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局》小禾漫漫

18、第十七章

　　盘山上的乌龙事件最终以节目组提前结束团建活动告终，导演花了半宿的时间和别墅保安队的人解释，在确认所有相关人员都回到屋里后，导演暂停原计划的半日登山行程，急匆匆拍过大家起床玩游戏的画面后便领着所有人下山。
　　素材拼拼凑凑总有能用的，无端端吃上官司那才是得不偿失。
　　谈喜悄悄打探过，丢珠宝的人是节目组租借的别墅业主，也是盘山项目的投资人之一，对外开售的别墅群有一半都被这人拿下来，包括高珧他们在的那栋别墅。
　　更多的消息谈喜就不知道了，甚至连高珧在这的消息都没传出来，若不是昨晚亲眼看到那些人在别墅里的荒唐行为，谈喜也不会意识到这些事里的古怪。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事跟姜野有关，姜野让许狂盯着她，是想让她知道这些，还是害怕她知道？
　　谈喜抬眼扫过对角处正闭目养神的石丽儿和金玥，内心有些复杂，她们在这些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摇晃的大巴车载着心思各异的众人缓慢下山，谈喜在昏昏沉沉的迷糊中想起姜野第一回跟人打架的事。

　　那时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微妙，但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友好，姜野话少不搭理人，她们仨就自觉少搭腔，只是都在一个空间生活，不同的生活习惯总是会有摩擦。
　　导火索是一堆没扔的快递盒，姜野习惯把快递盒留两天再扔，宿舍位置不多，她便拆开后放在自己书桌脚下，童知知私下吐槽过好几次，每次看到那些盒子都觉得自己是进了收破烂的屋子。
　　谈喜也没有办法，姜野放的时间不长，最多两天便会清掉，也没有把东西放在公共区域，就算她是寝室长也不能对别人的生活习惯随意指手画脚。
　　童知知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有天姜野囤的盒子滑到路中间，童知知还是没忍住爆发骂道：“屁大点的地方，谁这么没教养，把东西堆在这里。”
　　指桑骂槐是那段时间在姜野和童知知身上常发生的事情，她们宁愿对着空气说话也不肯看对方一眼，谁都不低头，谁都不示弱。
　　这次童知知攒了怨气，骂得明显，谈喜还没来得及冲进去当和事佬，姜野已经从床上跳下来冷声问：“你骂谁没教养？”
　　童知知看着地上的纸板：“骂它们不长眼，挡路。”
　　“傻逼。”
　　那是两人第一次动手，都没占着好，谈喜和李岚各拽一个分开两人时，两人胳膊上都挂了彩。
　　这事各有各的道理，掰开揉碎了也没法分出个好坏，谈喜哄完童知知后又和姜野聊过，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姜野不能让东西攒太多影响到公共空间，童知知也不能因为这事再骂人。
　　自那之后谈喜主动充当了两人之间的沟通桥梁，将更多的摩擦扼杀在摇篮里。
　　她不偏袒任何人，只是就事论事，反倒让宿舍生活意料之外保持着微妙的和谐。
　　正因如此，谈喜私心觉得，对于姜野来说，自己还是有些不同的，所以那时候在姜野主动靠近她时，她虽心有疑虑却还是选择相信真心。

　　原来我才是那个傻逼。
　　谈喜睁开半阖着的眼睛，从回忆里抽离，姜野的心思沉得吓人，但有一点是从来没变过的，她从不吃亏。
　　盘山上的事情若是被曝出，高珧的名声肯定会受影响，这就是姜野对被拍照片后的反击？可牵扯她进来能干什么？谈喜眉头紧锁，她在这堆烂事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总不能就是特意叫她来看戏的吧。
　　手机震动，有新的匿名邮件，谈喜迟疑着点开，还是偷拍的角度，当事人穿着清凉，没有察觉到镜头的存在，谈喜心跳得厉害，是石丽儿和金玥的脸，这打扮……不正是昨晚别墅里两人的穿着！
　　谈喜猛地盖住手机，这些照片，难道是……

