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为何不动凡心》风岚羽

68、点魂

　　黑色金字塔内部比想象中更冷。

　　晏昭贴着墙壁前行，手指触碰到的石料冰凉刺骨，仿佛能吸走活人热气。林夙给的传送符将她送到了第三层通道入口，但这里守卫森严，每走十步就有一个符文陷阱。

　　"左转……第三个通风口……"晏昭默念着记忆中的路线，情劫剑在鞘中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什么。

　　转过拐角，前方出现一扇青铜门，门上刻满狰狞鬼面。这就是林夙说的薄弱点之一。晏昭深吸一口气，将灵力凝聚在指尖，按照图纸所示依次点触鬼面的左眼、右耳和下巴。

　　"咔哒"一声轻响，门缝渗出丝丝黑雾。晏昭握紧剑柄，缓缓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

　　圆形大厅中央是个巨大的透明球体，里面漂浮着数十个魂魄，每个都被黑线缠绕，像标本般静止不动。球体下方连接着管道，将提炼出的魂魄精华输送到上层。最令人作呕的是，这些魂魄中有几个晏昭认识：三百年前"叛乱"中被处决的修士，甚至还有……厉尘？

　　"他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晏昭强忍恶心，小心绕过球体。

　　大厅另一头是向上的螺旋阶梯。刚踏上第一级，情劫剑突然剧烈震动！晏昭立刻侧身，一道黑箭擦着脸颊飞过，在石壁上腐蚀出深坑。

　　"叛道者。"阴影中走出三个黑袍人，胸前金眼纹章显示他们是天罚使，"初代大人等你多时了。"

　　晏昭懒得废话，情劫剑出鞘如赤龙出海！融合后的新道意让剑气呈现出独特的赤金色，所过之处黑雾尽散。第一个天罚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腰斩，倒地化为黑水。

　　"情劫道？！"剩下两人大惊失色，"不可能！"

　　他们同时结印，黑雾凝聚成无数尖针射来。晏昭不躲不闪，剑锋画圆，赤金光罩将攻击尽数弹回。两个天罚使被自己的尖针贯穿，惨叫着化为脓血。

　　"第七层..."晏昭擦去脸颊的血痕，继续向上。

　　越往上走，温度越低。到第五层时，呼出的白气会在眼前结霜。这里的墙壁上挂满水晶瓶，每个瓶中都浸泡着某种器官：跳动的心脏、蠕动的脑组织、甚至还有整张人皮...全是修士身上的"材料"。

　　"变态..."晏昭加快脚步，却在转角处猛地停住——

　　前方通道跪着个人影，背对她一动不动。那熟悉的蓝袍...是林夙！

　　"林夙？"晏昭警惕地靠近，剑尖前指。

　　没有回应。当她距离三步时，林夙突然抬头，露出黑洞洞的眼眶——眼球已经被挖走，血泪凝固在惨白的脸上。

　　"快...跑..."他喉咙里挤出气音，"初代...不是..."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爆裂！晏昭急退数步，只见无头尸体后站着一个矮小身影：不足四尺高，披着星辰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中。

　　"欢迎，红尘剑主。"童声般清脆的语调与可怖场景形成荒诞对比，"我收集了不少你的...纪念品。"

　　矮小身影——初代守护者的真身——掀开兜帽。晏昭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张与云谏有七分相似的脸，但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中都嵌着个微型人脸，正在无声尖叫！

　　"喜欢我的新面具吗？"初代抚摸脸上挣扎的人脸，"用你道侣的皮做的。"

　　晏昭的怒火瞬间爆燃！情劫剑自动飞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赤金光芒直刺初代咽喉。初代不躲不闪，只是轻轻弹指，剑锋在离他寸许处硬生生停住，如同撞上无形墙壁。

　　"别急，好戏才刚开始。"初代转身走向螺旋梯，"想要他的主魂？跟我来。"

　　理智告诉晏昭这是陷阱，但她别无选择。握紧情劫剑跟上，剑身传来微弱波动——云谏的残魂还在，只是虚弱到无法显形。

　　第七层是个半球形空间，顶部垂下无数黑线，连接着中央悬浮的水晶棺。棺中躺着云谏的主魂，双目紧闭，胸口有个与情劫剑上一模一样的"情劫"道纹。

　　"漂亮吧？"初代痴迷地抚摸棺盖，"我花三百年才提取出这么纯粹的情劫道意。"

