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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不羡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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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关渡离开东宫,宋知津本想派人跟踪,可转念一想还是打消念头,慎刑司戒备森严,绝不是任何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恐怕偷听不成反而丢了性命,得不偿失。
宋知津暗自盘算,大可等关渡回来找自己,随便套上几句话,偏偏这一等就过了数余天。
关渡瞧不见半点人影,反倒是晏醒整日无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不是在早朝的路上同行,就是在御花园偶遇,更甚直接在宋府周围买了个宅子,说要和宋知津天天喝酒论剑,打马同游。
宋知津自觉没和晏醒关系好到如此地步,也懒得拆穿对方,索性把某人当成空气对待。
边疆之事一议再议,李回态度不明,迟迟不做决定,恰逢皇后生辰既近,他大手一挥下诏命各地侯王入宫贺寿。
宋知津打着哈欠从金銮殿出来,他昨日连夜批改小太子李乾的作业,几乎一晚上没阖眼,好不容易撑到早朝结束,台阶还未下到一半就被晏醒拦住去路。
后者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怀瑾脚下生风,害我好追”。宋知津,字怀瑾,不知晏醒从哪儿听来,一口一个叫得亲昵。
宋知津强忍别扭,既然狗皮膏药甩不掉,干脆好好利用,他低头微笑主动问起关渡的近况。
晏醒仰头看天,余光赤裸裸落在宋知津侧脸,他心中吃味,不答反问:“太师大人是不是对我的仆人太过关心了”
宋知津没什么反应,淡淡解释:“不算关心,只是寻常问问罢了”
晏醒瘪嘴点头,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心中人不及眼前人,怀瑾何不问问我呢”
宋知津:“……”
宋知津莫名其妙:“不知晏大人近来可好?”
“练剑,喝酒,抓人,上朝,挂念怀瑾,算不上清闲”
慵懒的尾音轻轻落在耳边,宋知津脚步停顿,以为自己听错,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他双眼发狠,忍无可忍。晏醒三番五次骚扰,用对待女子的方式羞辱于自己实在可恶。
“哼”,宋知津冷哼,不打算就此放过晏醒。
他攥紧腰间荷包,用力扯下,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塞到里面。
晏醒走在最前面,全然不知身后人想要砍了他的眼神,忽而听到宋知津喊自己大名,不是晏大人,而是晏醒,他内心翻涌,连忙转身,比荷包先到的是一阵清香。
锦缎包裹石子重重砸在额头,晏醒眼前发黑,好在身手敏捷才没有摔倒在地。
他眉心吃痛,闭眼好一阵才缓过来,睁开眼,宋知津早已离开。
晏醒垂眸浅笑,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荷包,指腹摩挲递到唇边,清透的梅花香气扑面而来,在鼻尖萦绕。
怪不得怀瑾身上这么香。
宋知津一刻不停离开皇宫,马车颠簸把他仅剩的最后一丝睡意抖没。
闭上眼,愈想愈气,宋知津齿关紧闭,后悔没当场把晏醒阉了,留着那东西不知道将来要祸害多少良家妇女。
于此同时,千米之外正在抓罪犯的晏大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宋府内,宋泽生蹲在池塘边喂鱼,手上鱼饵一把把撒进水里,鱼群一哄而上,几秒便吃了个干净。
婢女站在一旁,看看水,又看看小主子,俯身从池塘里捞起一条肚皮朝上的红色锦鲤。
她小心翼翼用指尖戳了戳,小锦鲤没有任何反应,圆鼓鼓的肚子撑成绣球。。
“小公子,您不能再喂了,这鱼不知道饱,您若还是一把把鱼饵撒下去,恐怕这一池的锦鲤都要被撑死了”
婢女满眼心疼,将红色锦鲤的尸体埋进土里。
宋泽生回神,这才察觉自己无意间又做了坏事。
他手忙脚乱把刚撒下去的一把鱼饵捞出来,拍拍手远离是非之地。
宋泽生换了位置,双手撑脸坐在宋府门前的台阶上继续等宋知津。
他嘴里嘟嘟囔囔,抱怨宋知津不守信用,说好早点回来却没有做到。
其实宋泽生不甚介意,只是今日不同,有人千里迢迢来见哥哥,他担心客人在房间等得时间太久。
又等了一会儿,宋知津终于在宋泽生睡着之前回来,后者听到车辙声原本无精打采的双眼透光,他从地上跳起来,一蹦一跳飞扑进宋知津怀里。
“哥!你总算回来了,生儿等的花都谢了”
宋知津刚下车就被人扑了个满怀,紧接着反应过来。
他牵住宋泽生的手进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让生儿久等,是哥的错。”
“不若免了你今日的背诵,就当哥给生儿道歉如何?”