　　昏暗的房间里，姜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赤脚走向窗边拉开遮光帘，刺目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却没别开头，走到今天实在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她第一次见高珧是在一场慈善活动里，姜野不想被太多条件束缚，签约时找了个要求最少签约时间最短的小公司，小公司老板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她出席各种能见到圈内人的活动。
　　高珧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野心，想要更好的了解她这个人，找合适的机会合作，姜野知道自己的美貌与能力，她以为运气好遇到了赏识她的人，那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不知道偷拍的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若不是那次喝得上头被高珧揽到酒店房间，姜野都没识破这人的意图。
　　人在手握权利与金钱的同时，很多事情都变得容易，高珧居高临下地表示可以帮她拿到想要的资源，认识更大的世界。
　　姜野假意妥协了，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锁定能够助她对付高珧的人，周文迎就是那时候走入她视野的人。
　　一个比高珧还要有钱有势的人，一个高珧努力巴结的人。
　　只是她到底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姜野带着东西找上周文迎时，周文迎冷漠又礼貌地拒绝了她，都是圈里人，周文迎早知道高珧做的那些勾当，也看不上这些变态行为，他可以对付高珧，但没必要明面上得罪人。
　　姜野不得不重新布局，高珧对她有防备，她没法再接近他，姜野便转向他那些同流合污的“朋友们”，孙楼是她选定的对象，只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她便发现了这人对谈喜的小心思。
　　所以她借机进入剧组，用出卖谈喜信息的方式置换剧组的资源，一步步把谈喜也拉入现在的局面，她需要一只能把所有丑陋拔出来的手。
　　等到时机成熟，她就能打得高珧翻不了身，到那时再把一切摆放在周文迎面前，周文迎要做的只是“好心”接手高珧手里的项目，接盘应有的好名声。
　　谈喜追根到底的行动比姜野预想的还要出色，可还是太慢了，姜野见不得高珧还能通过这个节目再赚一笔，时间拉长变数就会多。
　　周文迎提前出手帮了她，她回身瞥过床上凌乱的痕迹，又飞快收回眼，这是交易，对她来说很划算。
　　姜野漠着脸拨通电话：“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校园里人头攒动，谈喜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其实很好辨别不同年级的学生楼，尤其是大四学生比较多的宿舍楼，进出的人明显少了很多。
　　谈喜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她们的东西都已经搬得七七八八，也就各自留了套被子在这等着回来答辩时用，谈喜看着空空的床铺有些恍惚，若不是回到这里，她有种自己已经毕业很久了的感觉。
　　“来了”姜野开门，冲她晃晃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我去买了点水果，边吃边聊。”
　　谈喜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姜野，接到她的电话时谈喜隐隐觉察到她要聊的事大概跟盘山上看到的事情有关，没多犹豫便应了下来，只是没想到她会约自己回学校，也没想到这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眼下乌青也有些重，谈喜忍不住问：“你不舒服？”
　　话一开口谈喜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她哪里值得自己关心，谈喜移开眼：“看你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叫我来不会是想讹我？”
