喘息着,茫然地看着自己染满墨绿和鲜红、传来轻微刺痛的手,又看向地上蜷缩着、腰腹伤口正汩汩冒血、脸色白得像纸的凌曜,以及周围黑暗中那些暂时退去、却依旧虎视眈眈的影棘阴影。刚才那股撕裂影棘的力量……还有头发……是错觉吗?剧烈的恐惧和后怕此刻才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凌曜身边。
      “凌曜!凌曜!” 沈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看着那可怕的伤口,手足无措,“你…你怎么样?” 塔楼深处,那扇渗出青光的木门后,仿佛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饱含痛苦的鸟鸣,很快又被死寂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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