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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水龙头里的水还在一滴一滴地砸在台盆上。
      李念的身上被浸湿了,污秽不堪,他在地上缓了很久,才勉强咬牙忍着疼痛,手撑着墙,一点点撑着自己站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像被刀子沿着骨缝碾过去,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嘴里满是铁锈味。

      他不记得被揍了几拳,只知道时间被拉长成了一种窒息的沉默。
      李念打开水龙头,冷水像碎玻璃般溅在陶瓷台面上,他掬起一捧,狠狠泼在自己脸上。他缓缓抬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角泛着青紫色。还好,脸上只挨了一拳,看着不算太糟。
      他掀起T恤,胸口和腰侧大片青紫,肋骨处更是压着一块深得渗血的瘀痕,颜色触目惊心。
      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但事实是,他的确狼狈极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李念,你还好吗?需要去医务室吗?"顾展林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李念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拉下了衣服,把满身的青紫和淤痕藏回单薄的布料下面。
      “没事。”
      李念压下心底翻腾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如果你们不急着用卫生间的话,让我自己一个人呆几分钟吧。”
      顾展林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门被重新轻轻合上,卫生间里只剩下李念一个人。
      他缓慢地扶着洗手池站直身体,掌心按着台边。不用看都知道,身上各处皮肤一定青一块紫一块,光是感觉就足够了。

      他抬手摸了摸淤肿的眼角,心里有些复杂,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委屈。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当他对上陈最通红的眼角时,所有的怒气和反击都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那不是一件简单的物品,那是陈最母亲的遗物。如果换作是自己,如果那是父母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李念闭了闭眼,苦涩地想,他大概也会失控。
      所以他承受了这一切,他选择了理解陈最的失控。

      但哪怕理解,也并不代表疼痛不存在。
      李念强忍剧痛,匆忙冲了个澡,不敢去碰身上的伤口。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爬上床铺。哪怕疼痛从四肢蔓延到每一寸肌肉,还是一下就在床上天昏地暗地睡了过去。

      当充满青春活力的歌曲突然在每个宿舍炸响时,天才刚刚蒙蒙亮。
      李念在疼痛中醒来,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这谁想出来的馊主意,把主题曲当起床铃,太恶毒了。
      宿舍里一片安静。下铺和对面的床铺都空空如也,只有卫生间传来细微的水声。

      他探头往下看,陈最的床铺凌乱,被褥和随意丢弃的衣物散乱成一团,不知道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桌上摆着那个昨晚碎掉的八音盒,大部分已经被重新粘合,零零散散的小装饰还散在桌面边角。
      顾展林和肖嘉峻的床铺都整理好了,他们俩估计天没亮就出门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李念心里清楚,这就是他们在刻意避嫌。
      在这种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小心扶着床沿,忍着身体的酸痛,正准备下床时,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陈最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运动外套,头发微微有些湿,水滴顺着发梢落到锁骨处,缓慢地滑进衣领里。他眼下一片青黑,明显是一夜未眠。
      他们在空气里短暂对视了一秒,李念率先低下了头。
      “我......”李念刚要开口。
      陈最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他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三两步走到桌前把八音盒和剩余的零件收进抽屉里。
      “我不想听你说话,离我远点。”
      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宿舍里只剩下了李念一个人。
      他走进卫生间,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仔细检查脸上的伤痕。还好,大部分伤都藏在衣服下面,眼角的青紫也比他想象中要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锁骨处有一些擦痕,高领长袖t恤就能遮住这些痕迹。

      六月底的天气已经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但好在选秀节目场地的空调开得足,衣服穿得多点也不会太惹人注意。
      李念低头拽了拽衣角,把锁骨上那片擦伤彻底藏好。
      身上的伤或许很快就能痊愈,但和陈最的关系该怎么处理?他们还得住同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

      李念正出神,一阵敲门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念?起床了吗?"是孙朗的声音。
      李念拉开门,门外孙朗和谢允泽一人一边站着。谢允泽盯着他的脸瞧了半天:"诶你眼角怎么了?”
      “昨天困得要死,又是上下铺,爬床的时候磕了一下。”李念轻描淡写地带过。
      谢允泽嘟囔着:“你得多珍惜你这张脸啊,咱星途娱乐的门面担当诶!”

