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局》小禾漫漫

3、第二章

　　下过雨的街道还湿漉漉，太阳带着渐渐升高的温度慢慢烘烤着地面，潮气卷着人散得很快，让人身上变得黏黏糊糊，祝希蔓来不及抱怨这又闷又热的天气，正忙着推开水窝，想快点弄干自家店门口。
　　行李箱滚动的轱辘声由远及近，她闻声抬头，珊瑚粉的康乃馨挡在面前，祝希蔓错开眼，谈喜带着笑的脸映入眼中：“surprise！”
　　祝希蔓惊喜地扔开手里的扫帚：“呀！你不是说过两天才回来！”
　　谈喜张开双臂，撒着娇抱上来：“抱抱，想你了，大老远就看你苦瓜脸扫地，晚点大太阳这点水就会干，别扫了。”
　　“臭丫头”祝希蔓轻拍女儿的肩膀，收紧手笑道，“在学校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感觉瘦了。”
　　听到动静的谈阔放下手里的灯管走了出来：“回来了？我去买菜，想吃什么？”

　　刚回家的大学生是家里的“祖宗”，在家宅了一周的谈喜不是。
　　祝希蔓把洗好的葡萄放到桌上，随口吩咐谈喜：“抽空把小房间里的东西整理整理。”
　　小房间里堆满了祝希蔓不想扔又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各种东西，谈喜歪在沙发上：“这次痛下决心要扔？”
　　祝希蔓面露不舍：“还不是你爸天天在我面前念叨，我下不了这个决心，你来。”
　　她早就想扔那些东西，谈喜来了精神：“可别反悔，我前脚扔你后脚捡的话我可不干。”
　　祝希蔓一巴掌拍她胳膊上：“别废话，这两天让你爸回来做饭。”
　　平时夫妻俩在五金店轮流看店，祝希蔓总是掐着点回来给她做饭，这次都干脆不打算回，看来确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谈喜双手一合：“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秉承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自打她妈不让她扔那个房间里的东西，谈喜已经好几年没再进过那个屋，那里面大部分是谈喜小时候的东西，穿旧的衣服、咬坏的玩具、上学的课本奖状……还有些锅碗瓢盆的生活用品，说是个杂物间都不为过。
　　房间虽小，收拾起来也费时间，谈喜花了两天把所有东西都归整好，趁着祝女士不在悄摸扔了一堆已经称得上是破烂的东西，剩下的还是摆好放在了客厅。
　　谈喜了解她妈，毕竟是攒了多年的“宝贝”，要真都扔了，她妈心里肯定得空空落落的郁闷一段时间。
　　小扔有益于身心健康，大扔不利于家庭和平。

　　晚上祝希蔓回来看到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大箱小盒时果然笑开颜：“这些都是要留着的对吧。”
　　谈喜故意逗她：“不是，太重了搬不动，等我的父亲大人动手。”
　　谈阔早就看穿一切，挽上袖子配合道：“我来我来。”
　　“去去去”祝希蔓拦住两人，随手抄起盒子里的卷轴状画册，“你们懂什么，这种都得留着，看着没用，这小画册是我们那个年代的特色，你现在想买都没地方，说不定以后能成为古董。”
　　父女俩小鸡啄米似点头：“没错，未来发家致富就靠这些。”
　　祝希蔓这才察觉到两人在故意闹她，她有些好笑地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拿老娘寻开心！”
　　谈阔笑得褶皱明显，嘴上却叹气：“你妈还是偏心，只骂我，这个家不好混哟。”
　　三人笑作一团，祝希蔓被沙发上的相册吸引，顺势坐下翻看。
　　相册是谈喜新买的，里面的照片却大多已经卷边泛黄，有当年在外跑车时光着膀子的谈阔，也有单手抱着孩子正跟人讲话的长发祝希蔓，谈喜也是在清理东西时才发现爸妈年轻时的模样跟自己印象中其实不太一样。
　　这次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谈喜才发觉，她不再是个孩子，她也已经长大到像照片里的人那样的年纪。
　　祝希蔓一张张细看，翻到坐在玩具车里的谈喜时，忍不住轻抚感慨：“以前才这么点，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谈喜拦腰抱着她的腰靠在她肩头，语调上上下下转弯：“我还是个宝宝，妈妈妈妈。”
　　“哪里学来的奇怪方言。”祝希蔓被她逗笑，搂着她的胳膊继续翻，笑容突然一滞，摇晃的身体也被定住了一般停下来。