“真的假的!”
“好啊好啊,今日不背了,明日再背”
宋泽生满脸惊喜,点头如捣蒜,蹦蹦跳跳走到后院猛然想起忘了一件大事。
“哥,等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你”
宋泽生停下脚步,转身正对宋知津,他先是眼神警惕在四周环视一圈,才鬼鬼祟祟勾起手指示意宋知津弯腰。
宋知津不明所以低头。
“哥,行之哥哥来了”。宁安王李季昭,字行之。
“什么……”。宋知津话未说完,被宋泽生捂住嘴。
“哎呀,哥,你小点声儿”
宋泽生摆手,“行之哥哥是偷偷来的,爹不知道,皇上也不知道,他叫我替他保守秘密”
“胡闹”,宋知津噤声,王爷入京不急着进宫,反而偷跑到大臣府里,难免落人口舌。
“宁安王殿下现在在哪?”
“在我房间,哥跟我来”
房间里,李季昭百无聊赖,摇着折扇逗鸟,小鹦鹉牙牙学舌吹出几声口哨。
他转身倒茶,屋外响起三下敲门声,节奏两短一长。
这是他和宋泽生定下的暗号。
推开门,终于见到那张千里迢迢只为见一眼的脸。
“怀瑾”。李季昭兴奋不已,全然不顾王爷身份扑了上去,与宋知津紧紧抱住。
“自我离开京城一别过了整整三年,怀瑾可有想念我?我可是想念怀瑾,想念得很”
“少贫嘴”,宋知津拉开距离:“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前日接到皇兄圣旨,今日凌晨才到,两天时间算不上赶”
宋知津打断:“你是前日接到圣旨的?”
李季昭点头:“是前日,怎么了,这时间有何不对?”
当然不对,且有很大问题。
皇后生辰在半月之后,召各地侯王进京的圣旨今日下了早朝才能拟好,宁安王提前三日进宫,此中必有蹊跷。
“没……没有不对劲”
宋知津没有说实话,以免打草惊蛇:“打算什么时候进宫?”
李季昭若有所思,开扇侧身:“再过上两三天罢,一别三年京城多了许多新奇玩意,总得留些时间让我好好玩上一玩”
见前者心不在焉,李季昭补上一句:“怀瑾不必担心,我明日一早就派人送信给皇兄,况且本王是宁安王,是皇帝的弟弟,谁敢说闲话本王便剪了他的舌头”
话已至此,宋知津不便追问,任由李季昭领着宋泽生在屋内玩耍。
用过午膳,宋泽生午睡,二人总算抽身,决定到酒楼好好叙旧一番。
沿长行街直行,城北有家酒楼名唤“不羡仙”,初来乍到一年便凭借祖传的酿酒配方垄断了整个京城的酒水生意,名声享誉全国,天南海北无数爱酒人士前来,其中不乏朝廷高官。
李季昭把玩着手中酒瓶,眼底带笑。
他慢悠悠道:“据说这‘不羡仙’的酒喝了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摆脱尘世纷扰,如登仙境。怀瑾,可相信?”
宋知津回道:“不信”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然后将剩下的碎银赏给店小二,并示意对方再倒壶茶水来。
“要最好的茶”,他说。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一杯酒水便能消解的愁,怎么能算得上愁呢”
宋知津感慨,他不爱喝酒,每次举起杯,十二年前的愧疚就像一根刺狠狠在心尖多扎进一分。
李季昭不语,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顺着喉咙蔓延到胸口,舌头缓缓回过味来,整个口腔充斥着粮食的甘甜。
“好酒”。这股香气独特,勾着人想立刻再喝上一口。
于是李季昭又倒了杯酒,没喝,递给对面。
“怀瑾何必拘谨,今日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宋知津不好推脱:“不醉不归”
烈酒入喉,掺杂其中的特殊味道似曾相识,似乎在哪儿尝到过。
宋知津心中疑惑,复又到了一杯细细品尝。
“啧”,李季昭盯着瓶身上的“佳酿”二字感慨:“名字取得可惜,不如叫仙酿更贴切”
仙酿,仙……宋知津脑中灵光乍现,想起这股味道的来源,面色变得凝重。
他夺过李季昭手中的酒杯,压低声音道:“行之,别喝了,这酒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