　　晏昭的视线锁定在棺旁的一盏青铜灯上——灯芯是团凝固的赤金火焰，正是云谏被抽离的记忆与情感！

　　"条件。"她声音沙哑，"放了他，我什么都可以给。"

　　初代咯咯笑起来，声音如碎玻璃摩擦："我要你的道基。不是融道后的新道意，而是最原始的红尘道根。"

　　这个要求比死亡更恶毒。失去道基意味着修为尽废，灵根断绝，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但晏昭没有犹豫：

　　"好。"

　　初代似乎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裂痕中的小脸齐齐露出惊讶表情。趁他分神，晏昭突然暴起，情劫剑直刺棺底某个符文——那是林夙图纸上标注的最薄弱点！

　　"你敢！"初代怒吼，但为时已晚。

　　剑锋刺入符文的瞬间，整个金字塔剧烈震动！水晶棺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云谏的主魂猛地睁眼，赤金眸子如旭日初升。与此同时，棺旁的青铜灯自动飞向晏昭，被她一把接住。

　　"点魂灯需要什么，你应该清楚。"初代阴森森地说，"半条命换半条魂，很公平。"

　　晏昭当然知道。魂灯必须以点燃者的精血为引，修为为薪。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灯芯上，然后割开手腕，让鲜血浸透灯身。

　　"以我血脉，唤汝魂归。"

　　随着咒文，她的灵力如决堤洪水涌入魂灯。灯芯开始软化，赤金火焰缓缓复苏。每燃烧一分灵力，晏昭就衰老一分：红发从发根开始变白，光滑的脸庞浮现细纹，连挺拔的身姿都微微佝偻起来。

　　初代冷眼旁观，脸上的人脸兴奋地扭曲。当晏昭的修为跌至原来一半时，魂灯终于完全点燃！赤金火焰暴涨，照亮整个空间。更惊人的是，情劫剑中的残魂自动飞出，与主魂产生强烈共鸣。

　　"现在！"初代突然出手，黑雾如巨蟒扑向魂灯。

　　晏昭早有防备，无垢剑自动出鞘拦截。但初代的真正目标不是灯，而是水晶棺中的主魂！趁晏昭分神，他一把抓向云谏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缕银白灵力如月光般洒落，精准击中初代手腕。初代惨叫一声，缩回的手掌已经结满冰霜。

　　"月华...贱人！"他咆哮道。

　　银白灵力在晏昭身旁凝聚成女子虚影——正是梅林中出现过的那位。比起上次，这次她的形象清晰许多：与云谏相似的眉眼，额间一点朱砂，素白长裙上绣着银月纹样。

　　"走。"女子虚影挡住初代，"带谏儿去月华井。"

　　晏昭抱起魂灯，情劫剑开路，冲向摇摇欲坠的水晶棺。初代被女子缠住，一时无法脱身。当晏昭的手触碰到棺盖时，云谏的主魂突然睁眼，赤金眸子直直看向她。

　　"阿...昭..."三百年未闻的声音让她瞬间泪流满面。

　　棺盖在剑锋下碎裂，主魂化为赤金光流融入魂灯。火焰顿时大盛，光芒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云谏被初代捕获的经过；他如何故意激怒初代以求速死；当初代发现他魂魄特殊后，如何用晏昭的残魂威胁他配合实验...

　　最震撼的是其中一个片段：初代将晏昭的残魂捏在掌心，威胁云谏若不屈服就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云谏跪地求饶的画面让晏昭心如刀绞——那个骄傲的仙君，为了她甘愿受辱...

　　"融合需要时间！"女子虚影的声音将晏昭拉回现实。她正在与初代激烈交手，银白灵力与黑雾交织碰撞，"去月华井完成最后一步！"

　　晏昭抱起魂灯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初代歇斯底里的咆哮和灵力爆炸的巨响，但她不敢回头。螺旋梯在震动中崩塌，她干脆跳入中空的主井道，情劫剑化作赤金光翼减缓下落。

　　第三层的魂魄球体已经破裂，被囚的魂魄四散飞逃。晏昭趁乱冲出金字塔，外面竟是黑夜——她在塔内感觉只过了几小时，实则已经一整天！

　　月华废墟在哪里？晏昭突然想起往生镜。她取出碎片，镜面在魂灯光芒下显现出一幅地图：昆仑山脉西北方，被标记为"死地"的区域。

　　没有时间恢复灵力，晏昭咬牙捏碎最后一张传送符。青光闪过，眼前的景象让她怔住——

　　不是想象中的废墟，而是一片银白色的湖泊。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满天星辰。湖边立着块残碑，上书"月映三界"四个古字。

　　这就是...月华井？

　　魂灯突然剧烈震颤，赤金火焰几乎要冲破灯罩。晏昭赶紧将灯放在碑前，自己跪坐在地。按照女子暗示，接下来需要...