　　姜野笑出声，谈喜不悦看过去，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嘲笑神色，甚至有些开心的笑容。
　　姜野把手里的水果摆出来，嘴上不饶人但听得出心情愉快：“你真是滥好人，这种时候还会关心我。”
　　“有病”谈喜忍不住骂一句，“有事说事。”
　　姜野掰开橘子，清新的柑橘香在空间里炸开，她仔仔细细掰出完整的果肉递给谈喜。
　　谈喜看着她没接，莫名想起在斗兽场时她也曾带着笑递给自己一瓶可乐，那个时候她骗人，说亲近她是想找合租舍友，谈喜嗤笑一声：“你该不会觉得同样的技俩在我身上能用两回，姜野，这次你又想安排什么？直接点告诉我，这种把戏收起来。”
　　同宿舍三年，谈喜少有真正动怒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在她和童知知之间温和周旋，影城的酒店里姜野见过她生气的模样，现在却是第一次看见她隐忍不发的模样，姜野脸上的笑容敛去，收回来自己掰开来吃：“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你想知道的事，我全都会说。”
　　谈喜抬手点开录音，摆在她面前：“盘山的事是你的手笔？”
　　红色的录音带图标在转动，姜野轻点停止，语气平淡：“高珧利用做节目或是投资剧组的机会，每次都会在里面找新面孔年纪小的女生，约出去聊天谈未来，然后偷拍录视频，这些人火了的话高珧会让她们跟自己签约，不火的话就安排她们陪酒，不听话的话照片和视频就会流出，石丽儿和金玥就是这么签下来的。”
　　谈喜没有被她带偏话题：“所以保安是你找过来的？”
　　姜野轻叹口气：“是，原计划是保安查人发现她们不在，带着你们去高珧的别墅，‘不小心’撞见他们，但没想到你也不在，你是提前发现了？”
　　谈喜没有回答，追问道：“为什么是我？从孙楼到高珧，你为什么要拉上我？”
　　姜野放下手里的橘子，靠向椅子回道：“因为你不会沉默，就像你在节目里做的那样，你知道这些事后不会假装没看到。”
　　谈喜想过很多理由，这比听到姜野讨厌她更让人觉得可笑，她无语笑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道德水平这么高，他们被人拍照片拍视频关我什么事，我看到的是他们你情我愿，圈里的潜规则这么多，你是把自己当正义使者还是误会我是什么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姜野，把那些照片发给我是想唤醒我的良知吗？那你可能想多了，不管是你还是她们，跟我都毫无关系。”
　　谈喜是在看到那两人的照片时醒悟过来她在怀疑那个给她发邮件的人时漏了一个人，当事人姜野，她有原片，她跟盘山的事有关，她清楚自己现在的每个行动。
　　面对着谈喜喷涌的怒意，姜野神色不变：“你会的，如果你不在意，刚才第一个问题就不是问盘山。”
　　在过去三年无数次的摩擦矛盾中，谈喜永远都是问清缘由，再做决断，像个铁面无私的判官，只用对错说话，她从没有因为跟童知知走得更近而刻意为难过自己，姜野了解这个人，正直善良。
　　所以当她计划着找一个人来揭开高珧那些丑闻时，谈喜的出现成为她最合适的人选。
　　姜野继续说：“谈喜，我们一起揭开这件事。”
　　“我说了，跟我没关系”谈喜抽回手机，“再说我也不相信你，刚才你要是能让我录音，今天这些话我还会考虑考虑，但你既然关掉录音便是不愿意今天说的这些话传出去，你想揭露这件事很简单，把刚才说的话重新录一遍。”
　　姜野看着她举着手机看过来，张了张嘴没出声，她是要揭露，但她不能暴露自己，也不是简单的把高珧钉上道德的耻辱柱。
　　名誉上受损对于高珧来说算不了什么，姜野是要送他们进去。
　　谈喜冷冷笑出声：“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自私的人，你想毁掉别人却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费尽心思把我拉进来还妄想用高帽子来压人，姜野，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你最聪明，其他人就该当好工具人的角色，指哪打哪，我不是许狂，别自以为是。”
　　她提脚就往外走，实在是不愿意再看这人一眼。
　　姜野的声音在后面追过来：“许狂没有帮我，你在盘山的事情他至今没有告诉我！”
　　谈喜脚步一顿，没回头继续向外走：“关我屁事。”
　　见人怒气冲冲夺门而出，姜野这才松了口气，时机已到，只差最后临门一脚。
　　她沉默着把剩下的橘子塞进嘴里，给人发了信息：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