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春时》南枝初棠

18、昕念，心念

　　夏晚可起身来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
　　今天上午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此时跟着樊奥站在她门口。
　　“这是我刚才和你说过的那个姐姐，今晚你先和她睡好吗？”他声音轻缓，本就低沉的声音此时显得更加好听。
　　小姑娘点了点头，然后乖巧地走近夏晚可。
　　“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他不放心地嘱咐道。
　　“哥我知道了，你快回房间睡觉吧，明天不是还要训练吗？”
　　樊奥没再说她，视线回到夏晚可身上。
　　“那她就交给你了。”
　　“放心，”她拍拍胸脯，“照顾人我很在行。”
　　话落，樊奥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夏晚可领着她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睡衣。
　　“这个给你，全新的，你可以拿去穿，浴室在那边。”她扬扬下巴指向洗漱间的方向。
　　“谢谢姐姐。”她声音甜甜的，和这副立体的长相形成反差，让夏晚可觉得她有点反差萌。
　　小姑娘拿着手里的衣服去了浴室。
　　她交不起住宿费，并没有住过校，所以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换衣服。
　　樊昕念摘下假发，露出稀疏的发丝。
　　因为癌症，她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卸下妆之后，苍白的肌肤显得毫无灵气，如同一张白纸。
　　她看着镜子，心里的苦痛只有自己清楚。
　　等小姑娘洗完澡，擦干身体，重新拿起夏晚可给的那件睡衣时，她愣了一下。
　　因为是全新的，吊牌还挂着，上面明码标价“328元，真丝睡衣”。
　　328元！这快比上她两个月的零花钱了。
　　樊昕念放下衣服，又换上了自己的那一身，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睡衣出了浴室。
　　夏晚可坐在床边玩手机，听见她出来的声音，立刻循声望去，瞧见她身上还穿着刚来时的衣服，微微蹙眉。
　　“怎么了？睡衣不合身吗？”她还想如果是不合适，再重新上网买一件即达的，毕竟她比小姑娘高，可能是买的太大了。
　　樊昕念赶紧摇头，道：“不是的，这件衣服太贵了，我不能穿的，会弄脏。”
　　夏晚可这才意识到自己那件衣服没摘吊牌，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看见这样的衣服肯定不会穿。
　　她懊恼，自己刚才怎么就不先把吊牌摘掉再给她啊？
　　“没事的，这件衣服你可以穿，上面标价是三百多，其实我只花了二十多，这个牌子是仿的。”
　　为了不伤害小姑娘的自尊，她的语气里有些许的无所谓。
　　樊昕念不知道这个牌子，下意识相信了她的话，但还是有些犹豫。
　　夏晚可看出她的顾虑，又补充道：“你穿就好了，真的没关系。”
　　她这才转身回浴室，换下身上的衣服，穿上那件所谓的“地摊货”。
　　等她终于换好出来，夏晚可招呼她上床。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樊昕念。”
　　“昕念…很好听的名字啊。”
　　她点头，有些骄傲地说：“是我妈妈取的哦。”
　　夏晚可猛地一怔，想起樊奥说过，他母亲已经去世十年了。
　　她搂着樊昕念进了被窝，心中不免愧疚。
　　“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从医院出来的吗？”
　　“我自己跑出来的，脱下病号服就能混入人群了。”
　　“你这小脑袋还挺聪明。”她伸手点了一下樊昕念的额头，“可是不能有下次了，不然你哥哥会吓坏的。”
　　一提到樊奥，怀里的小姑娘眼神暗了暗。
　　“姐姐。”
　　“嗯？”　　“你是我哥哥队友吗？”小姑娘天真无邪，惹得她心里怜惜。
　　“是呀，我算是他半个教练吧。”夏晚可声音都放柔了不少。
　　樊昕念顿了顿，开口道：“那你可以劝我哥哥不要离开队伍吗？”
　　“为什么呢？”
　　夏晚可不明白，明明她的病已经很危险了，不治疗随时有生命危险，家里拿不出的医疗费，樊奥就应该要打工赚啊。
　　樊昕念低下头，小脸藏在暗处，小声开口：“我不想成为家里的累赘。”
　　此话一出，夏晚可一愣。
　　樊昕念说：“一条命而已，怎么能和哥哥的梦想相比较呢？他属于篮球，就不该为了我放弃。”
　　她收紧抱着抱着夏晚可的双臂，嘟囔道：“妈妈给我取名‘昕念’就是希望我像黎明时的光辉一样耀眼夺目。可我生病了，治不好的那种。”
　　樊昕念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的悲伤流露，在夏晚可怀里小声抽泣道：“既然我完不成妈妈的心愿，那就让哥哥替我。”
　　说完这话，樊昕念早已眼角泛酸，把小脸埋在她怀里不肯出来。
　　夏晚可心里好像被揪了一下，又想起当时要债的那帮人。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第二天一早，夏晚可为樊昕念换好衣服，走下楼梯。
　　樊奥早已在大厅等候多时。
　　见二人下来，他立刻从沙发上起身。
　　樊昕念走到他面前，垂着个头不敢说话。
　　昨晚已经被哥哥教育过了，此时樊奥还是绷着个脸，冷眼看着她。
　　他确实生气，因为樊昕念是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跑出来的，明明生着病，身上也没多少钱，却宁愿一个人长途汽车也要来这遥远的G市找他。
　　再加上昨天她说想要放弃治疗，更是让他气得不行。
　　可现在小姑娘一脸委屈的表情，让他有些难以开口，到嘴边训斥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弯了弯唇，眉头舒展开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别丧气着脸，哥原谅你了。”
　　樊昕念眼前一亮，瞬间笑容挂在脸上。
　　“我就知道哥最好了！”
　　“但是不准再有下次了。”他警告道。
　　“我知道了。”她噘嘴，“不会再有下次了。”
　　看着他们兄妹俩的样子，夏晚可不禁联想到小时候。
　　每次犯错时，迟音澈也总是会凶她，但只要她一撒娇，哪怕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他也会顶着。
　　樊奥抬手看了看表，对着樊昕念道：“快到时间了，我昨天晚上给你买了回去的票。”
　　她不悦，“不要，我才不要回去。”
　　樊奥没有凶她，反而低声哄道：“听话，念念最乖了对不对？”
　　樊昕念自知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余光瞥见夏晚可，心中萌生坏点子。
　　“哥哥，”她的小手拉住樊奥衣角，“我想让你和姐姐一起送我可以吗？”
　　他微微一怔，随后抬眸看向夏晚可。
　　她也是表情滞了滞，视线对上小姑娘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
　　“那你等一下，姐姐去楼上换件衣服好不好？”
　　“嗯嗯！”樊昕念点头。
　　她也不墨迹，迅速回到房间换下睡衣，挑了件长裙穿上，随意梳了梳凌乱的头发。
　　她没有化妆，但白皙的皮肤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装饰，那张小脸就已经很完美了。
　　下楼之后，樊昕念也看得入神。
　　就算没有刻意打扮，但就宛如一副水墨画，款款地走进二人的视线，q裙摆上细碎的小花配上浅绿色的纱裙，美得令人惊叹。
　　樊奥一时间也看入了神，直到夏晚可牵起樊昕念的手，他才猛地回神。
　　“走吧，送你去车站。”
　　“好诶！漂亮姐姐送我去车站啦！”她开心地叫出声，一蹦一跳地跟着夏晚可走。
　　望着两人的背影，樊奥居然慢慢浮现小时候母亲牵着妹妹的模样。
　　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反应过来，他连忙跟上二人的脚步。