      孙朗问:“你们宿舍气氛还行吗?”
      "就那样吧,他们一个公司的。"李念含糊地回答。
      他没说更多。没必要把其他人卷进他和陈最的事里。况且孙朗和谢允泽比他还小,就算说了,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靠,你是不知道,"谢允泽凑过来,一脸夸张地比划着,“我宿舍有个人,昨天回来都两点多了,他还拉伸了好半天,拉完还全套护肤,未免太夸张。”
      李念被他逗笑了,孙朗也跟着闹腾,两人一路说笑着往化妆间走去。

      化妆间已经热闹起来,大部分人早到了,十来个化妆师忙得不可开交,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味和定妆喷雾的气味。
      李念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看到靠窗的化妆师刚送走一个练习生,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坐吧。"化妆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疲惫地叹了口气,"让我缓缓,这一上午得化这么多人,真要累趴了。"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起工具漫不经心地打量李念的脸,目光很快在他眼角的青紫处顿住了。
      "这个怎么回事?我给你搞个刘海遮一下吧。"
      李念轻轻点头:“麻烦了。”

      化妆师也没追问,只是示意他把头发放下来。她给李念打理出一个清爽的发型,两撮自然垂落的刘海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角的伤。然后又轻柔地在他脸颊上多铺了一层粉。
      "放心,后期会磨皮的,你这点根本看不出来。"她拍了拍李念的肩膀,"好了,下一个。"
      李念起身让开,站到一旁。

      整个化妆间里熙熙攘攘,越到后来的练习生,气场越是截然不同。
      大多是自带人气基础,出身大公司的练习生,言行举止之间自然带着一股习惯了被关注的自信,甚至隐隐透着些优越感。
      另一边,没什么背景的小透明们大多早就来了,默默坐在角落,或是抓紧时间调整妆容,生怕表现不好。
      哪怕才刚开录,也已经隐隐分出界限。

      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秦海走了进来,身后的练习生们纷纷向他打招呼,气氛立刻变得热络起来。
      李念也认出了这个人。
      秦海,是这一批练习生里,唯一一个在初舞台表演了中国舞的。
      那天他穿着青色长袖,舞姿翻飞,举手投足间像一幅流动的画,优雅从容,仿佛整个舞台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呼吸。

      秦海早在几年前就作为男团成员出道过,比在场的大多数练习生都成熟一些,无论是气质还是对镜头的掌控,都明显和其他新生代拉开了差距。
      随便一笑就是他标志性的笑容,那是一种在镜头前历练过无数次的完美表情,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他是在场大多数练习生的前辈,大家都对他怀有一份尊敬。
      秦海的星途实在有些坎坷,他二十岁就作为男团出道,然而除了刚开始有些水花,之后很快就没了动静,短短两年多时间,团队便迅速沉寂,曾经的粉丝散得七零八落,连公司也懒得再投入资源。

      违约金成了枷锁,队里的人只能选择要么耗着,要么跑到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综艺和剧组里做着跑龙套的工作。
      尽管如此,这却是绝大多数男团成员最终的结局,一种残酷但再正常不过的命运。

      此刻的秦海穿着一件样式简约的白色练习服,他站在那里,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室内,直到看见角落里闭目养神的陈最,他眼底才闪过一丝光亮,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昨晚没睡好啊。"秦海笑着问道。
      陈最睁眼看一下,又把眼睛闭上了:"昨晚有点事要处理。"

      李念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他能感觉到陈最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工作人员的提醒。
      "各位注意!十一点半在训练馆集合。还有十五分钟,迟到的人自己负责!"
      “李念,”孙朗在一旁小声招呼,“我们先过去吧。”
      “行。”李念应得很快,站起身,跟着孙朗和谢允泽一起往练习室方向走去。
      路过陈最身边时,他下意识地收敛了动作,拉开了些距离。
      陈最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真的毫不在意。
      李念想,希望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经过昨晚的事,能够互相视而不见,也是不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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