　　"以魂为引，以血为桥。"她割开另一只手腕，让鲜血滴在灯芯上。

　　火焰接触到鲜血后猛地膨胀，将晏昭和魂灯一起包裹起来。在这赤金光茧中，主魂与残魂开始缓慢融合。云谏的身影逐渐成形，从模糊到清晰，最后几乎与真人无异。

　　但就在融合即将完成时，异变突生！赤金光茧外突然涌现黑雾，初代狰狞的面容在雾中浮现。

　　"你以为...逃得掉？"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裂开一分，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

　　晏昭想拔剑，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初代在魂灯上做了手脚！黑雾如毒蛇般缠上她的四肢，开始反向抽取她的魂魄。剧痛中，她看到云谏的魂魄再次变得模糊，眼看就要消散...

　　"不...准...动...她..."

　　一字一顿的声音突然响起。云谏的魂魄睁开眼，赤金眸子如烈日灼灼。更惊人的是，他居然能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齿轮，但确确实实是完整的语句。

　　初代也愣住了："你怎么能...不，还没完成融合！"

　　云谏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握住情劫剑。剑身上的"情劫"二字光芒大放，映照出他胸口同样的道纹。当剑锋划过黑雾时，初代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情劫道...完整版？！"初代惊恐后退，"不可能！月华氏的禁忌之术早就——"

　　他的话被银白灵力打断。女子虚影终于赶到，这次她手中多了一把月光凝聚的长剑。与云谏并肩而立时，两人的相似度更加明显。

　　"姐姐...好久不见。"初代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为了个杂种，你要杀亲弟弟？"

　　这个称呼让晏昭如遭雷击。姐姐？那眼前这位就是...

　　"璃儿，收手吧。"女子——月华族长月清璃悲声道，"吞噬这么多魂魄，你还是填不满那个空洞。"

　　初代，或者说月璃，脸上的人脸齐齐扭曲："不够！永远不够！"他撕开衣襟，露出胸口巨大的黑洞，"父亲挖走我的'心'时，你怎么不说话？"

　　趁姐弟对峙，晏昭挣扎着爬向魂灯。融合进程被打断，云谏的魂魄又开始不稳定。她必须...

　　一只冰凉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晏昭抬头，看到云谏微微摇头。他的唇形在说："等等。"

　　月璃的注意力全在姐姐身上："你知道我这三百年是怎么过的吗？每吞噬一个魂魄，就像往无底洞扔一粒沙！直到我发现那个杂种..."他指向云谏，"他的情劫道意居然能暂时填补空洞！"

　　月清璃的虚影晃动了一下："所以你故意设计他们反目..."

　　"没错！"月璃疯狂大笑，"我要他心甘情愿为我所用，就像父亲当年对我们做的那样！"

　　趁他情绪激动，云谏突然拉起晏昭："现在！"

　　两人同时握住魂灯，晏昭感到剩余的一半修为如决堤般涌出。灯芯的赤金火焰瞬间转为银白色，将月璃的黑雾灼烧殆尽！月清璃也抓住时机，月光长剑直刺弟弟胸口黑洞。

　　"啊——！"月璃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如瓷器般龟裂，"你们……都会……后悔..."

　　随着最后一声诅咒，他的身体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中都飞出一个微型魂魄。月清璃挥袖收起这些魂魄，转身看向奄奄一息的晏昭和即将消散的云谏。

　　"跳进井里。"她指向银白湖面，"快！"

　　晏昭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云谏，纵身跃入湖中。冰凉的"井水"瞬间淹没头顶，却没有窒息感，反而像回到了母体般温暖安心。她感觉云谏的魂魄正在与自己的融合，某种比□□更深刻的连结在形成...

　　最后的意识里，月清璃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情劫道第三重...生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