　　等到了车站，临近上车，樊昕念突然把樊奥拉到一旁，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道：“哥哥，夏晚可姐姐很好，我想让她当我嫂嫂。”
　　樊奥忽地直起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别想了，她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摇头，道：“哥哥太没用了，不要等姐姐嫁了人自己还悄悄地哭鼻子哦。”
　　“你这小丫头。”他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等送走樊昕念，夏晚可收回笑容，叹了口气。
　　这么明媚阳光的女孩子，居然患上癌症，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樊奥和她并肩向车站外走着，夏晚可长得好看，回头率百分百。
　　男人瞧了瞧身边的少女，比他矮，只到他肩膀一点，鼻尖上翘，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像朵太阳花绽放开来。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廉价的衣服，也不会打扮留着寸头，站在她这样的人身边，会让她感觉难堪吧。
　　等出了机场，夏晚可告诉他樊昕念昨晚说的话。
　　“所以你是怎么办？听念念的话？”她问。
　　樊奥没有犹豫，道：“我已经联系好陈教练了，后天就会离开球队。”
　　“去打工？”
　　他点头。
　　夏晚可不好再说什么，默认了他的选择。
　　回到基地，队员们都已经醒来坐在大厅吃早饭，看见玄关处的两人进门，大家八卦的目光接踵而至。
　　赵予言看见这一幕更是一口早饭差点卡在嗓子里。
　　樊奥穿的是系鞋带的，所以难免会蹲下解开鞋带，看见夏晚可穿的是高跟鞋觉得她不方便弯腰，就顺手将她的拖鞋从鞋架上拿了下来。
　　她倒是没说什么，觉得樊奥挺细心的，果然樊昕念有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