　　谈喜有些好奇地探过眼，是一张在商场里的照片，大概是快要过年，彩带环绕的背景里，她穿着大红的毛衣和小皮鞋，手里牵着小猪气球往镜头的方向走，照片里人很多，离她最近的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不远处还有个比她高一半的小女孩，谈喜来不及回头再看祝希蔓的神色，她已经翻到下一页。
　　“哎哎哎”谈喜伸手翻回去，指着商场里的自己问，“怎么看到这张照片表情凝重？有什么故事？”
　　祝希蔓面上已经看不出情绪：“胡说八道，我是感叹时间太快。”
　　“真的？”谈喜凑近她的脸，却被一巴掌扒开。
　　祝希蔓指挥她：“把东西放回房间，我去洗澡。”
　　谈喜目送着她起身离开，掏出手机先拍了两张，这才捧着相册找到谈阔：“这人是谁？”
　　她点了点穿工作服的女人，谈阔眯眼看了半天才说：“看着有点眼熟，谁啊？”
　　想起她妈突然的情绪变化，谈喜压低声音：“我妈好像不喜欢她，不是有仇就是有怨，说实话，这是不是你以前的相好？”
　　谈阔无端端被扣了个帽子，正要发作，突然又拿过照片盯着仔细看。
　　不是吧，谈喜八卦的眼神变得惊讶，不会让她说中……
　　“啪”谈阔把照片甩回她手里，打断她的瞎想：“我想起来了，你妈以前在这个商场卖东西，这是当时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她也有个女儿，好像就是这姑娘，你小时候特爱跟在人屁股后面。”
　　谈喜看着照片里的人，没有半点关于这对母女的记忆，没等她再问就听谈阔又开口：“什么叫我的相好？小豹，你是不是恋爱了？学校有人追你吗？”
　　老父亲意料外的关心塞住了谈喜的话，她轻轻拍嘴，边摇头边瞎比划着退出了谈阔的房间。
　　谈阔的笑容在房门合上后消失，他确实快要忘了这个女人的模样，只记得那次事件以后祝希蔓有段时间的情绪都很不稳定，后来他辞职，带着全家人离开了那个地方祝希蔓才渐渐好过来，是这张照片又勾起了她那些不好的回忆吗？

　　一夜无梦，谈喜神清气爽醒来时终于发现一个事情。
　　她的面试没通过。
　　那天聊得开心又投缘，她还以为稳过，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却没有消息，谈喜心中叹气，有点可惜。
　　群里童知知偶尔吐槽领导的傻逼行为，李岚也已经在家那边找到实习，连姜野的账号都从周更三个视频变五更了。
　　谈喜被这些人卷得没法安心在家躺下去，便提前回了学校。
　　走的时候祝希蔓不太高兴：“多吃点饭，找工作哪有你的健康重要，还有啊，在外面多长点心眼，你太容易相信别人，别被人骗。”
　　谈阔连连点头：“实在不好找就回来，咱家五金店也能赚。”
　　小小五金店，撑起了全家人的希望。

　　回程的公交车车厢不如平时拥挤，也比谈喜想的人多些，谈喜脚卡着行李望着窗外的景色，树影带着她的迷茫急速倒退，她被身后隐约传来的触感吸引回目光。
　　谈喜今天穿了件浅绿色连衣裙，肩上有一对装饰用的蝴蝶结，她为了对称好看两根飘带系成差不多的长度，现在左肩蝴蝶结上的一条腿明显耷拉得更长，她疑心是被身后的人不小心碰到，正要开口就看见这人低着头搭在椅背上的手指一抬，没有碰到东西便迅速抬头看一眼，撞见谈喜质疑的眼神后连忙缩回去，谈喜气笑了，所以这人是故意借着这动作在趁机动手动脚？
　　后座的人躲避着目光举起手机，手指动作飞快，谈喜直勾勾盯着人轻声笑道：“人不可貌相，年纪轻轻就喜欢当变态的人还挺多。”
　　男孩被她的话激到，“腾”地站起来大声道：“你骂谁变态！”
　　谈喜点点耳朵上的耳机：“我在讲电话，你跟我说话？变态？”
　　死变态，骂的就是你，谈喜怒视着他，脸上却挂着笑，两人力量悬殊，她可没打算硬碰硬。
　　男孩憋不出话，涨红着脸在公车停靠时下了车，有人上车径直坐到男生离开的位置，谈喜还没来得及从气愤的目送中收敛情绪，来人的狼尾卷发就这么直直撞进她眼里。
　　这人眉眼深邃，对上谈喜的目光有些意外：“有事？”
　　谈喜尴尬笑笑：“没有，不是看你。”她转回身子，留意着身后动静，没再感受到被人骚扰的感觉谈喜才又安心靠在座椅上思考回校后的工作计划。

　　校园里人不多，连便利店都只开了一个，谈喜拽着行李箱买完水往回走，远远便看见了站在宿舍楼下的男生。
　　男生靠在栏杆边半低着头接电话，黑色短袖牛仔裤，谈喜看着这人的狼尾卷发在风中轻轻飘舞，啊，好像是刚才公交车上那个人，谈喜和这人的浓眉大眼再次对上，她突然有种偷看人被人发现的尴尬。
　　谈喜心中腹诽，这人也太警觉了，她就是恰好视线范围内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杵着长腿站这儿的活人，顺眼看多几下，没有别的意思，男生只是漫不经心停顿半秒便挪开眼，转向宿舍楼里，谈喜也不再打量人，别开眼加快了脚步。
　　宿舍楼里走出来一个人，是姜野。
　　谈喜急进的步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走出门的姜野也看到了她，突然搭话道：“我出去住。”
　　那也不用给自己报备吧？
　　察觉到男生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谈喜了然，看来这是姜野的朋友，来接她出去住也许是男朋友？现在她应该表现得不舍才显得她们宿舍的人还挺有人情味？
　　谈喜木讷应了一声，干巴巴道别：“有空常联系。”
　　看到姜野意外的挑眉，谈喜挂着的微笑差点就要掉落，她就多余干些没用的事！
　　那头姜野已经下台阶：“工作顺利。”
　　“好。”谈喜忠实扮演着好室友的角色，笑着挥手送别两人。
　　这么看的话两人倒是郎才女貌，果然美女的对象就得找帅哥才比较养眼，谈喜自觉发现了一个大八卦，但想想宿舍里那两人跟姜野势如水火的态势，她遗憾摇摇头，还有什么比发现了大瓜却无人分享更让人难受。
　　谈喜遗憾感叹：“难得有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